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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郁金香

    大宅之内,添了些新家具,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总觉得缺少些什么。

    轩白衣看着屋内几位干活的,皆是五六十岁苍老的大妈、大叔,年轻弟子却是一位都没见着,“说起来你们北崀派也是剑盟五派之一,可怎么连负责打扫的弟子都没有”?

    一旁的赫连启玉却说道:“那些不是吗?我还以为都是北崀派的弟子至少也是北崀派的杂役仆人吧”?这几日来,赫连心中那股怒火已消了大半,但对轩白衣,这位中途同行友人的钦佩之情与日俱增,其一自然是因为他的功夫比自己高,而且要高出不少,短时间之内自己肯定打不过他,其二自是因为轩白衣懂得也很多,甚至可以说只比那位相国伯父差那么一点,既然是轩白衣所说,赫连启玉心中已相信了七分。

    就连燕毁也在心中赞叹此人,但却十分恭敬的说着,“不知轩兄如何看出”。

    “毫无内力根基,做事只有蛮力,看来不是习武之人”,轩白衣一边走着一边很是轻松的说道,燕毁沉默一会,而后出口道:“你竟然会望气之术”?

    江湖传言,若人内力精湛到一定程度,便自然而然会那望气之术,只需一眼甚至不需一眼只需靠近便可知对方内力如何,可轩白衣并不会此术,“哈?”。

    燕毁也愣住了,很是不解,“莫非轩兄不会?那如何看出”。

    “你的轩兄可还不会望气之术,但耳朵却自认为还不错,早在府外就听到那一对老夫老妻在说着两个人干一天活给五十个铜板”。

    “府外”?赫连启玉走了上来,“你听力这么好”?“那可不是?我这是天生的”。

    “吹牛”,赫连启玉深知内力越深,五官越为敏感,就算此刻的他屏息凝神也只能听见那细微的言语之声,却听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轩白衣见赫连启玉此番模样,单手往前一推,“还不走快点,闭着眼在想些什么呢”?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与相国齐行的燕毁,“别一口轩兄轩兄,好像我年纪比你大了很多似的,说不定年龄还比你小呢”?

    “喔,那不知道贵兄贵庚,我已经二十有三了”,燕不毁直言说道。

    “算是十九”,说起这件事来轩白衣自己也不确定。

    “兄台言语之中有所疑虑”,燕毁追问道。

    “是啊,养我的人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只知道捡着我的时候不像是看出生的婴儿,也不像两三岁的孩儿,所以出生年月我自己都不清楚,又谈何贵庚”,轩白衣谈起此事只是略有些怀疑,眉宇之间并没有忧愁,可没想到提出这个问题的燕毁已有点不好意思,轩白衣却搂过燕毁,“哎,你干嘛总是这么端着,不累吗?我是孤儿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都没感觉,你却不好意思,你们北崀剑派个个都像你这么一样吗?那北崀山岂不是毫无生趣”?

    燕毁对这个突然搂住他半边身子的兄台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只是抖了抖身子,有意躲开,“北崀山也收了许多孤儿,他们无父无母甚是可怜,所以时常闷闷不乐,尤其是谈到他们父母的时候,虽然他们不说,但旁观者总是清楚的,所以……”。

    “所以你也认为我会和他们一样?生气或是在心中咒骂?,你放心,我倒是不会,虽然无父无母,但这么些年来过得不算多差但也说不上多好,你放宽心些,不过有一件事你再不去办我可真的要骂你了”?

    燕毁看着轩白衣那略带稚气的面庞,“何事?相国的朋友北崀派自然也当招待好,否则传出去岂不是个笑话”。

    “我希望不变成笑话,所以我饿了,想要吃饭,想要喝酒,更想要吃好饭、喝好酒,你们呢”?

    赫连启玉点点头,“我也一样”。

    “接风酒席早已备好,请相国轩兄赫连兄还有”,提到赫连一一的时候,燕毁已不经意往她的脸上扫去,那佳姿流盼就算是燕毁也禁不住多望几眼,然后郑重其事的接着说,“还有赫连姑娘落座”。

    “喂、喂、喂”,燕毁不是一个好色之人,那眼神中也只有钦慕毫无淫念,可他在钦慕之中也暂时迷茫,若不是轩白衣吼了两句,燕毁也不知还要迷茫多久,“都不跟你说了,不要叫我轩兄,我还比你小几岁呢,就叫我白衣,若不嫌烦的话也可以在前面加一个轩字”。

    “是,我的白衣弟弟”,燕毁并未开口,此话是那赫连良玉模仿轩白衣的口吻说的,可轩白衣手肘一沉,往那前行的赫连良玉胸口撞去,赫连良玉提起剑柄,那手肘正好打在剑柄之上,“哎呦,不错喔”。

    赫连良玉心中却很是失望,他看出了轩白衣的一举一动,也正想借这个机会试一试他的内力,毕竟这是轩白衣第一次对他出手,但这一肘极为寻常,毫无内力可言,轻飘飘的还不如种田打猎的庄稼汉。

    “你很失望”,赫连一一问道。

    “是啊,很失望,太平常了,连一个种田的都不如,还以为他身法如此轻飘,内力肯定精神,没想到内力好薄弱,或者说一点都没有”。

    轩白衣撇了撇嘴,“谁告诉你身法好内力就一定好的”。

    “说书先生、教堂师父”。

    “我的个乖乖,他们的话你也信”,轩白衣不可置信的看着赫连良玉,“你是第一次出远门?还是第一次出你们那思南城”。

    “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只是看在相国这几天照顾的份上告诉你一句,身法灵动说不定只是我眼疾手快”。

    “切”,赫连良玉道了一声,转身一掌又拍了过去。

    近在咫尺却犹如远在天涯。

    一旁许久未开口,只是微笑看着这几位年轻人大闹的相国终于开口了,“行了,不要浪费北崀剑派一份好意”。

    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一连十八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在赫连不凡落座之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已全数上齐,圆桌之上还摆着一壶酒,酒壶通体洁白,更有如玉的光彩,光闻酒香便知觉非凡品。

    可赫连启玉想起那日在城南客栈之事,还是说道:“燕公子,这酒”?

    “此酒乃是十年佳酿郁金香,世间少有,按理来说北神族相国亲自南下结好,掌门应该尽地主之谊,只是身有要事,不能来此,还望相国见谅”。

    这事燕毁本准备一见面就与相国说清楚,可不知是自己忘了还是被那轩白衣打岔,一时竟忘记了说,这才借这个机会解释清楚。

    可赫连启玉却是摇了摇头,“请燕公子把酒撤下去吧”。

    “啊”?燕毁很是不解。“这可是十年佳酿郁金香”?他又强调一遍。

    轩白衣倒是毫不客气,先斟了一碗酒出来,酒香微甜如进百花丛中,“他是怕喝醉了,有人再来劫财杀人”?

    “劫财杀人”,燕毁顿时认真了起来,“请各位放心,在此宅之内无人能伤得了你们”。

    “你能行吗”?赫连良玉很是怀疑,毕竟这院落之中能看见腰挂长剑的也不过三五个人。

    “这酒能不能喝?北崀派究竟能不能行?怕是相也早有了答案”,赫连不凡坐在正位,而轩白衣正好坐在他的对面,轩白衣已端起一杯小酒举到相也面前,“是也不是”。

    赫连不凡笑了一声,既不爽朗也不阴险,只是极为平常的一笑,而笑声过后,相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掌门所酿郁金香,名不虚传”。

    “北崀派李渝,乃北崀派掌门,除了那一身剑术之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酿酒之术,未做掌门之前,酿酒倒也不少,可成为掌门之后,一年便只酿一壶酒,此壶酒便称为郁金香,他成为掌门已有三十余年,也便只酿了三十余壶酒,而其中有一壶便在相国眼前,哪有不喝之礼,再者若不喝此杯敬酒,恐怕接下来便是罚酒,与罚酒相比,我想还是此敬酒更好喝,又何况是十年佳酿郁金香”,相国一杯下肚,一旁的赫连良玉都看呆了,而后才缓缓的说出两字,“伯……父”。

    在相国说话的功夫,轩白衣已将那壶郁金香倒尽,“不多不少,每人一杯”。

    赫连启玉眉头一皱,看着这杯酒出神。

    燕毁说道:“不喝”?

    轩白衣却只是小呡了一口,“他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当真不喝”?

    赫连启玉摇了摇头,“我吃菜就行”。

    “那好”,轩白衣拿起原属于赫连启玉的酒杯一饮而尽,“豪爽大气,果然郁金香还是要这么喝才能品尝出酒中之意”,而后又将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悠悠的说道:“看来在酒方面,大伯你还是高手”。

    赫连启玉何尝不想一饮而尽,但他总归还是低下了头,将眼前那一盆熊掌一扫而光,以祭那杯郁金香。

    “此酒确实不错,初饮好爽,可回味却尽是相思”,赫连一一举起酒杯也好,放下酒杯也罢,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优雅娴静端庄。

    燕毁早已望向了她,低头猛啃熊掌的赫连良玉也望了过去,红着脸的轩白衣也望了过去,就连在周围坐着的几十号人也望了过去,毕竟只有这一桌之上的酒是那十年佳酿郁金香。

    “听闻李掌门年轻的时候剑术冠绝北境,但有一日他遇见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长得极美,乃是渝城中一酒楼之女,她师从其父,酿出的酒乃是渝城一绝,她卖的最好的酒便是那夏至,夏至酒一年只出一次,一次只出一坛,出酒之日正是每年夏日那一天,而李掌门正是听闻那酒才找上了她,找她买酒却爱上了她。只可惜,北崀派掌门不可娶妻,而李渝又正是他师父也是当时的北崀派掌门萧廷祥,听闻自己最爱的徒儿爱上了一位酿酒师的女子,萧掌门没有阻拦,只是给了他一个选择,选北崀派掌门还是那位女子”。

    赫连一一说起故事来婉转悠长,甚至无需言语只那昂扬顿挫的语调便足以让人代入其中。

    “后来呢”?赫连启玉问道,他素知自己这位堂妹爱看书,知道一些奇闻秘事也是很正常的事。

    “还问什么,白痴”?轩白衣笑骂道。

    赫连良玉看着他叹了口气,学着学堂先生的口气,“你就这么不懂风花雪月,只懂刀枪棍棒”,而后又把自己给逗笑了,“我忘了,你连刀枪棍棒的都不懂,哈哈哈哈”。

    此时的轩白衣不想与赫连良玉计较,只是问道:“这位燕兄的师父是谁”?

    赫连良玉想了想,好像叫:“启惠明”。

    “幸好你记性不错,要不然这北崀派的佳肴就给你糟蹋了”。

    “你到底想问什么”?

    “那启惠明又师承何方何派”?

    “自然是北崀派掌门李渝”,赫连启玉这才明白过来,“对喔,李渝最后还是选了北崀派”。

    “想明白了吧”?

    “想明白了,你一早就知道,也听过”?赫连启玉看着那脸蛋已是通红的轩白衣。

    “这件事确实是第一次听”。

    “那你知道”。

    “因为我是聪明人,而你是朽木”?

    “朽木”?赫连良玉还没蠢到没有听说话外之音,一拳挥了过去,“我是良玉,赫连良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不对,我是赫连启玉,反正都是玉啦”。

    可没想到轩白衣竟倒了下去,原来刚刚那一拳竟结结实实搭在轩白衣脸上。

    而一旁的燕毁立即双手一抓,这才没让轩白衣毁了那满桌好菜,一旁的赫连启玉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自己平常七八层功力的一掌连轩白衣的衣角都难摸到,而刚刚随意挥出去的一拳竟然将轩白衣打晕了过去,“他没事吧”。

    赫连一一探了探脉息,“没事,喝酒喝多了,应该是醉酒晕过去了”。

    “醉酒?两杯,哈哈哈”,赫连启玉笑得几度开心,“真没想到他酒量这么差劲”,看着靠在燕毁身上的轩白衣赫连启玉情不自禁的漏出了坏笑,“嘿嘿”?

    “谁把他弄晕了,谁把他背回客房去”,在一旁的相国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可他是醉了啊”,赫连良玉战战兢兢的说道。

    “可我明明见到的是你把他打晕的”。

    “可……”

    “嗯”?

    赫连启玉再也不敢还嘴,只是点了点头,“好吧,伯父”。

    “启玉刚刚那一拳力道也不算小,一一,你帮衬着些,看白衣有没有受伤”?

    “好的,爹”?

    “客房在这边,上楼左拐最尽头那一间便是轩白衣的客房”,燕毁也连忙搭手,可赫连不凡却道:“燕毁,郁金香喝完,总还有其他酒吧”?

    “有的,只不过是普通的寻常米酒”?

    “很好,菜还有很多,可不能浪费,怎么,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毕竟这面前是北神族的相国,他也不能失了礼数,“能与相国大人同台饮酒,自然是好的”。

    “很好,那就陪我聊聊”?

    “聊聊”?“什么,北崀山”?燕毁立刻警觉起来。

    “不,聊聊你,聊聊十八年前的渝城以及渝城燕家”。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