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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啭史诗》 铁銎之规:蒙尘

    “陛下,您可还记得美杜莎?”戴着面具的旅行者于王座前站立的既无规矩亦无尊敬,但国王的侍从并无任何呵止的尝试,他们只是交换着意味不明的鄙夷笑容,还有些许幸灾乐祸,不知是为说出了这个名字的旅者,还是为虽面不改色,但显然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名字的国王。“自然记得。”那国王开口道,“她的头颅,你知道我已将她献给了她主人的姐妹。”

    那不愿摘下面具的旅者在听到国王沙哑且尽显老态的声音时愣怔了好一会儿,就好像来自于从不见衰老的国度之人将岁月留下的痕迹当作是一种不治之症一般,她的眼中蒙上了探究与惊惧,半晌才吐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劝诱之辞,“陛下,你可知我在最近见到了她。”与方才不同,这句话才真正一石激起千层浪,神色各异的廷臣们眼中闪过各怀鬼胎的精光。

    “你是想说,她找到了离开虚界的道路?”那国王或许是已经习惯,或许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侍奉者们的态度,片刻后又如同在喉头说话般自言自语道,“那些阻碍拦不住她,毕竟她与她的兄弟姐妹皆是不可拒绝的访客。”而那旅者又提出了更可能的理由,“陛下,您还得想想她那女主人的姐妹,她立于一切门关,自然也能为自己的兄弟姐妹留下回返之路。”

    “但我当时的的确确为她的躯壳留下了如此暴烈的伤口,我可以确信即使她能够起死回生。”那旅者自认为已然夸大其词,但那国王却依旧是恹恹的提不起劲的模样,“如果她没有失去记忆,那想来听到我的名字便足以使她胆寒。”那国王下意识的伸手摸向了腰间,那旅者想他多半是想要找寻自己的佩剑,但很遗憾如今在他手边的仅有那根不太受重视的权杖。

    在指尖触碰到那灼热非凡的权杖及其顶端所点缀的,并非宝石而是近似朱砂之物时,那国王眼中的貌似烛火的光辉似乎更明亮了几分,但也摇曳的更激烈,以至于他的瞳孔几乎被完全掩盖,但他的肌肉与神经依旧习惯性的做出了拔剑的动作,但挥到半空中时他的手臂松懈下来,紧握的拳也化作了挥动的手掌,“她不敢来复仇,而你如果没有更多话要说的话。”

    “说些别的,最好是让我觉得有价值的东西。”国王将手臂降下,稍微加了些力道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懒散,那自然加强了他的威严,而随后的逐客令也显得更不容拒绝,“否则便去神庙前领些施舍的饭食去吧,我这里没有给你的赏钱。”他手指所指向的位置是那旅者面具的双目中央,而那旅者仍是不慌不忙,“陛下,您的手指并非利剑,可不适合如此场合。”

    “美杜莎,我的姐妹,她一定会来,或许并非向您复仇,但她有一定要拿回的东西。”这句话自然不是那面具旅者所说,她只是在闻言后让开了位置,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女人,她穿着女祭司的制服,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自打出生起便在神庙侍奉的公主,正如同面前这位国王的妻子一般高贵,但她的神态却全然不像妻子或是母亲,反而更似玩乐心起的少女。

    那女祭司望之圣洁却不庄重,但现场无人敢于指责她的无礼,且不说那面具旅者自方才起便站在宫殿的中央,几乎每一个角度都暴露在视线之下,却偏偏没有任何一人能够说出那女祭司的来路,而更令人惊惧的是,每一个曾想看清那少女祭司面纱下真正面目的之人都感到自己的眼瞳与心,甚至是双唇像是被利刃割开,为钥匙洞穿一般忍不住的想要将内里剖出。

    如此所有人都垂头躲避着那或许是司辰大人们中的某位的使者,或者干脆是面相之一的审视,虽然即使如此他们仍知自己最隐秘的心思也只怕是无所遁形,但好在那女祭司只是嬉笑了一声,并无嘲笑或是鄙夷,仅有如同少年人循着手绘涂鸦般的藏宝图找到了自己的伙伴所埋藏的廉价但独一的珍宝时的惊喜,而且,那细微的笑声甚至可能都不是为他们所发出的。

    真正被注视着的那国王没有避开那女祭司的视线,理所当然的他也觉察到了那股撕裂与洞开的力量,但他并不因此而恐惧甚至内心升起了隐秘的盼望,他的手臂收回了,他的手指下意识的在表皮抓挠,好似那里遍布着尚未愈合的伤疤,而他想要将其重新撕开,但他仍以惊人的毅力使自己没有因比异象而悚然失态,甚至在一次过长的眨眼后神色如常的对话起来。

    “美杜莎是你的姐妹?”那国王望着那层掩埋的纱巾,他看的如此之久,甚至于那旅者怀疑他的双目已然恢复了骄阳大人所赐的明亮,那他便能够看透这层伪装,但显然光阴铸炉大人的火焰终究有所不及,他很快便以其他话题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怎么?你来替你的姐妹要回她的头颅吗?但若你提前打听一番,便会知道我已将它送上那座燃烧的祭坛。”

    “她的头颅已经回到了她的手中,不过我可以恭喜你为她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但很遗憾你或许是真的忘记了自己曾取走了她的面纱。”女祭司几乎是不留情面的戳穿了国王的谎言,“你取走了她的伤疤,而那曾是她的锁链。”那国王脸上的笑容紧张起来,但在他的额发为热风拂起后便也如同被某人温暖的手安抚一般轻松下来,“是,我记起来了。”

    “但我认为她不会想要它们,在通过死亡的手段摆脱之后。”那国王站起了身,微微俯首表达了尊敬,但不是对面前这两位引他不快的客人,而是向那位衣衫卷舒舞动,好似燃烧火焰般的女人,“她很美丽,不是吗?”那国王在将自己的廷臣们驱赶,以及自己选择了保持沉默之前吐出了一句不明对象的赞美,或许是为了摘下锁链的美杜莎,或许是为了眼前人。

    “你们在找钥匙。”那衣衫上仍沾着烟火气却并无半点狼狈,甚至连火焰偶尔燎过衣角留下的灼痕都更像是战甲的碎片的女子单刀直入的点穿了两人的目的,还生怕那国王听不懂一般讲头扭向他的耳边,轻声提醒道,“不是锁链。”但太过空旷的宫殿没有秘密,不过那女人并不理会那些回声,而那女祭司也摘下了故弄玄虚的面纱,不置可否但仍为自己辩解。

    “我只说我姐妹的目标是锁链。”那女祭司将那罩纱解开,它便如同蛇皮般蜕下,“您说的不错,我们的目标是钥匙。”她的样貌对那国王来说过于熟悉,甚至那件刚刚暴露人前的真正的祭司舞着亦是如此,而她注视着自己时那过于灵巧的视线再次使他浑身因为痒痛而战栗,为了掩盖自己的不安,他坐回到了王座之上。鲜少有人还记得美杜莎,但他不会忘记。

    “我们没有钥匙,也不想提供诱饵。”那国王没有回答,而那被认为是他的妻子的女人以温暖到对于他人来说会太过灼热的触碰安抚了那些令他感到惶恐的不适感,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身边人的痛苦,她的语气终于起了些许波澜,但那是因为怒气而非惊讶,“蛇的女儿。”她叫出了那女祭司的称号,“我以为骄阳交与你的工作已经终结,你也得到了报酬。”

    “的确如此,光阴铸炉大人,我此次是为自己而来。”蛇的女儿坦言道,她的视线始终未从那似乎因为突然知晓了太多秘密而陷入茫然的国王的身上离开,即使他的妻子正费心将其遮蔽起来,“希望您看在我们有过些许交情的份上,将您最新打造的那把利剑借用几日。”那女祭司望着那被其称作利刃的男人,而他的妻子如同保护自己的杰作一般将其护在怀中。

    “是,是,我们的差事搞定了,不过看上去您仍在为他任劳任怨。”自打口舌争端起始之时起便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的面具旅者此刻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国王的身侧,她以嗤笑以及真正对待器物的态度打破了这微妙却近乎剑拔弩张的气氛,“我听闻您受命将七蟠大人为骄阳大人那位新晋的宠儿量身打造的牢笼打造成了最锋锐的利剑,但如今看来嘛。”

    “不过如此,不,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暴殄天物。”那面具旅人以自己如同鸟爪般尖锐的爪子轻轻的敲击着那国王的手背,虽然没有留下淤伤但他的颤抖正如一柄被指甲敲击以检验其坚韧的宝剑。很显然,他令人失望了,那面具旅人叹息着将他的手甩回了他的胸前,半是惋惜半是激将的围绕着脸色发青的女人踱步,“有失水准呐,光阴铸炉大人,实在有失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