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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谋划

    吴家转眼就富了。有街邻说:“吴家被日本飞机炸伤了两个人,这原本是祸事,没想到吴家的窑姐竟嫁了个当官的。真是有祸就有福啊!”还有人说:“这都是关老三给北夹后修了土地庙,请来个田土地,是田土地爷保佑了吴家啊!”吴家要买地的事也传出来了。关兆琪听说后,主动找到吴全福,情愿把自己名下的地卖给吴全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关兆琪自从修了桥、建了庙之后,老二关兆玉每天喝点酒后,就在院子里大骂:“别人都是顾自己兄弟,你关老三可好,把老四的地卖了钱,你去博取好名声,你对得起祖宗和兄弟吗?你为啥不把自己的地也卖了呢?自己的地你收租子,又吃又穿,把死去弟弟的财产你大大方方送出去了,你这良心让狗吃了。”起初关兆琪不理这个不讲理的二哥,可是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关兆玉喝了酒就骂,而且越骂越难听。关兆琪的妻子龚桂花听了,天天在屋子里掉眼泪,也埋怨丈夫作事欠思量,惹得二哥一天到晚在院子里骂,这日子怎么能安生过呢?关兆琪想来想去,自己娶龚桂花时卖了十亩地,还余下二十亩,这二十亩地的地租也不好收,佃户们总说收成不好,拖拖拉拉,不交租或少交租,关兆琪为人厚道,不忍心去催逼,所以一年收的租子还不够一家人吃饭。干脆把自己名下的地全卖了,给二哥几个钱,封着他那臭嘴。剩下的钱看能作个什么小生意来养家。听说吴全福要买地,于是就主动上门,要把自己的土地卖给吴全福。吴全福一听大喜。因为他知道,关家在城西的地,既是良田,又离城近,这主动找上门的好事,价格一定便宜。他因急着买地,也不问关兆琪卖地的原因,两人一谈就妥。于是写了文约,下乡丈量划出了土地,这关家的地就变成了吴家的了。吴全福还有余钱,干脆再买他十几亩,当年就有收获。吴家全家高兴,从一个吃上顿没下顿的穷家,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有吃有喝的小地主了,成了北夹后人人都羡慕的人家。

    关兆琪把卖地的钱拿出三分之一送给了关兆玉。向关兆玉说:“这地虽然分给了我,但都是父亲留下的产业,是父亲辛苦作生意挣下的,如今二哥生活艰难,我卖地的钱给二哥一点也应该。兄弟们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是以和为贵好。”

    关兆玉早就打听清楚关兆琪的地卖了多少钱,看给了自己这个数也知足了,于是喜笑颜开收下了。并要请关兆琪喝酒。关兆琪说:“喝啥酒哩,只要二哥能以亲兄弟的情分为重就行了。”

    关兆玉说:“那是,那是。当初日本人来时,还是二哥去当伪保长,替你顶了当汉奸的骂名,这还不够情分吗?”

    关兆琪说:“过去的事都不要再说了。你看大哥的病越来越厉害了,我们上后面看看他去。”

    兄弟二人来到后院堂屋,见大嫂正坐在哪里流眼泪。关兆琪说:“大嫂有啥事这么伤心?”

    柳绮云说:“你大哥已经三天水米不进了。原来还能喝点稀粥,现在连水也下不去了。”

    关兆玉说:“大哥不是吃着裴先生的药吗,怎么不见轻呢?”

    柳绮云说:“水都下不去了,那汤药更灌不下去了。你大哥一直在床上躺着,我这身体也不好,得了那脏病,只怕也难治。”

    关兆琪听大嫂一说,向大嫂望去,见柳绮云脸色苍白,消瘦了许多,便问:“大哥病成这样,大嫂又得了什么病?”

    柳绮云说:“我这病眼下还不要紧,正吃着裴先生的药呢。你们进里屋去看看你大哥吧!”

    关兆玉和关兆琪撩开里屋的门帘,见关兆玺斜躺在床上,已经是骨瘦如柴了。见两个弟弟进来,声音微弱的说:“你俩这会闲了。”

    关兆琪一看大哥虚弱的样子,不由一阵心酸,坐到床沿上握着大哥的手说:“这一阵没顾上看大哥,大哥怎么病得如此厉害?”

    关兆玺说:“你把我的头垫高一点,我们兄弟们说话。”

    关兆琪用床上的棉被垫在了关兆玺的头下,关兆玺艰难的向上挪动身躯,靠在被褥上说:“刚好你们两个来了,我有些话要对你们说。”

    关兆琪说:“大哥有啥话你就说吧,我们听着。”

    关兆玺叹口气说:“只怕我不行了。知道老三最近干了两件好事,全是为了北夹后的街邻们,为我们关家增了光。老四人死在战场上,遗产捐给了大家,没有辜负咱爹的教诲。”

    关兆玉听了,红着脸一言不发。关兆琪说:“大哥理解就好。我只是按四弟的遗愿办了。”

    关兆玺说:“听说你把你名下的地也卖了。”

    关兆琪说:“是。大哥都知道了。”

    关兆玺说:“卖了好哇,我名下的那三十亩地也委托你把它卖了吧,只留下祖坟地二亩就行了。”

    关兆琪说:“我卖地是有原因的,大哥为啥也要卖地?”

    关兆玺说:“咱爹从做丝绸生意起家,创下了这份家业。如今全毁了。虽然是因为兵匪给我们造成的,但也与我们作儿子的不争气有关。说着看了关兆玉一眼,关兆玉低头不语。关兆玺继续说:“自从我病了以后,家无进项,看病吃药把积蓄都花完了。如今你大嫂也病的不轻,还得花钱治病,留那地没用处了。托人尽快把它卖了,一来给我办后事,二来给你大嫂治病。”

    关兆琪说:“我看大嫂脸色不好,不知大嫂得的什么病?”

    关兆玺说:“医生说是血崩。月经来后,血一直止不着。她看我有病,所以她谁也不告诉,一直强撑着。”

    关兆琪说:“这也真是个难治的病。但大哥也不至于卖地啊!恒忠他弟兄俩都在给柳家作事,大哥还有孙子,这地为啥不留给他们呢?”

    关兆玺说:“就是因为他弟兄俩都在柳家,我留这地才没必要。我生了这两个儿子,等于给柳家生了两个儿。恒忠自成家后和媳妇都住在舅家,连那孙子我都没见过几面。加上范玉若那霸道劲,她盯着柳家的财产,利用恒忠,将来想占柳家财产的一半。”

    关兆琪说:“大哥想开点,这是好事啊!柳家财大业大,就是缺后人。大嫂生的儿子,虽说是柳家的外孙,但承继柳家的财产也是应该的。再加上范玉若又改嫁给柳德宽作太太,只怕恒忠他们这一生吃穿不用愁了。”

    关兆玺说:“就因为这,我留这地也无用处,所以才托你把它卖了。给你大嫂治病。两个儿子我也指望不着,我的后事也得托付给你了。”

    关兆琪说:“大哥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你托我的事,我一定照办,你还要坚持吃药,慢慢治吧!”

    关兆玺有气无力地说:“我的病我心里清楚。病痛我都忍着,可这水米不下,谁也没办法。”关兆玺喘了一口气,再也无力说话了。歪着头躺在那里,额头上渗出汗滴。关兆琪强忍着悲痛与关兆玉一起出了内屋,又安慰了大嫂几句就回各自的房中去了。

    当天晚上,关兆琪被后院的哭声惊醒,急忙穿衣起来,来到堂屋,就见大嫂大哭着喊着关兆玺的名子。关兆琪知道不好。这时关兆玉和关兆珍都来到了后院堂屋。柳绮云一边哭一边说:“你大哥他走了。快去前街喊恒忠和恒义回来。”关兆珍说:“我去。”说罢就找了个灯笼打着,往前街去了。不一会柳德远和恒义一起过来了。柳德远上前安慰姐姐说:“大姐你身体也不好,不要太悲伤。大姐夫已经病半年多了,这是神仙都治不好的病啊!”

    柳绮云哭着问:“恒忠呢?”

    柳德远说:“恒忠押两船货去汉口了。只怕这几天回不来。”

    关恒义这时已经十七八岁了。一直在烟机上工作。今见父亲去世、哥哥不在,跑进里屋抱着父亲大哭。关兆琪说:“大家光哭也无用,快把大哥的衣服换了。”

    柳绮云说:“你不说我也忘了。你大哥的寿衣早准备好了,在大衣柜中。恒义,你快把它找出来。几个人七手八脚给关兆玺换好寿衣。把关兆玺灵了起来。这时天已经亮了。柳德远知道姐姐手中没有积蓄,就代大姐购置了棺木。”

    由于关恒忠不在,二儿子恒义年轻不更事,所以这关兆玺的丧事就由关兆琪主持。老二关兆玉心里虽然不高兴,但大嫂指名要关兆琪主持,他也无话可说。他本想在亲朋好友的吊唁中捞俩钱的想法,也给打消了。在关兆琪的主持下,关兆玺的丧事按习俗一步一步进行。关家虽然家道中落,但毕竟老亲旧眷不少。大家接到报丧的消息后,陆续前来吊唁。北夹后一时间哀乐不绝,鞭炮不停地燃放。儿媳陈清阁也带着两岁多的儿子关庆生回来了。又生下的一个女儿还不满一岁,因为太小,便由外婆范玉若照看没有回来。当天晚上,在关兆琪主持下先去土地庙报庙。可问题来了,长子关恒忠去了汉口,一时回不来。这扛灵幡的事谁来干呢?让老二恒义干不合传统礼制。关兆琪与二哥和柳德远商量后,这事只能有长孙来承担了。两岁的孩子要扛大幡,陈清阁虽然不忍,但也无奈。只好把儿子交给关老五关兆珍抱着把灵幡放在关庆生的怀里扛在小小的肩膀上。一切准备就续,报庙的队伍在鞭炮声中出发,走出关家大院,不到一百米就到了新建的土地庙前,在土地庙前白花花跪了一片,关庆生被那位五爷关兆珍摁在地上跪下。两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这人死是怎么回事,看大家都在哭,他也跟着哭。执事人撒了纸钱,烧了黄表后,在哀乐声里关兆琪带领大家向土地爷叩拜,关兆琪念道:“土地爷爷在上,今长兄关兆玺不幸病逝,终年48岁,子孙亲朋前来向土地爷爷祷告:望土地爷收留长兄关兆玺的魂魄,保佑他在阴曹地府一切平安。保佑阳间子孙安好。祈土地爷灵光普照本土。礼毕。”

    关兆琪祝毕,带领大家返回,接着入殓,停灵三天后出殡。按习俗把关兆玺葬在了城西关家留下的那二亩墓地。关兆琪遵照大哥的遗嘱,把关兆玺名下的三十亩地卖后,除去丧葬费用,余钱全部交给了大嫂。关兆玺的丧事办完后几天,关恒忠才从汉口押着购进的货物返回,留下的只是大哭一场。然后向三叔表示感谢。

    未及半年,柳绮云也因血崩不止而病逝。关家在半年内就办了两次丧事。众人悲痛,柳老太太更是伤心,大女儿只有45岁,便先她而去。老太太把对大女儿的爱全部转在了外孙关恒忠、关恒义身上。嘱咐大儿子柳德宽,一定要把恒忠恒义当自己儿子看待。

    范玉若对亲家两口子先后去世也非常伤感,他们不到五十岁便先后病逝。感叹之余,非常关注自己的身体,下决心戒掉了毒瘾。又让刘德宽把兴隆大药房的裴祥云医生请来,结合自己的身体状况,配制丸药。每日服用,以求养生,果然服了半年后,范玉若容光焕发,显得更加年青。这一天范玉若在院子里忽然看到王玉珍跟前四岁的儿子柳丝绦,在院中玩耍。柳丝绦那天真活泼的样子不仅没有引起她的喜欢,反而让她心中猛地像针扎一样。这是柳家唯一的后代,柳德宽兄弟俩没有分家,这柳家偌大的家业只怕都要有这个孩子来继承。自己半路嫁给柳德宽,图的就是柳家的家产。自己毕竟不是柳德宽的原配,总觉得这名分不正。女婿关恒忠虽然在柳家支撑着生意,但毕竟是柳家外孙,与长大后的柳丝绦无法抗衡。想到将来,越想越不是滋味,闷闷不乐地回到房中,坐在那里发呆。

    这时柳德宽进来,看范玉若皱着双眉坐在那里像木头人似的。柳德宽本是细心之人,知道范玉若在想什么心事,于是深情地问:“玉若妹,你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又想玉山兄弟了?”

    范玉若听柳德宽问她,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玉山去世已经两年了,你为弟媳安排的已经够好了,就是亲哥哥也未必能作到。”

    柳德宽说:“那都是应该的。人啊,活在世上要那么多钱财干啥!好则咱家除了吃不完的地租外,生意也不错,帮你娘家那点钱也不算个啥。如今你又戒掉了老海,少了不少的开销。我这辈子只怕是戒不了啦!”

    范玉若说:“戒了好啊!你看我现在不是越来越精神了吗!”

    柳德宽说:“真的,妹子不仅越来越漂亮,而且越来越年轻了。这是我的福气啊!自从有了妹子,我这后半生会越来越幸福了,这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范玉若看柳德宽今天高兴,心想,干脆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解了心中的结。于是说:“德宽啊!我心中是有个事,但总觉得说出来不合适。”

    柳德宽说:“你知道我是个爽快人,有话你就说吧!憋在肚子里不好受。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

    范玉若说:“我怕说出来,有碍于你兄弟俩的感情。”

    柳德宽说:“德远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他对我这个长兄一向敬重。老父亲在时就曾嘱咐过,让我们兄弟和睦相处,所以没有给我们分家,希望我们把祖上积攒下来的家产好好守着。他去世时就担忧两件事,一是连个孙子也没有,不知道这么大的一份家产,将来由谁来继承。二是担忧我俩吸老海,怕因为吸大烟把这家产荡尽。好则德远和我的老海瘾都不大,而且还可以用卖白面的钱供自己吸,动不了家财。加上这些年生意越来越好,祖上留下的田产不仅没减,反而趁荒年地贱,又购进了一百多亩。这日子是越过越好。我现在愁的就是没个后,但已经是这把年纪了,无后就无后吧!后半生有你陪着我就知足了。”

    范玉若说:“你放心吧,我一定陪你到老!只是今天在院子里看到玉珍跟前的儿子,他那活泼可爱的样子,反而勾起了我的心事。玉珍的儿子是你柳家唯一的独苗啊!那可是柳家的嫡血啊!只怕这家产将来都是这孩子的。”

    柳德宽说:“你说的也对,但我相信德远不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现在恒忠支撑着生意,虽然是我外甥,但我待他像亲儿子一样。恒忠又是我俩的女婿,清阁虽然是我继女,但我待她也如亲生,而且又给我们生了个外孙子。我柳德宽也知足了。”

    范玉若说:“你是知足了,可我却不放心。你在一切都好,如果你走了呢?我也不是调拨是非的女人,更不想影响你兄弟俩的情感。丝绦长大后是柳家的嫡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把恒忠当亲儿子看待,但他姓关,是柳家的外孙,况且你还有三个妹妹,每个妹子跟前都有儿女,虽然他们年纪小,但都是柳家的外孙。恒忠要是继承了柳家的家产,他们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气!要是都来和恒忠比,哪麻烦可就大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今天我越想越不是滋味。”

    柳德宽说:“噢,我明白了,妹子说的也都是实话。如今我老母还在。父亲在世时又不主张兄弟分家,现在要分家,我如何开口和德远说。”

    范玉若说:“我没说让你兄弟俩分家。我只是想......”范玉若欲言又止。

    柳德宽说:“妹子有啥你就直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

    范玉若说:“说实话,我俩毕竟是半路夫妻。在王玉珍眼里,只怕是名不正、言不顺。你那三个妹妹在背后也是风言风语,看不起我。难听话早传到我耳中了。我也全当没听见。我也没那么大的野心,想独霸柳家的家产,但现实是你比我大十多岁,我也不得不担忧。你已经帮我娘家置办了几十亩地,我再提出别的要求也真不好意思开口了。”

    柳德宽说:“我们在一起已经过好几年了,夫妻间还有啥不好说的。其实我也打算趁现在生意好,把能办的事都给办了。”

    范玉若说:“既然是这样,我就想让你再买几十亩地,瞒着德远,把地写在我一个人的名下。说个不该说的话,即使你先走了,我也有个依靠,也就不怕德远他们为难我。”

    柳德宽说:“妹子说的合情理,买地的钱从柜上出了,不会影响生意,况且账目都是恒忠管着,德远也不会过问。按你说的办就行了,但这地买哪里好呢?”

    范玉若说:“不能买城东城西的地,因为离你家的地都太近了。”

    柳德宽说:“那买哪里的呢?”

    范玉若说:“要买就买河南的。虽然隔着一条河,但有渡船来往,也很方便,而且河南的地便宜。因为这一水之隔,城里的粪运不过去,缺肥料,收成差些,但多买几亩地就补出来了。”

    柳德宽说:“都照你说的办吧。你明天就过河去看谁家卖地。”

    第二天,范玉若也不带女佣,雇了一乘小轿,带了两盒糕点在渡口乘船过河,过河四五里,来到一处叫梁庄的村子。村子里有一个陈家的远房亲戚梁老六,是一个种田大户。家中三套牛车,农具齐全。虽然与梁老六家多年没有往来,但都熟悉。见面后,彼此寒喧几句,范玉若把两大盒糕点奉上,说:“六哥一向可好?”

    梁老六五十多岁,由于常年在地里劳作,虽然显得有点苍老,但精神头十足。对范玉若说:“好久不见,是什么风把弟妹吹来了?宝斋近来可好?”

    范玉若听梁老六问她前夫,脸微微一红,便打哈哈过去,然后说:“今天来有点事想麻烦六哥。”

    梁老六说:“弟妹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六哥能办的一定尽力,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范玉若说:“一点心意,让孩子们吃。我想央六哥给我在附近买几亩地。不知道有没有卖地的。这地买后还要请六哥代为耕种。”

    梁老六说:“弟妹来的正好。村东头财主梁旺才要卖几十亩地,因为他急着用钱。估计按市价的八九他都卖。”

    范玉若问:“他为啥要急着卖呢?”

    梁老六说:“他儿子不争气,在外面吃喝嫖赌,欠了一屁股债,债主天天逼上门,梁旺才没办法,只好忍痛把祖上留下的田产卖了,替他儿子还债。一时间附近没有人能拿出一大笔钱买他的地。弟妹遇着好事了。”

    范玉若问:“他一共有多少地?”

    梁老六说:“他家一共有一百多亩地,打算卖一块,大概有四十多亩。他家的地也都是我租种的,确实是好地。一年收我的租子,够他家三年也吃不完。”

    范玉若说:“那这事就托六哥代办吧。地还让六哥种,租子还可以比他家少一点。”

    梁老六一听非常高兴,爽快地说:“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弟妹今天如果带的有钱,我这就去把定金先给他交了。然后选个好日子,弟妹过来写约、过户、丈量土地。”

    范玉若说:“那太好了。一切都托付给六哥去办,我只到场查验就行了。”

    梁老六说:“这都是应该的,弟妹这些年有这么多积蓄,是不是宝斋在外挣着钱了?”

    范玉若啊啊两声,也不解释,又聊点其它生活琐事,把话题岔开了。一切谈妥后,范玉若留下十个大洋作订金,就告辞了。两天后,范玉若按选好的日子,带着几百现大洋来到梁庄。梁老六把梁旺才约到家中,并找好写文书的先生,以及中人。大家一起到庄外丈量了土地,然后回去写好文书,双方按了手印,中人和执笔人也在名子下按了手印。共四十六亩良田就过户在了范玉若的名下。

    在当时经济不发达的年代,这土地的收成就是人们生活的主要来源。无论是城里人或是乡下人,只要有几亩田,那生活就不成问题。所以当时人们把土地看得非常重。古时有一位诗人曾写道:

    吾有十亩田,种在南山坡。

    青松四五树,绿豆两三窠。

    热即池中浴,凉便岸上歌。

    遨游自取足,谁能奈我何!

    诗人在诗中表达出只要有十亩田的收获,便“谁能奈我何!”可见在农业社会里,土地对人们生活的依赖程度。人们有了钱便争着买地,这本来是人们的生存本能,可福兮,祸兮?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