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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野战见锋芒

    古语有云:“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火器广泛应用之前,发展养马都是中原王朝加强军力的根本之策。但是在宋朝的北边、西边、南边相继存在着数个强大的少数民族国家和政权与之对峙,基本丧失产马之地,为此,宋朝相继施行官办养马地和民间养马两种举措,试图大力发展马政。

    北宋初年设置河南府洛阳监、大名府大名监、洛洲广平监、相州安阳监、白马灵昌监、郭州东平监、许州单镇监、卫州淇水监、管城原武监、同州沙苑监、擅州镇宁监、邢州安国监、中牟淳泽监等多处养马地,又在河东、陕西、川峡三路进行茶马交易,真宗时期所养的马匹已达二十多万匹,至仁宗时期已由盛转衰。到北宋后期,马政废弛,市马地也出现萎缩的迹象,同时随着金军的南侵,北宋的市马地遭受到了严重打击。

    邢州安国监于真宗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八月设置,养放孳生鞍马(幼马)。北宋年间,邢州属河北路,宣和元年(1119年)邢州改信德府,地位仅次于真定府、中山府、庆源府,位列河北西路九州之上。在庆源府与信德府交界之处,有万余顷草场,正是邢州安国监的所在,只是目前已是金国军马集散地,供应前线军需。

    此时,在养马场西北方约二十里,一哨约五百骑的人马游荡在空旷的田野上。原辽国降将、现大金国招讨都监耶律马五正悠闲地骑着他的“汗血宝马”,一手挽着马缰,一手握着长槊。对于金国将领普遍使用狼牙棒,耶律马五其实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土包子,于他而言,长槊不仅是一种武器,更是一种贵族身份的象征,就像胯下坐骑,那是来自于遥远的大宛国(西域国名),由西夏国进贡,在辽国原是皇亲国戚以及心腹大臣才有资格乘坐的。耶律马五最享受的,是大宛马在高速疾跑后,肩膀位置慢慢鼓起,并流出像鲜血一样的汗水。

    当然,因为抵抗女真有功,耶律马五才得辽天祚帝赏赐这“汗血宝马”,讽刺的是,第二日与女真对阵时,便带领部下投靠了完颜宗望,并跟随完颜宗望攻灭辽国,在夹山亲自参与围捕天祚帝的军事行动。对于这些,耶律马五从来都是选择性忘记。

    时值建炎二年三月中,完颜宗辅在棣州遭到宋军顽强抵抗,未能攻克,于是分兵两路,完颜宗辅率一部向东南方向攻打淄州、潍州,完颜宗弼(女真名:兀术)率一路向西南方向迂回攻打滑州,配合完颜宗翰(女真名:粘罕)的中路军夹击东京。完颜宗辅军直入南方,前锋已至淮河,完颜宗弼及完颜宗翰在东京战事糜烂,渐有疲态。金太宗完颜晟(女真名:吴乞买)派遣使者至燕京,另东路军、中路军派员汇报战况,耶律马五作为宗辅军得力大将,即被派往后方。

    耶律马五自燕京停留数日,已获吴乞买敕令,金兵全线北撤至黄河以北,中路军驻西京(今大同),东路军驻燕京,集中兵力巩固河北、河东两路,剿灭后方叛军及盗匪。耶律马五派遣使者报与完颜宗辅后,便被命令留在真定府,巡查黄河北岸一线,并整顿粮草战马等军资,以做剿匪准备。

    近日,耶律马五得报,邢州养马场附近有多股五马山义军斥候活动,少则两三人,多则四五人,邢州是金兵在河北东路、河北西路重要的养马场,不容有失,耶律马五亲自带队五百骑往来巡视。若在平时,五百骑对他来说便有点“杀鸡用牛刀”,五十骑兵足以抵挡五万宋军,况且还是流民组织起来的所谓“义军”,但是猛安依剌骨的死也让他警惕起来,一向谨小慎微的他还是选择了审慎。

    “耶律将军,有宋兵。”突兀而来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神思,耶律马五举目望去,在五里左右的田野上,出现了身着黑色盔甲的骑兵,人数不多,也就五人,骑兵背后插着大宋旗帜。

    耶律马五顿失来了精神,像是鬣狗嗅到了野味一般兴奋不已。他左手举起,长槊遥指,“前方必是近日偷窥马场的宋军斥候,崽子们,随我动动筋骨,看谁先砍了这群宋猪。”说罢,座下汗血宝马一跃而出,身后骑兵呼啦啦跟上,嗷嗷地冲了上来。

    对面的宋军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耶律马五的骑兵队,立即兜转马头,奋力催赶,慌慌张张地反身便逃,耶律马五等人见状,战马催促更急。空旷的原野上,群马奔腾,马蹄过处,扬起漫天灰尘。

    耶律马五一马当先,左右亲卫奋力追赶,也只能堪堪跟随,眼见就要追上前方宋兵,忽然前方约五百步开外,有一队约三百余名步兵列阵以待,与骑兵一样,均着黑衣黑甲,像是一团黑色的迷雾利于山野之上,那几名宋军骑兵沿着步兵方针两边急速分散开来,远远地去了。

    如今战马已处于高速行进的状态,想要减速已是不可能,耶律马五将长槊横在马上,一声低喝“变阵”,但见两翼骑兵迅速调整,摆出了常用的“拐子马+铁浮屠”的骑兵攻击阵型,以耶律马五重甲骑兵为中心,两翼散开,手中砍马刀、狼牙棒横在马背之上,雄浑的马蹄声在大地奏出鼓点,骑兵队像一把锥子一往无前,耶律马五似乎已经看到宋军步兵人仰马翻的狼藉模样。

    但见对面宋军短暂的骚乱迅速平静下来,稳稳地扎在地面上。而随着一声响亮的声音传来,“准备!”,宋军齐声高呼:

    “时刻准备着!”

    近了,近了,四百五十步...四百步...三百步...随着又一声号令声“放!”漫天破甲锥箭腾空而起,在天下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线,狠狠地扎进耶律马五的骑兵队里。

    凭借多年的战场经验,耶律马五知道这是宋军唯一能够让金兵吃瘪的神臂弓,但见他紧握长槊,俯于马上,双腿狠狠地踢向马腹,汗血宝马第一次发出嘶鸣,速度更快,险险地冲出了箭雨的覆盖范围。

    “加速,冲过去!”

    耶律马五大喊,身后金兵也是凶悍,夹杂着悲怆苍劲的战马嘶鸣声,皆闷声不吭地直直往前冲去。

    三轮箭雨过后,但见对面宋军又响起一阵弓弦声,步射弓平举,更为密集且快速的箭雨落在骑兵队左右两翼里,两翼阵型为之一滞,眨眼间已落后耶律马五的中路骑兵几十步。

    眼见两翼掠阵的作用已失,耶律马五把心一横,眼下也只能凿穿步兵方阵,打乱敌方阵型,然后重整骑兵队形,往来冲杀了。

    眼见已步入一百五十步之内,耶律马五顿失振奋起来,身后的骑兵也再度嗷嗷叫起来,在后面的轻甲骑兵已经操起骑射弓,如此的距离,敌方又是方阵,根本不用瞄准,箭雨铺天盖地的往步兵方阵中射去,终于让对面步兵方阵里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却见对面前面两排宋兵站立起来,捡起身边盾牌、麻扎刀或巨斧,分成两排,前排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后排均持巨斧,俱都身着黑漆顺水山字重铁甲,犹如一堵厚重的城墙。后方弓弩队也扔掉手中弓弩,或持巨斧,或持麻扎刀,以十人为队分散开来,依然是分成两排,前排持刀,后排持斧。

    耶律马五立刻意识到,这队步兵与以往碰到的宋军截然不同,其装备之精良,衣甲之鲜明,军士之素质,即便是以前东京诸班直的禁军都很难望其项背,而且这种阵型以往从未见过,不知是何人领军,耶律马五打心眼里叹服。但是这种思绪也就在转瞬之间,十来秒后,耶律马五已带着骑兵队狠狠地撞进前排步兵所持盾牌前方的刀阵中。凄厉地战马嘶鸣声再度响起,精锐的金国骑兵们才发现,宋军的麻扎刀并没有举起,而是横在马腿方位,战马冲击之下,有的马腿已被齐齐削断,前排骑兵均狼狈跌落在地,未等站起身来,巨斧袭来,顿失身首异处,后方骑兵收势不及,一阵人仰马翻。

    “呼!”

    宋兵一招得手,齐齐后退,弃盾牌于地,重整阵型,仍是长刀巨斧分列两排。

    越来越多的金国骑兵从后方压了过来,不过速度已缓,失去了冲击力,在宋兵长刀巨斧面前,战马之上反而无法保持阵型,宋兵一个个十人队专捡人数较少的马队厮杀,金兵一阵混乱。

    耶律马五早已从下马步战,刚才刀阵之前,那汗血宝马腾空而起,越过盾阵,让他逃过一劫,但落入后方宋兵的十人队中,险象环生,于是果断下马,与侥幸穿过刀阵的金兵聚成一团,汗血宝马不愧为优等战马,在战场中仍然临危不惧,只是游荡在主人不远处。

    “下马!”

    耶律马五高呼,金兵纷纷弃马,渐渐聚拢在一起,耶律马五一看人数,大约损失了三分之一,才发现两翼骑兵到现在还没进入战场。

    “两翼先锋何在?”

    身边有一金兵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道:“属下刚才看见两翼各有宋军骑兵百余朝后方去了。”

    耶律马五心中顿时释然,如今双方步兵、骑兵都是一比一的兵力,对于这股步兵,他已收起了轻视之心,方才骑马进入阵中,胯下汗血宝马几次差点被削了马腿,而且宋兵进退有据,一招未得手,随即后撤,然后再上,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但是对于骑兵,他仍然保持了强烈的信心,连辽国精骑都甘拜下风,宋国那点寒碜的骑兵战力,就更不用说了。当下唯有防御以待骑兵,然后合兵一处后再杀光这群胆大包天的宋猪。到了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这股宋军是专门等着他来,先前几骑乃是诱饵。于是喊道:

    “防御!”

    金兵迅速摆脱宋军,组成一个方阵,所有人严阵以待,对面宋军也收拢阵型,复又组合成方针,长刀巨斧向外,颇有气势,双方似乎都在等待各自骑兵的情况,这让耶律马五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重新忐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