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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啭史诗》 羁锁幽镜:血火筵宴

    这个故事依旧是来自我的挚友笑鸫,当她追逐太阳的足迹踏上这故事的舞台,一片她曾经未曾造访过的新大陆时,昴宿星团正于东方的夜空升起,而以她对星星的了解,能够只一眼间便轻松的判断它们即将行至最高点处,因此若是此地的星空与我们的规则一样,那它便是正处于某个五十二年周期的末尾,那或许会意味着一场别出心裁的仪式,只要她抓紧时间。

    是的,我曾经提到过她有一位与她同行的伙伴,她曾是七蟠的女祭司,而如今或许仍是,但笑鸫在此时与她走散了,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一个旅者身上都会使人焦虑,但那是笑鸫,事实上她虽然有心找寻,可新鲜事物,尤其如果足够有趣的话,她或许会将所有正事都抛之脑后,比如这次便是如此,她决心暂且留下旁观仪式因为她发现了此地简直堪称诸司辰的餐桌。

    许多司辰都曾经有过吞噬人类的经历,而他们中也有不少对口味或是其他有着特殊追求的,有的比如浪潮,他总是泡在自己的厨房之中烹调酿造,只为那片刻的饱足,而另一些其实对滋味感到无甚在意的,则会认认真真的布置自己的餐桌,比如这位祭坛的主人,笑鸫在其上看到了无数形似太阳的装饰物,想来那是属于骄阳,而漫宿统治者的宴席自然宾客云集。

    或许这整个大陆被创造的目的便是如此,为了某位司辰的排场或是其他目的,而非仅仅口腹之欲,这里的人们眼中的阳光冰冷且毫无仁慈,即使明亮到人们时而会看着太阳投下的万千金针想入非非,而同时,他又是如此无所不能,传说他已然摧毁与重塑了此地太多的次数,有时毫无理由,有时这经由一位与他同行的司辰之手,她的名字被这里的居民称为火焰。

    人们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没有拒绝的心志,他们只以为至高的太阳献上五十二年一次的敬礼为荣,这是他们的幸运,这位司辰的息怒或许难以预测,但他行事的时机却仍有规律可循。笑鸫了解到今年的主菜是一位尊贵的武士,他生于一芦苇的年份,且他的母亲在诞育他之前曾吞噬了一看绿宝石但依旧生还,而至今他已然为了能够成为献给太阳的祭品而苦行了七年。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均是出于自愿,与其选择一位唉声叹气,流泪求饶的可怜虫作为临时的君主,还不如让这受人尊敬的战士,尤其据说他还受到太阳的恩宠,来获得那至高的冠冕。笑鸫听到那些祭司们谈到仪式的细节,他们会以黑曜石所制的锐利刀片来取出那君王的仍在跳动的赤忱之心,而他的热血则会在同时如同潮水奔流染红祭坛的阶梯。

    最终当那心脏逐渐冷却,他们会将它盛放在斜倚着的石头腹部的碗中,他们磨碎贝壳并以燧石点燃火焰,若太阳默许此事继续进行,他们便将那火焰传递到家家户户,为了在满足了他们的太阳之后也同时向那位终结了夜晚的火焰之司辰献上尊崇。这场景想必值得绘制,笑鸫偷偷溜进了仪式的现场,她环绕着那君主命令众人重新打造的祭坛寻找着绝佳的角度。

    这自然花了她好一番功夫,我们得谅解她,作为一位景象窃贼,她并不同我一样贪婪而是总是对最引人注目的那一瞥充满渴慕,而当她旋转到某一角度时,她开始发笑,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然寻到了最佳的观景地点,以及骄阳,那位多少有些傲慢的漫宿统治者,他的至高权威即将再次受到挑战,而对方甚至没有抱着什么崇高目的只是单纯的想要搞些恶作剧罢了。

    很快便到了骄阳降临的日子,那君王没有任何反抗的仰躺在祭坛之上,人们或许以为他正在注视着那因逐渐行至春分傍晚位置而变得血红巨大的太阳,但笑鸫知道他正在等待另一位司辰的到来,而他此时已然身分数条随那残阳之影游动跳跃,顺着那层层叠叠的台阶不断上行,几乎在与那宴主安坐桌前的同时缠住了他的脚腕,随后得寸进尺的爬上了四肢百骸。

    那宴主的光芒因被掩而黯淡,他在挣脱的尝试中时而放出更多的光芒,但那除了使得本就由其阴影而构筑的锁链被映的更深更真实之外没有其他作用,反而自己的身躯开始因为他那鲁莽的动作而平添了许多伤口,金红如晚霞的光辉正投在那本应作为餐盘的石碗中如同满溢着太阳的鲜血,并正在沿着那蛇形的锁链来时的路线流淌蜿蜒,恰当如同其所冠之日冕。

    祭司们已然被这可怖的场面吓得四散奔逃,包括本应当负责压住那祭品四肢的几位助手,在他们的眼中这不是司辰在发怒便是他们中的两位正在争斗不休,而他们若是参与其中定然无以生还。随着祭司们的离去,观礼的人群也作鸟兽散去除了已然摆好了画架的笑鸫,他们将自己的君王抛弃于残酷的险境,而他投在两位司辰身边的影子似乎在缓缓的自行坐起身来。

    激斗中的两位司辰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区区人类,即使他们都很清楚此人与众不同,因为他正是笑鸫与那位女祭司历经多个世界所追寻的那位,曾为骄阳所庇佑的贤王,只不过如今他的立场可有些难明,就好比这地上的剪影与光中的景象颇为不同,而骄阳,正如同他在被捉住之前便因为太过专注光辉而如此轻率的忽略了自己的影子,他直至现在都没有吸取教训。

    于那时而骄盛时而黯淡的祭坛顶端所发生的事难以辨明,故而笑鸫将视线投到了地上,在阴影之中渡鸦看到骄阳的身上似乎垂着根根细线,他或许正是通过这些能够承载辉光的丝线才将自己的意志投到了地上,但那道路不仅脆弱而且狭窄,这也导致他此刻的难以挣脱,不过他仍旧能够靠着并不完整的力量形成对峙的局面,甚至胜利的天平还在不断向他偏移。

    漫宿统治者果真有着几分能耐,他那金色的血液汇聚成的辉煌银河不断以己身之色将那影中之蛇的身形侵染减淡,而它的力道也似乎因此而逐渐不支。束缚的逐渐放松使得骄阳再次得意忘形,从而没有看到那始终直勾勾的盯着两位司辰的明争暗斗但双手始终如同被捆绑一般置于身后的君王,笑鸫自那被拉长的阴影中看的比他们更真切,他手中始终紧握着一物。

    笑鸫好奇的为其留白,开始猜测起那是何物来,而那君王果真通晓人心,只在片刻之后便为她解惑,那是一面镜子,但大约并非她所熟悉的那位曾为人类的具名者所铸,因为它冰冷而没有火焰的热度,而那只在群蛇散去的瞬间便在骄阳的心口打开了一个大洞的辉光也似乎与他本人有几分相似,而蛇群也在骄阳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的同时猛地收拢了包围圈。

    方形祭坛的顶部如今已然被首尾相连之蛇画上了状若螺壳的符号,且那些由影子构成但如同水上涟漪般的同心圆以更快的速度旋转与收缩好似自上而下俯视可见的飓风模样,而那风眼正是那面镜子,它正在将在不久之前还不可一世的太阳吸入其中,而当最后一缕霞如同骄阳勉强伸出想要抓住什么却徒劳无功的手指一般彻底沉沦,那些影子也便化作了重重锁链。

    当然,它们并非双角斧的眷属因此也并无锁链般的外形,笑鸫觉得他们更像是些杂乱无章的黑色烟雾萦绕在那面镜子之上罢了,但那仍旧无疑是那君王的胜利,不过他没有急着去触碰那面仍在不断振动着的镜子,而是自那祭坛之下,自己所卧之处的正下方摸索到了一处开关,当它被触发时,无数的蝴蝶便如同烟花一般涌出,而在它们之下的是一束束明艳鲜花。

    那君王用那鲜花取代了自己的心跳,而那些蝴蝶则兴奋的吸取花蜜如同老式的祭坛吸取鲜血,随后心满意足的它们便离开了祭坛,带着或许更黯淡却更温暖的辉光点亮了整个城市,如同方才太阳染就的星河,而当它们飞离窗口时,那些原本躲避在屋内的居民便追逐着它们回到了祭坛,虽然他们不幸错过了仪式,但众人齐聚,那蝴蝶汇聚而成的蛇形同样令人惊喜。

    “鲜血与火焰的时代结束了,而那恐怖的神明被我关押在了这烟雾之镜中。”信众们鸦雀无声,他们只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接下来的话,“往后,鲜花将取代鲜血,蝴蝶将取代火焰,而我们的太阳或许不会如同原先那般明亮但我可以承诺它应当会温热如同夏风,我们往后不用再受缚于镜,而是能自由的行走于那覆羽之蛇游经的天空之下。”

    人们开始欢呼起来,那束缚着镜面的蛇身回旋的更快几近癫狂,故而那镜子跳跃的的幅度越来越小,最终那君王拿起了他使众人看到了他们侍奉至今的宴主那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并最终宣布它将被锁于匣中。一切如此美好,除了始终盯着影子不放的笑鸫,因为她看到了那链接至骄阳的丝线根根断裂,而一只不算太大的蜘蛛沿着它们快步爬进了漫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