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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劣民

    要说的话,其实没人愿意在极乐镇这样的地方歇脚,但没办法,这里距离米雷加内特帝国最近的城市还得走上足足三天的行程,且在夜晚周围盘踞的魔兽只会更加危险,至于前往沃顿公国的方向,绵延万里的中央山脉就足够让人在这养精蓄锐才有挑战它的决心。

    当爱德华跟随着切贝尔商队和天火佣兵团众人走入极乐镇时,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四周传来不下十道带着贪婪的目光,极乐镇无人看守,即便是夜晚依旧喧嚣四起,走在街上,爱德华都能随时看到某个酒馆的大门忽然敞开,然后飞出来一具浑身布满淤青的身体。

    爱德华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极乐镇里充斥的暴力和危险氛围让他感觉有些不适,哪怕是在科罗城最底层的贫民窟,也没有将欲望展现得如此赤裸,尤其是自入城以来从未离开反而愈发炽热的窥视目光,让爱德华感觉浑身上下都被看得通透,自己就像一只被扒光了毛的肥羊,被扔进了狼窝。

    虽然摸遍全身口袋都凑不齐几个铜币的爱德华并没有被称作肥羊的资格,但这位心怀远大抱负的小佣兵总是有着高人一等的自觉,更何况现在他跟随着背后有着庞大势力的切贝尔商队,这份自觉便显得愈发深刻。

    马车的车窗掀起了一角,塔德那张充满红润的胖脸出现在了爱德华的视线中,他身上带着酒气,眉眼之中充满了欲望发泄后的快感,显然又是经历了一场车中医师对他的“治疗”。

    塔德看向脸上满是警惕神色的爱德华,笑道:“小子,你是第一次来极乐镇吧?哈哈哈,别这么紧张,虽然极乐镇里的混蛋数量比地底藏着的地精还要多,但他们是比地精还要胆小的家伙,稍微强大一点的人物便能让他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看看你的同行们,学学他们是怎么做的。”

    爱德华顺着塔德的指引,看向了守护着切贝尔商队马车的天火佣兵们,只见这些平日里本就嚣张跋扈的佣兵们此时脸上更是带着凶神恶煞的表情,悬挂着腰间的长剑都直接抽出,大摇大摆地握着手中,明晃晃剑身让人看着就感觉内心发寒。

    果然,一些个趁着夜色贼眉鼠眼的路人在看到佣兵们手中的武器后,都很明智地选择表情自然地擦肩而过,看着爱德华脸上有趣的表情,塔德笑眯眯地说道:“对付中央山脉的匪寇,是用金币而非武力换取他们的通融,那是因为那些家伙虽然是匪寇,但他们有规矩,有规矩,就代表着有秩序,只要按照他们的规矩做事,就能获得同样的秩序,但这里不同,极乐镇没有规矩,也就没有了秩序,只有靠着最纯粹的武力,才能将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扼杀在脑中,小子,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塔德的这番话,无疑是有些点拨爱德华的意思,看来酒精和美色已经渐渐麻痹了这位心机深沉的商队领袖,让他对爱德华开始在明面上展露好感,这让爱德华有些受宠若惊,他连忙低下脑袋,恭声说道:“感谢塔德大人的指点。”

    “抬起你的脑袋,目视前方,同时握住你的武器。”塔德淡淡地回了一句,便放下了马车的车帘。

    爱德华抬起头,抽出两把别在腰间的短剑放在手中把玩,表情阴冷。

    没过多久,那些追随着爱德华的贪婪目光果然便消失了大半。

    很快,切贝尔商队及天火佣兵团的一行人便在一家酒馆外停下了脚步,爱德华感觉一阵新奇,至少在任何有着神圣教廷教区的国家范围内还没有人敢以“恶魔之声”这样邪恶而又露骨的名字当做酒馆的招牌。

    推开酒馆那陈旧且布满了各种痕迹的木门,一股混杂着人群汗液以及劣质麦酒浓烈酒精的气温便涌入了爱德华的鼻腔,让爱德华这个从小混迹在科罗城最底层的家伙都感觉到胃部一阵扭曲,差点就没忍住那冲到喉咙处的呕吐冲动。

    酒馆的面积并不大,只有约莫十几张没有任何装饰的木桌,围绕在桌边的酒客们端着麦酒,或瞎吹胡侃,或进行着酒桌上特有的游戏,各种污言秽语不断,然而酒保竟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安然入睡,打着呼噜,整个酒馆都充斥着一份放纵的气氛。

    爱德华等人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当然这间小酒馆是容纳不下所有切贝尔商队以及天火佣兵团的人,能够跟随着塔德进入酒馆的,包括爱德华在内也不过寥寥十余人,其余的家伙都被安排着监守保护停放在酒馆外的马车,毕竟这里可是极乐镇,兴许是一个眨眼的走神就能让那几大车的货物瞬间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塔德并没有将那两位美艳的妇人带下马车,倒不是他害怕商队里有女人的事情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应该说这么多天的行程下来,无论是切贝尔商队还是天火佣兵团的人都猜到了塔德那辆马车里藏着什么让他每日都能挂上黑眼圈的东西,只是在这极乐镇,钱和女人,向来都是争端的开始,虽然爱德华找来的那两位美妇称不上如何极品,但也算是风韵犹存,在这样充斥着雄性气味的地方,突如其来的女性气味,很可能成为引爆着恶劣空气的导火索。

    并没有人去唤醒沉睡的酒保,塔德只是轻轻地将一枚银币放在桌子上,那嗅觉比野狗还要敏锐的酒保立刻就从安睡的梦乡里醒来,动作娴熟地为众人端上了十几杯味道浓烈的麦酒,之后十分自然地将那枚银币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塔德端起酒杯,朝着众人的方向轻轻举杯,随后将杯子里的酒饮下大半,在爱德华的印象里像塔德这样的大人物应该是倚靠在温暖而舒适的天鹅绒枕上,品味着来自异国的高档红酒,而不是在这样环境恶劣的酒馆里大口大口痛饮着最为劣质的麦酒。

    但极乐镇这样的地方和高雅是完全不沾边的,在这里的娱乐方式只有酒精、赌博和最原始的性欲,爱德华丝毫不怀疑塔德拥有随意买下这一整间酒馆的财力,但这并没有任何意义,难不成还指望那懒惰的酒保能从凌乱又肮脏的酒窖里拿出什么佳酿?

    况且,在这个充斥着混乱与罪恶的城镇里,刻意展现自己的财力,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爱德华将顶部覆盖着一层浓厚泡沫的麦酒朝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瞬间黝黑的脸上便浮现起了一抹红晕,周围坐着的佣兵同伴们也因为这久违的放松而尽情享受着酒精带来的快感,当然,这些佣兵们下意识握着剑柄的动作表明他们并没有忘记属于自己的职责。

    辛辣与苦涩的味道在爱德华的胸腔以及腹部蔓延,之后是冲击大脑的刺激以及在口腔中弥漫的淡淡回甘,他环顾四周,喧嚣的环境里,几乎人人都沉浸在自己身前的酒精,但还是有几双泛着精光的眼睛正时不时地打量着爱德华这桌刚刚进入的新人,那眼神爱德华自进入极乐镇以来便再熟悉不过,不过因为爱德华他们皆是配置着武器的佣兵,导致那些视线并没有如何的肆无忌惮。

    在和酒馆里的酒客相互观察的同时,爱德华突然发现,在这酒馆的角落里,一个同样陈旧简朴的木桌边,坐着一个极不和谐的身影,虽说那身影穿着一身黑袍,兜帽将他的面容遮掩大半,在昏暗的酒馆里更是看不清他的长相,但这并不是他不和谐的原因,哪怕是这个家伙不着片缕,在极乐镇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那不和谐的原因,是那一桌,仅有他一人。

    在爱德华的观察里,这个穿黑袍的家伙虽然有些神秘,但那平滑垂落的布料表明他那黑袍下并没有任何武器,而他身上也并没有散发出任何危险的气息,一个普通人,形单影只地坐在极乐镇的酒馆里喝酒,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和谐。

    和自己一样,是初入极乐镇的菜鸟吗?爱德华暗自思索着,他已经能够想象会有多少目光跟随着自己瞬间聚集在那个穿着黑袍的家伙身上。

    果然,原本那些随意环顾的视线一下子便锁定了那个双手捧着木质酒杯的家伙,爱德华端起自己的酒杯,视线却始终没有移开,倒不是他和酒馆里的这群混蛋一样同样起了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能够免费看上一场好戏的话,倒是能够稍微化解一下这酒馆里沉闷又恶臭的空气。

    一个上身赤裸,浑身肌肉虬结的男人离开了自己的酒桌,伴随着窃笑低语和明目张胆的喝彩声里,这个男人直接走到了那名黑袍人的桌前,不由分说地一屁股坐下,他浑身充满了酒气,甚至都掩盖住了他那浓烈的体味,他咧嘴一笑,冲那名似乎在愣神之际即将抬头的黑袍人说道:“嘿,朋友,看你的样子似乎是第一次来极乐镇啊,欢迎来到这个充满了神秘和梦想的地方,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很久以前,极乐镇甚至没有存在的远古时期,这里可是五大帝国纪元时的古战场,四处都是未经发掘的遗址,而且在那极深的地底,还存在着传说中的魔法师,梅琳.卡斯特遗留的宝藏,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只要你给我十个金币,我就将之前从远古守护魔像手里夺取的宝藏地图卖给你。”

    愚蠢,而且可笑,爱德华轻轻饮了一口麦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黑袍人所在的木桌,这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完全没有掩饰将对方当做没脑子的肥羊来宰杀的意图,五大帝国时期的古战场?如果极乐镇真的处在这样的地理位置,恐怕米雷加内特帝国和沃顿公国在边境线上磕破脑袋也要把这片地域名正言顺地纳入己方版图,且不说五大帝国时期古战场的历史价值,光是可能埋藏在深土之下的秘密,都足以让任何国家疯狂。

    至于梅琳.卡斯特的宝藏,更是无稽之谈,天知道流传在世间关于传奇魔法师梅琳.卡斯特遗留在这人间的宝藏有多少个版本,光是爱德华在科罗城摸爬滚打时听说的便不下十个,那可是梅琳.卡斯特啊,开辟了人类主宰纪元的传奇人物,若是这个粗鲁的男人当真有着关于梅琳.卡斯特宝藏的情报,他会以仅仅十个金币的价格卖掉?还有从远古守护魔像手里夺得藏宝图,你一个身上连斗气的气息都没有的家伙,如果真遇上了梅琳.卡斯特的守护魔像,你现在能够活着在这里骗人,已经是至高神对你最大的眷顾了。

    而在爱德华的注视下,那个男人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但那张带着戏谑和嘲弄的脸庞却是直接僵在了那里,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足以让他惊掉下巴的事情。

    在他的对面,那名黑袍人慢慢抬起了他的脑袋,那沉重的兜帽也随着他的动作掀开了遮掩着他的阴影,只见那个男人张开了嘴,神色之间竟是有些恍惚,他低声呢喃道:“不,我决定了,我不只要你的钱,我还要干你的屁股!”

    嗯?爱德华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那个上身赤裸的男人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个男人抬起手,十分粗鲁地便将手朝着那名黑袍人的面部伸了过去,但下一秒,再次让爱德华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男人的手在接触到黑袍人的一瞬间,一道炽热的火焰便在他们之间绽放开来,就像是一道骤然出现的阳光,将整间昏暗的旅馆照亮如白昼,汹涌的热浪自那黑袍人为中点猛然扩散开来。

    那扑面而来的灼烧感让爱德华忍不住用手掌护住了脸庞,但他还是忍不住透过指缝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那黑袍人身边闪烁,像一只只跳跃的火焰精灵,带着高温的风将那名黑袍人头上的兜帽给掀了下来,一头栗色的短发随风飞舞,那双深邃如夜的漆黑双眸里好似蕴藏着夜色之下的璀璨星光。

    有着一张不符合大众审美的漆黑脸庞的爱德华认为长相这玩意儿在赛维希亚这个尚武成风的世界里并不是多么必要的东西,但有着这样坚定信念的他在看见那栗色短发下的那张容颜后对自己的想法也产生了动摇。

    那是一张清秀至极的脸庞,对,清秀,这是爱德华这个文化程度并不高的家伙能第一时间想到的形容,爱德华甚至在远距离的观察下无法真正断定这个人的性别,俊朗阳刚和妩媚阴柔要以怎么的平衡才能出现在同一张脸上。

    但就是这么一张脸上,出现的表情却是迷茫,即使他所坐的木桌已经因为他周身豁然爆发的烈焰而化为了一堆焦炭,即使那个上身赤裸的男人此时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呻吟,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漆黑一片,能够隐隐看见那化作了焦块的皮肤下坏死的血肉。

    这突如其来的火焰让喧闹的酒馆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原本带着看好戏的目光此时纷纷转变为了惊惧和愤怒,被惊醒的酒保尖叫着逃出了酒馆,而几桌明显和那已经半死的男人是同伴的酒客猛然起身,声音带着颤抖和怒意:“你杀了帕里!混蛋!杀了他!”

    那长相清秀至极的男人脸上的迷茫神色伴随着嘶吼声渐渐褪去,他的眼神变得平静却又锐利,默默环视了一圈蠢蠢欲动的酒客,他轻吐一口浊气,声音平淡中带着几分不似他外表年龄的嘶哑:“你们明明可以直接抢的,非要推一个人来送死。”

    一旁护着塔德的爱德华依旧没有停止观看,当听到这个男人的话时,爱德华竟是忍不住咧开了嘴角,那些畏惧于这个男人凭空出现的神秘火焰而不敢上前动手的酒客更是脸色猛地涨红,甚至掩盖住了酒精带来的红晕,只听一声怒吼,几个穿着皮甲的酒客猛地抽出了依靠在桌边的刀剑,朝着那男人砍了过去。

    一层虚幻的光晕在罗伊周身荡漾出层层涟漪,他从未感觉过魔力在体内的运转如此刻那般顺畅,中阶魔法师所拥有的高速吟唱天赋让他几乎在顷刻间吟唱完毕魔法屏障的咒文,凶猛劈砍而来的刀剑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气墙,在空气中迸溅出了点点火花。

    这些常年混迹在极乐镇的家伙自是没有见过魔法的神奇,毕竟没有哪个尊贵的魔法师会屈身来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纷纷呆愣在了原地,但罗伊可不会因几人围攻的场面而陷入混乱,虽然他以新的身份回到了这个世界,但他不仅仅是一名魔法师,还是一名冒险者,凶名和劣迹与那些匪寇佣兵不相上下的冒险者。

    罗伊伸出手,五指张开,晦涩的咒文从他嘴中迅速吟唱,淡淡的寒霜在酒馆内弥漫,让酒馆里那些壮着胆子没有逃走看热闹的酒客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蓝色的法阵自罗伊脚下浮现,伴随着的还有一圈晶莹的冰花,随着罗伊精准而迅速地咬下最后一个音节,自热浪之后是那飞舞的冰霜,从罗伊脚下呈环状猛地扩张,那群被魔法屏障阻挡的酒客们双腿瞬间被冰霜冻结在了原地,无法抽身。

    虽说在酒馆这样狭小的空间里,魔法师的战斗会受到极大的限制,更别提这样被人围攻的情况,距离永远是魔法师最为明显的优势,失去了距离优势的魔法师很大情况下无法和武者正面对峙,还有被称为法师克星的刺客和杀手。

    但这样的情况往往都是针对于两方实力相等的情况下,在罗伊的感知里,这群行为粗鲁的酒客甚至没有一个体内有斗气存在的痕迹,也就是说,这只是一群连四级都没有达到的弱者而已,而罗伊,以他五级魔法师的实力,对付这群乌合之众,无论怎样极端的情况下,都是绰绰有余。

    一道道紫色的飞弹萦绕在罗伊的指尖,他的每一根手指上都有一个微小的法阵在控制着这些纯粹由魔力构成的魔法飞弹,冰霜之环所带来不仅仅是让这群人冻结在了原地,也为他们附带上了脆弱的魔法效果,而攻击附带着脆弱效果的目标,则会造成极其巨大的伤害,哪怕是这最初级的魔法飞弹,也能轻易要了他们每个人的性命。

    破冰攻击可是罗伊的拿手好戏,一如当初他就是这般干掉了那只足有五级的火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