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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困局

    台州永昌郡小酒馆

    “咱们永昌郡最西边的灵山,那可是一座奇山啊,有各种奇花异草,奇珍异兽,最奇的是有一位神女居住在灵山里,这位神女,不但能解百毒,能治起死回生,还能看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

    一位老人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但是灵山终年大雾缭绕,又多沼泽,多毒虫毒蛇,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儿,这些年,不管是想去采药的,还是想去找神女的,那大多是有去无回啊,据说有的迷了路,不知道走到哪,饿死渴死了;有的一脚踩进沼泽里,沉下去了;还有的被毒物咬了,中毒死了。这从此,敢去灵山的人,越来越少喽。”

    老者摇摇头,又喝了一口酒。

    同桌的年轻人问:“老父,都说神女不是传说,还有人见过神女,这是真的吗?”

    老者笑道:“你要信那便是有,不信,那便是没有,真真假假,那能说得清辨得明哟!”

    “萧长史,您相信神女的存在吗?”邻桌的小吏问道。

    那个被称为萧长史的人,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剑眉星目风神俊朗,虽穿着一身普通长袍,举手投足间,却依然能看出此人气质不凡。此人便是永昌郡的长史,萧家的小公子,萧季。

    萧季停箸道:“我信。”

    小吏来了兴致,往前凑了凑,继续说:“萧长史,小的以为这些个说法也就唬唬那些没见识的人,您学识广,见识多,怎么也信这些。”

    萧季笑道:“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我没见过,但不代表就不存在。”

    小吏捂着头笑道:“萧长史,我学问不高,您说的我听不懂。”

    萧季摇头:“还是想想怎么当差吧。”

    小吏叹气,低声道:“萧长史,咱们台州这几年日子就不好过,去年大旱,今年又大雨,百姓的收成都不好,连自己家吃饱都费劲,这哪还有余粮往上交啊,府君这次让您负责去挨家挨户收粮,这不是找骂吗。”

    萧季道:“府君前些日子把永昌郡的情况上报给州牧了,想请求减免今年的赋税,但州里的意思是赋税照旧,不能减免。”

    小吏叹气:“萧长史,小的邻居家就一个儿子,还被征了兵役,家里一个壮劳力都没了,家里净剩下些老人妇孺,种的粮食都不够一家人吃的,听说又要收粮,一家人愁的整夜啼哭。萧长史,小的有句话,一直堵在心里,小的今天大胆跟您说一说。这两年,又是人头税,又是田地税,还要强征徭役,再这样下去,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啦。”

    萧季仰头把杯中的酒喝完,继续道:“今年的天冷的格外早,百姓家的粮食不够吃,过冬都成问题,还要让他们往外拿,这是要逼死他们啊……。”

    萧季捏着酒杯,紧紧皱眉,随后将酒杯重重一放,吓得小吏一个激灵。

    “你告诉冯司马,下去收粮的事,停一停,有人问,就说是我的令。另外,让冯司马去萧府等我。”

    小吏赶快把酒喝完,施礼告退:“喏。”

    小吏跑远了后,萧季往桌上放了钱,也转身离开了。

    永昌郡萧府

    萧家是永昌郡当地的望族,世代从商,家产丰厚,且萧家乐善好施,在饥荒不赈时,施以恩德于乡里邻闾,开仓放粮,折契止讼,不求通达,只求宗族安宁。

    萧季是家里的庶子,母亲出身不高,是一名歌妓,所以在一行兄弟里,萧季并不很受重视,最初只做了郡中的司马。但萧季此人能言善辩,会审时度势,也擅长收买人心,待自己手下的人极好,因此颇得众将士的信赖,做了司马没多久就立了一功,升为长史。

    萧季刚踏入萧府大门,侍从便跑来道:“公子,冯司马在书房等您多时了。”

    萧季点头,快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中,一个身材欣长的人,正在来回踱步,见萧季来了,忙上前行礼“长史。”

    萧季笑道:“子良兄,在家就不必拘礼了,快坐。”

    两人方坐定,冯子良便开口道:“商九兄叫我来府里说话,可是跟此次收税的事有关?”

    萧季道:“正是。”

    冯子良道;“商九兄,目前永昌郡是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我也都知这税不能强收,可是现下你公然违抗上面的命令,停止收税,该向府君如何交代?”

    萧季道:“徭役税收繁重,百姓难以承受,我多次向府君汇报情况,府君每每都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松口,如今粮食收不上来,竟然还要强收。百姓一年流汗辛苦,忍受苛刻的制度,只是想活命过日子罢了,而上面的人,竟然想把百姓口中最后一口粮都夺去,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这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冯子良道:“商九兄打算如何做?”

    萧季将拳头狠狠往桌上一扥:“不如反了。”

    冯子良睁大双目,赶忙道:“这话不能乱说。”

    萧季站起来走了两步,说道:“早就听说,当今陛下昏庸,高氏掌权,给各州下的赋税越来越重,百姓无粮果腹,无衣敝体,更有甚者,易子而食,已是民不聊生,指望上面解决问题,不如靠自己。”

    冯子良思考片刻,道:“起事若要成,必要有所准备,”他边说边走到书案前,拿起笔,在竹简上写:“第一点,要名正言顺。起事的名头一定要人人信服,百姓信服,方能一呼百应。第二点,要有一个得当的领事人。这个人必须要有军事指挥才能,且能让万民归心,不然人虽齐聚,只能是一盘散沙。第三点,要有完备的计划。从太守、州牧手上夺权并非易事,不打无准备之仗。”

    萧季道:“百姓苦苛捐杂税久矣,早就满心愤懑,怨声载道,如今恰逢灾年,生存已成问题,民众的不满情绪已经到达了顶峰,正是好时机;萧家乃是郡内望族,且善待乡邻,若是我带头起事,必能有大批民众相应;子良兄与我平素便主管军事,且擅长排兵,定能管好起事民众。”

    冯子良又道:“话虽如此,还是有诸多考虑。这个天下如今姓公孙,异姓起事,必然遭受众多非议,萧家是望族人家,善名远播,但一旦你打着萧家的名号起兵,那百姓只会以为萧家所做一切皆为收买人心,早有谋逆之心,萧家的百年名望便也毁了,如此,怎能服众?

    再者,起事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天降大雪,行路艰难,并非好时机;即便人马齐备,但行军打仗需要粮草,如今去哪里准备这么多粮草;何况仓促起义,人心难测,仅凭你我二人之力,精力有限,恐事端多生,难以成事。此事还需徐徐图之。”

    萧季听罢点头称是,道:“子良兄有理,是我冒进了。”

    冯子良站起身说道:“情势逼人,商九兄也是为百姓着想。”

    萧季看了看外面纷飞的雪,对冯子良道:“子良兄,雪天寒冷难行,今日便在府中吃一顿便饭吧,等雪停再走。”

    冯子良施礼道谢,两人便向正厅走去了。

    大街上,两个人匆匆抬着一具死去的女人尸体往城郊走去,一名妇人边咳嗽边哭跟在后面,还有一个男人在后面跟着撒纸钱。

    几个人站在路边看热闹,一人问:“这不是猎户家的闺女吗,年纪轻轻,这怎么死了?”

    另一人道:“嗨,一开始以为是感染了风寒,谁知道吃了药也不见好,越来越重,家里也没钱治,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没了,咳咳咳咳咳。”

    一人道:“你怎么也开始咳嗽了,快别站外边了,咱进屋吧,走走走,别介我们也染上风寒了。”

    大街上恢复了宁静,可谁也没想到,一场更大的灾难,在慢慢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