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断骨
寒鸟道位于须弥阴山余脉，再往北去，就是蛮丹奴的地界了。
一队军马从寒鸟道下方的山间穿插而过，约有两万人，领军之人名曰殷鸿蒙。
其夫人随军同行。
殷鸿蒙少年时好游侠，仗剑遍游天下。途中结识了夫人，携妻归家。此时兄长已经承袭父亲爵位，劝兄弟同力共勉，为国效力。
自此，殷鸿蒙不再涉足江湖，转而研读兵书战法，后来随兄长征战四方，奇计迭出，号称天玺朝三智将之首。
此次率兵两万，从帝都出发，受命增援北境守军。
行至寒鸟道附近，地形繁杂。
殷鸿蒙派兵士询问当地土人路径，土人告知，寒冬天，大雪封山，主路被大雪阻塞，取道寒鸟道下方的山涧可以行兵马，相较于主路耗时极短。
盛夏时节，山涧下流淌的是河水，据说这条河是桑水河的支流，所以无路可走，只能绕行走主路。到了寒冬，河面就被冻住了，就变成了路，由于特殊地形条件，河面冰层甚厚，还落有一层薄雪，可以避免马蹄打滑。
兵贵神速，走山涧河道可行。
于是就有了两万人，一字长蛇般行军的情形。
突然斥候回报，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雪堆，上面躺着一人，断了一手一脚，口鼻淌血，生死不知。
“夫人，随我过去看看。”殷鸿蒙说道。
随即两人并辔而行，身后跟了十来个兵士，一起前往查看。
片刻功夫，来到雪堆跟前，众人抬眼看去，果然有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孩，脸上还没有脱去稚气，右手和右脚变了形，显然骨头已经断了。
夫人下马查看，小孩气若游丝，冥冥中还有一丝生机。
殷鸿蒙眯着眼抬头朝天望去，心里已经知晓了来龙去脉。
“夫人，你看如何？”
“救人！”夫人道。
“哎，夫人，你听我一言，救人嘛，放平时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还有重任在身，我们早一日赶到北境，大哥就多一分胜算。”
“我说救人，你不服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担着，救人!”夫人面容冷峻起来。
殷鸿蒙耸肩一笑，对后面兵士喊话：“还愣着干嘛，快点照夫人的话做。”
军士们赶紧上前，抱起小孩。一行人转头迎上走过来的后续人马。
一月之后，金乌城内，帅府之中。
一中年男子坐在正厅主位之上，最显眼的是他那把络腮大胡子，皮肤黝黑，显得格外威武。男子正在与人谈话。
“鸿蒙，你此次前来增援，上位什么想法？”男子问道。
下首坐着的正是殷鸿蒙，答道：“上位命我带兵前来，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原本凭大哥你的本事，胜负之数就有个六四开，最不济，败是不可能败的，上位增兵，是为了一役而竟全功，对北蛮丹形成碾压的局面，解决这个北境大患。”
“我猜也是这个意思，你对现在的局面有什么想法？”
“现在这样，倒是不坏，我方兵力论人数不逊于蛮丹，只是机动性比不上，如果主动出击寻求决战，蛮丹也不傻，未必肯正面开战，所以出鹰愁关主动追击是不明智的，最好的还是凭坚城险关据守，有机会再迎头痛击。”
“不错，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弟妹觉得如何？”男子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你们男人做主就好了，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老实说，只要天不绝蛮丹奴，凭天玺朝的国力，是没法将蛮丹奴赶净杀绝的。他要来，我们便战，守住城池就是我们赢了。”
“嗯——”男子没有表态，陷入沉思。
片刻，男子开口道：“冬日行军，最为艰难，你夫妇俩路上可曾遇到什么险阻？”
“险阻倒是没有，只不过多花了点时间，对了，大哥，我们在路上捡了一个娃娃，十一二岁的样子，倒是和神秀差不多大哩。”夫人得意道。
“娃娃，捡的？”
殷鸿蒙补充道：“是啊，大哥，是个男娃，路过寒鸟道时遇上的。看当时的情形，也是命大有福之人。这娃娃明显是失足从山上摔下来的，山壁上的松树都砸折了好几棵，外加山风自下而上，小孩子身子轻巧，地下又有一个大雪堆，种种巧合加在一起，才捡了一条性命。”
男子奇然道：“竟如此巧合，真是奇了。最重要的一点你们还没说吧。没有弟妹的家学渊源，凭你是再巧，怕是也活不成。”
殷鸿蒙笑道：“她坚持要救，我也没法子，就怕她砸了招牌，到时候又赖我。”
夫人怒道：“你放屁！我救不活的人，当场就可以埋了，还费什么劲，你当我只会妇人之仁么？”
男子笑道：“弟妹勿恼，我这弟弟一向没个正行。娃娃现在如何？”
“还没醒过来，我估计也快了，手脚骨折，我都给续上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以后可能比一般孩子体弱一点，这也没事。”夫人道。
接下来三人又商议一些别的事，暂且按下不提。
他们三人口中的娃娃就是从山中走出的少年，过寒鸟道失足而下，本该绝命，却遇上了殷鸿蒙夫妇，自此，少年的命运开始了第一个转折。
转眼之间，到了腊月，正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按理说，冬季作战极为不智，但是也不得不防备蛮丹偷袭，整个乌金城外松内紧，鹰愁关城楼巡逻日夜不停。
这日早上，少年醒来了。
小丫头看见，急忙一路小跑去喊夫人。
少年似乎做了一场悠长的大梦，心里一片混沌，只觉得脑袋还有点疼，手脚动弹不得。眼前正有一位妇人笑盈盈的按着他的手腕在诊脉，小丫头好奇的张望。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妇人问道。
“我，……”少年仔细回想，仍旧什么都回忆不起，“不知道。”
小丫头说：“莫不是摔到头，摔傻了吧！”
妇人回头瞪了小丫头一眼，“莫要多嘴！”
小丫头一个冷战，立即用手捂着嘴，乖乖闭上。
“嗯，宝儿你先看着他，我有空再过来。”夫人转身走了出去。
小丫头看见夫人走了，又眉飞色舞，“你终于醒了，我看你睡了一个多月，你再不醒，过年都赶不上啦。”
“你醒了真好，我一个人特别无聊，没人和我讲话，夫人又忙得很，整日都见不到。”
“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吗？告诉你，你在金乌城，天玺朝最北面的要塞，那些蛮子要过来，得先过金乌城这一关呢！是不是很厉害？”
“金乌城？……”少年无法理解也不曾记得，只知道现在自己在边境的一座城池，动弹不得。
“你小子命真大，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都没摔死你，哎呀，还是多亏了夫人，日夜守候了七日，才将你小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还从未看到夫人这么关心谁。”
少年心底还是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仿佛这个小丫头宝儿唠唠叨叨说的都是别人的事。
入夜，夫人正坐在床上盘算着。
殷鸿蒙进来了，问道：“女侠大人在练什么功？”
夫人道：“那娃娃醒了，似乎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这有什么要紧，他才十一二岁，无牵无挂，不记得就不记得，这个年纪也没有多少事可以记，等他伤好了，问一下他自己的想法，愿意走我们不留，不愿走，那我就让他入伍从军，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你看那孩子，浓眉大眼，高鼻阔口，透着一股机灵劲，我好生喜欢，多像神机小时候。”
殷鸿蒙一听，见妻子又想起了已故的儿子，安慰道：“宝儿不是算你半个干女儿吗？我们还有神秀啊。”
夫人不依道：“宝儿迟早要嫁人的，神秀是大哥的儿子，不一样。”
“那你的意思是如何？”殷鸿蒙问道。
“这孩子现在失忆了倒好，把以前的瓜葛都斩断了，我想收他为义子，你就有兄弟，神秀可没有啊，神秀和这娃儿以后互相扶持，多好。”
殷鸿蒙斟酌片刻，说道：“行，依你，可有一点我必须事先定下规矩，咱们殷家世代贤良，从未有过败类，即使收义子，也需要仔细考察一二，我们尽心教导，等到他足够优秀，我们便收其为义子。”
夫人觉得甚好，今晚便不动手了。
殷鸿蒙不知道自己又逃过了一顿拳脚，真是可喜可贺。
一队军马从寒鸟道下方的山间穿插而过，约有两万人，领军之人名曰殷鸿蒙。
其夫人随军同行。
殷鸿蒙少年时好游侠，仗剑遍游天下。途中结识了夫人，携妻归家。此时兄长已经承袭父亲爵位，劝兄弟同力共勉，为国效力。
自此，殷鸿蒙不再涉足江湖，转而研读兵书战法，后来随兄长征战四方，奇计迭出，号称天玺朝三智将之首。
此次率兵两万，从帝都出发，受命增援北境守军。
行至寒鸟道附近，地形繁杂。
殷鸿蒙派兵士询问当地土人路径，土人告知，寒冬天，大雪封山，主路被大雪阻塞，取道寒鸟道下方的山涧可以行兵马，相较于主路耗时极短。
盛夏时节，山涧下流淌的是河水，据说这条河是桑水河的支流，所以无路可走，只能绕行走主路。到了寒冬，河面就被冻住了，就变成了路，由于特殊地形条件，河面冰层甚厚，还落有一层薄雪，可以避免马蹄打滑。
兵贵神速，走山涧河道可行。
于是就有了两万人，一字长蛇般行军的情形。
突然斥候回报，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雪堆，上面躺着一人，断了一手一脚，口鼻淌血，生死不知。
“夫人，随我过去看看。”殷鸿蒙说道。
随即两人并辔而行，身后跟了十来个兵士，一起前往查看。
片刻功夫，来到雪堆跟前，众人抬眼看去，果然有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孩，脸上还没有脱去稚气，右手和右脚变了形，显然骨头已经断了。
夫人下马查看，小孩气若游丝，冥冥中还有一丝生机。
殷鸿蒙眯着眼抬头朝天望去，心里已经知晓了来龙去脉。
“夫人，你看如何？”
“救人！”夫人道。
“哎，夫人，你听我一言，救人嘛，放平时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还有重任在身，我们早一日赶到北境，大哥就多一分胜算。”
“我说救人，你不服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担着，救人!”夫人面容冷峻起来。
殷鸿蒙耸肩一笑，对后面兵士喊话：“还愣着干嘛，快点照夫人的话做。”
军士们赶紧上前，抱起小孩。一行人转头迎上走过来的后续人马。
一月之后，金乌城内，帅府之中。
一中年男子坐在正厅主位之上，最显眼的是他那把络腮大胡子，皮肤黝黑，显得格外威武。男子正在与人谈话。
“鸿蒙，你此次前来增援，上位什么想法？”男子问道。
下首坐着的正是殷鸿蒙，答道：“上位命我带兵前来，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原本凭大哥你的本事，胜负之数就有个六四开，最不济，败是不可能败的，上位增兵，是为了一役而竟全功，对北蛮丹形成碾压的局面，解决这个北境大患。”
“我猜也是这个意思，你对现在的局面有什么想法？”
“现在这样，倒是不坏，我方兵力论人数不逊于蛮丹，只是机动性比不上，如果主动出击寻求决战，蛮丹也不傻，未必肯正面开战，所以出鹰愁关主动追击是不明智的，最好的还是凭坚城险关据守，有机会再迎头痛击。”
“不错，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弟妹觉得如何？”男子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你们男人做主就好了，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老实说，只要天不绝蛮丹奴，凭天玺朝的国力，是没法将蛮丹奴赶净杀绝的。他要来，我们便战，守住城池就是我们赢了。”
“嗯——”男子没有表态，陷入沉思。
片刻，男子开口道：“冬日行军，最为艰难，你夫妇俩路上可曾遇到什么险阻？”
“险阻倒是没有，只不过多花了点时间，对了，大哥，我们在路上捡了一个娃娃，十一二岁的样子，倒是和神秀差不多大哩。”夫人得意道。
“娃娃，捡的？”
殷鸿蒙补充道：“是啊，大哥，是个男娃，路过寒鸟道时遇上的。看当时的情形，也是命大有福之人。这娃娃明显是失足从山上摔下来的，山壁上的松树都砸折了好几棵，外加山风自下而上，小孩子身子轻巧，地下又有一个大雪堆，种种巧合加在一起，才捡了一条性命。”
男子奇然道：“竟如此巧合，真是奇了。最重要的一点你们还没说吧。没有弟妹的家学渊源，凭你是再巧，怕是也活不成。”
殷鸿蒙笑道：“她坚持要救，我也没法子，就怕她砸了招牌，到时候又赖我。”
夫人怒道：“你放屁！我救不活的人，当场就可以埋了，还费什么劲，你当我只会妇人之仁么？”
男子笑道：“弟妹勿恼，我这弟弟一向没个正行。娃娃现在如何？”
“还没醒过来，我估计也快了，手脚骨折，我都给续上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以后可能比一般孩子体弱一点，这也没事。”夫人道。
接下来三人又商议一些别的事，暂且按下不提。
他们三人口中的娃娃就是从山中走出的少年，过寒鸟道失足而下，本该绝命，却遇上了殷鸿蒙夫妇，自此，少年的命运开始了第一个转折。
转眼之间，到了腊月，正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按理说，冬季作战极为不智，但是也不得不防备蛮丹偷袭，整个乌金城外松内紧，鹰愁关城楼巡逻日夜不停。
这日早上，少年醒来了。
小丫头看见，急忙一路小跑去喊夫人。
少年似乎做了一场悠长的大梦，心里一片混沌，只觉得脑袋还有点疼，手脚动弹不得。眼前正有一位妇人笑盈盈的按着他的手腕在诊脉，小丫头好奇的张望。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妇人问道。
“我，……”少年仔细回想，仍旧什么都回忆不起，“不知道。”
小丫头说：“莫不是摔到头，摔傻了吧！”
妇人回头瞪了小丫头一眼，“莫要多嘴！”
小丫头一个冷战，立即用手捂着嘴，乖乖闭上。
“嗯，宝儿你先看着他，我有空再过来。”夫人转身走了出去。
小丫头看见夫人走了，又眉飞色舞，“你终于醒了，我看你睡了一个多月，你再不醒，过年都赶不上啦。”
“你醒了真好，我一个人特别无聊，没人和我讲话，夫人又忙得很，整日都见不到。”
“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吗？告诉你，你在金乌城，天玺朝最北面的要塞，那些蛮子要过来，得先过金乌城这一关呢！是不是很厉害？”
“金乌城？……”少年无法理解也不曾记得，只知道现在自己在边境的一座城池，动弹不得。
“你小子命真大，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都没摔死你，哎呀，还是多亏了夫人，日夜守候了七日，才将你小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还从未看到夫人这么关心谁。”
少年心底还是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仿佛这个小丫头宝儿唠唠叨叨说的都是别人的事。
入夜，夫人正坐在床上盘算着。
殷鸿蒙进来了，问道：“女侠大人在练什么功？”
夫人道：“那娃娃醒了，似乎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这有什么要紧，他才十一二岁，无牵无挂，不记得就不记得，这个年纪也没有多少事可以记，等他伤好了，问一下他自己的想法，愿意走我们不留，不愿走，那我就让他入伍从军，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你看那孩子，浓眉大眼，高鼻阔口，透着一股机灵劲，我好生喜欢，多像神机小时候。”
殷鸿蒙一听，见妻子又想起了已故的儿子，安慰道：“宝儿不是算你半个干女儿吗？我们还有神秀啊。”
夫人不依道：“宝儿迟早要嫁人的，神秀是大哥的儿子，不一样。”
“那你的意思是如何？”殷鸿蒙问道。
“这孩子现在失忆了倒好，把以前的瓜葛都斩断了，我想收他为义子，你就有兄弟，神秀可没有啊，神秀和这娃儿以后互相扶持，多好。”
殷鸿蒙斟酌片刻，说道：“行，依你，可有一点我必须事先定下规矩，咱们殷家世代贤良，从未有过败类，即使收义子，也需要仔细考察一二，我们尽心教导，等到他足够优秀，我们便收其为义子。”
夫人觉得甚好，今晚便不动手了。
殷鸿蒙不知道自己又逃过了一顿拳脚，真是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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