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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桥(三十) 非黑即白

    最终,我还是于这酒馆停留,当然并非是我有多么贪恋着仿佛隔着层朦胧雾气的乐园,而是我知晓那些桥梁的心思并非如同它们的鳞片一般七彩华丽,而是非黑即白,我只要有了半点踌躇,我便永远寻不到它们。至少曾经,或者说是未来的渡鸦先生如此告知我,不过现在的渡鸦先生给了我新的答案,“七蟠的手指并没有那么苛刻,所以你本该有着第三种选择。”

    “尤其你还是她的后嗣,你们总是能够让七蟠大人无可奈何。”渡鸦先生喃喃自语着以残余的酒水在杯盏的内沿画着什么,但由于其扭曲与我的视角受限,我只觉得那如同一个多臂的母亲将自己的怀抱张开连同胸膛,而它自然也仅在我一个眨眼的时间便消散于阳光之下,“罢了,我不该说太多,我知道那是命定的结局,但我不会为自己不愿看到的事提供助力。”

    好吧,我看出来渡鸦先生无有不智凡人那样的觉悟了,或许这便是为何他至今都只能算是个长生者,而圣杯则被部分人称为浪潮行走与地上的容器,即使她自己似乎对这个称呼并无太多喜好。但即使如此,面对我这个凡人,他的恶意已经足够使我认命,至少暂时如此,而由于我的生命短暂且有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将心中的躁动保持多久,而不成为新的移民。

    “吟游诗人,他过几日便又会回来。”渡鸦先生在今日同我说,他看上去不甚喜悦,甚至垂头丧气,忧心忡忡,他早在之前就在抱怨自家酒馆的门可罗雀了,“那些人是为了故事和舞台才来的,哦,我有些后悔没有留在墨萨拿了,那里的居民可比那些笨蛋更懂得品酒。”我没有与他争辩也没有给他任何安慰,我知道他总会找到理由,“真蠢,我不正是因此而来?”

    渡鸦先生总是对我声称自己来到乌鲁克乃是为了传播浪潮的欢愉,哦,他拒绝我用贩卖这个词,他或许认为比起那点小小的报酬,那些甘醴堪比恩赐,毕竟他为了得到它们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虽然我是不太相信,但我仍是附和的点头,又夸赞了他几句,敷衍的甚至与前几日他抱怨时,我曾说出的那些安慰话别无二致,但看上去那已足够满足他的虚荣心了。

    “哦,对了,吟游诗人说他同自己的挚友分手了,因为对方违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而且他向来喜好分离多于结合,除非他们能够合适的如同钥匙和锁,但显然前一位朋友令他失望了。”我花了点时间来思考那吟游诗人的两种声音究竟哪位才是渡鸦先生说的它本身,而哪位才是朋友,而这点谜题对我来说可不算难,于是我顿时脊背发寒且不愿再去深入细想。

    “虽然不知道原先那位朋友去了哪里,但凡人是无法独自从生死之线上返回的,我猜他至少被冻成了冰雕,又或者那家伙的翅膀上的山楂花又多出了一片花瓣。”但渡鸦先生不愿放过我,他甚至还在以叹息的语气说着幸灾乐祸的话,“他们总是不喜欢将花朵整朵整朵的摘下,非要一片一片的染红那些鳞片,它们总喜欢把东西弄得七零八落的,那些花瓣亦然。”

    或许也包括那位可怜的吟游诗人,我听到渡鸦先生有些可惜的谈论起自己对他的欣赏,就像是在谈论一件被其主人不慎摔成碎片的珠宝,而我同样怀念那位先生,他在那短短几天对我表达的善意比我出生至今感受到的都要多些,而且他还要单独为我写部诗歌,我不知道现在的那位吟游诗人和他的新朋友是否还对此感兴趣,我知道他从前是不喜欢这个故事的。

    “渡鸦先生,这次他带来了什么故事?”我假作随意的开口问询,但我隐藏起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但渡鸦先生,显然他在这段时间内将我心中的暗门挖了个一清二楚,他直接顺着我的心意回答道,“没人会放弃《彼岸丧钟》,没有任何一个诗人会否认那是个好故事,至于那位吟游诗人他自己,他对你有些先入为主的成见,或者说他不喜欢任何曾为蛇的儿女。”

    “那些析蝶都这样,那不是你的错。”渡鸦先生告诉我,我们的祖先曾使它们的母亲流血,而它们蝶翼之上的第一朵花瓣,大抵都是那位司辰尚未愈合的伤口混杂着尚未干涸的泪珠亲自染就。对此我沉默无言,即使那可能使得气氛尴尬与凝滞起来如同浪潮于晨昏升起的雾气,我可能得帮忙找些话题,但在那之前人群的尖叫与地面的震动便使我们彼此都回神了。

    “发生了什么?”我下意识的将兜帽拉的更低,我俯下身以双臂遮掩住自己的头与脸,但渡鸦先生并不如我那般怯懦,当我意识到这防卫的动作毫无用处而重新扶着倒塌的桌椅一脚站起身来时,渡鸦先生已自门内外飞了个来回。他首先哀叹了自己的小酒馆,但庆幸并未有酒瓶破碎与泄露,知道我发声他才终于想起了我,居高临下且阴阳怪气的向我传达了祝贺。

    “真是该恭喜你呢,与你约定的那位先生来赴约了。”什么?已经快越过门槛的我将腿收了回来,无论他是以太阳的面相,或是被缝合而已的行尸走肉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可都不是我能够承受的威胁啊!但渡鸦先生见状却猛地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便跨过了门槛,随后他便指向了城门,而那恰是地面上如同街道的无数裂痕的中央,这是让我到前线去赴约?

    但当我战战兢兢的将兜帽的帽檐拉起了一点,以使它不要遮蔽我上移的视线后,我的呼吸停滞了,我的手无力的垂下,我的手指勾住了帽檐,如今我的面目已暴露在所有往来之人的眼前,但我无暇顾及这些,我已知晓渡鸦先生为何要恭喜我了。我看到了一座比起我见过的任何一座桥梁都更活跃的桥,它嘶吼与盘曲如同一条真正的巨蛇,而它只是在垂死挣扎。

    我听到了人群的欢呼,那声浪将仍于街道之间回响的尖叫清扫一空,我的双目比起他们更敏锐,于是我看到了那位战士,他明亮如同太阳,他炽热的如同火焰,他如同新生的大地一般充满活力,他与我曾见到的那位生的并不一样,他或许更美丽且华贵,如同被诸神刻意雕琢妆点后赠与我们顶礼膜拜的偶像,故而他倒更像是国王或者骑士,而非战士或是猎手。

    但我知道那会是他,我不会认错,我的双脚与我的视线一同拉近,于是那桥梁的真实面目也被揭露,是我眼花了吗?还是在梦中的桥梁与醒时世界的有着天差地别?它看着更像是真正的巨蛇以及扭曲的怪物,只是他们缠斗的阴影都足以使人崩溃发疯,当然,那不包括我,而其他人则不会在此时选择低头,即使他们丢失了什么,或是仅仅想要回避这可怖的场面。

    但事实是他们每个人都看着那着金饰银的战士如同舞蹈般的挥剑,我似乎能够听到大地与雷鸣在为其击鼓,而当最后一声鼓点落下,那大蛇便吐出了最后一口浊气,在扬起了几乎弥散了整个乌鲁克的风沙后便倒在那沙丘边上,顺着伤口破碎如同土崩瓦解。那位英雄拎着利剑在那沙丘上望着自己的杰作,他气喘吁吁且眼中恍惚茫然,他不再如同从前般干脆了。

    又或者这才是过去的他?哦,那我可以恭喜这个新兵未来会成为老练的千夫长,虽然那或许牺牲了他的那些饰物以及此刻引人迷醉的魅力。若是如此,他此刻还认得我,或者说曾经认识过我吗?或者我只能将他作为新朋友而已?无论如何,我打算至少先搭个讪要紧,便拨开人群走上前去,以他将来当真能够成为的样子去恭维他,但他却满脸木然不见半分欣喜。

    是我的吹嘘过了头吗?我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几声,随后我便知道他只是走了神,因为他随后便向我耸了耸肩,但不曾致歉,而口干舌燥并被喂了满嘴沙尘的我此刻只能沙哑着喉咙先问起他的名字,虽然我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或是要求我先报上大名,没想到他却比我想象的更爽快,“珀尔修斯。”他一面收剑入鞘一面告知了我他的新名字,或者是他的第一个名字?

    他没有问我是谁,或许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告诉我神的使者已为他指路,他得早早的往别处去,随后在我还未想出套近乎的挽留话之前便转身离去,速度快得如同飞鸟收拢羽翼向着猎物俯冲。“当他降落时可有他好受。”我正怅然,渡鸦先生却出现在了我的身侧,他有意无意的说着安慰的话,“我看他很快便会折断羽翼,或许还有一足,他会需要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