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大宋纵横 » 第019章 军校第一课

第019章 军校第一课

    耶律马五见对方宋军军容严整,进退有据,接仗之后,阵型散则如波涛汹涌,连绵不绝,聚则如泰山压顶,岿然不动,军士临危不乱,面色平静,应是百战之兵,在他的印象中,莫说这河北之地,即便是东京宗泽军也比之不及。见对面阵中,军士簇拥着一员小将,英武不凡,他有一种冲动,迫切想知道敌将何人,为何从未遇到过。

    “本将大金国三太子麾下、招讨都监耶律马五,对面来者何人?”

    对方宋军一片沉默,只恶狠狠地盯着他们这群人,正当耶律马五等的不耐烦,想要出言讽刺对方乃鼠辈,只听冷漠地声音响起:

    “马五,若想知道本王的名字,还是让那讹里朵亲自来问,你还不够资格。”

    耶律马五大怒,自南下以来,还从未受到如此轻视,虽然是辽国降将,但就连讹里朵本人也是重用有加,待要发怒,突然想起对方自称“本王”,在宋国,敢自称“本王”的,以前赵构是一个,现在那就只能是传闻逃至山野的赵榛了。

    “敢问可是宋国信王殿下当面?”耶律马五乃辽国宗室,受汉文化影响颇深,汉族语言倒也不差。

    对面小将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耶律马五自然也有自己的傲气,当下也不再做声。

    于是,在河北之地的山野中便出现了奇怪的一幕,敌对的双方各自列阵,安静地矗立,各方均怒目而视,像是将眼神当做了武器。而在不远处,杀声震天,两道钢铁洪流,往来交错冲杀,如雷的马蹄声,将所有的惨叫惊呼全部压了下去,只听见一片片让人惊心动魄的闷响声,像是冬雷震震,不知过了多久,如暴雨停歇,惨叫声、马蹄声逐渐消失,只闻得呼哨声、欢呼声响起,偶尔传来战马的嘶鸣,应是胜利的一方在打扫战场。

    耶律马五的嘴脸掀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他倒要看看一会儿那宋国的王爷会不会像他的父兄一样,跪地求饶。

    不多时,马蹄声再次响起,渐渐越来越急促,律动越来越整齐,耶律马五活动了一下手臂,平举长槊,看都没看骑兵来的方向,大声怒喝:

    “攻!”

    耶律马五正待从阵中冲出,突然眼角瞥见两侧骑兵狠狠地撞了进来,惨呼声随即响起,瞬间战阵被骑兵凿穿,见不远处那骑兵队余力消退之后正重整队形,欲要再来冲阵,耶律马五的脸色由错愕变成惊恐,再也维持不了冷静的思维,慌乱的高喊:

    “退!”

    “撤退!”

    “快撤退!”

    金兵被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军令搞懵了,再加上刚才骑兵冲阵,一时间竟然呆立当场,如同泥塑的兵俑。耶律马五无暇顾及许多,呼着身边亲卫趁着骑兵尚未来到,冲出阵去,他的汗血宝马刚才被骑兵冲阵时一阵裹挟,早已不知去向,耶律马五抢着最近的马匹,一手拉住缰绳,左脚一蹬跨上了马背,狠踢马腹,口中大喝“去”,战马吃痛,直直地往后方远远地去了。

    剩余的金兵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四散寻找战马,如今主将已逃,群龙无首,金兵们魂飞魄散,斗志全无。骑兵往来冲杀,顷刻之间,已将金兵杀的干干净净。

    “痛快!痛快!好久没这么痛快了!”王彪翻身下马,来到赵榛面前。

    “王胡子,怎么搞的?还挂了彩?”赵榛见王彪胳膊上鲜血直流,随即问道。

    “殿下放心,只是擦伤,还能抡得起刀,刚才与骑兵对冲,一不留神,被一个贼将咬了一口,不过那贼将的脑袋,连同半拉身子,都被我这长刀劈成两节了。”王彪浑不在意,手拿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碎布擦拭着长刀。

    是役,赵榛命五十名教员各自挑选军士,组成三百重甲骑兵、两百重甲步兵,偷袭邢州金国养马场,途中遭遇金国招讨都监耶律马五带队的五百铁骑,发生了自河北河东十州陷落以来,与金兵的第一次野战。最终,金兵死伤四百余人,主将耶律马五弃坐骑和随身兵器,仅携几人落荒而逃。而赵榛方面,仅损失骑兵三十五名,步兵五十二名。

    “殿下,我王胡子打仗虽然想的不多,但是也能摸个大概,只是这次怎么觉得稀里糊涂就打了胜仗。”王彪摘下头盔,挠了挠头。

    “王胡子,此役我军以有心算无心,已然占得先机。我军先以弓弩压制两翼,破其拐子马,而你与潘忠两翼骑兵以逸待劳,高速冲击之下,必然可压垮敌兵,又有战阵运用得当,军士临危不乱,克其中军。当然,我等遇到的是敌方巡逻骑兵,重甲披甲率不高,而我军皆为重甲,加上对方有轻敌之心,胜败早已定下。”赵榛总结道。

    “殿下,依标下看,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这战阵之法,军士进退有据最为重要,此皆拜殿下近两日所称[魔鬼训练]所赐,否则,我等恐未及王、潘两位将军得胜,战阵便已溃败。”赵榛身旁一位小校拱手说道。

    “这位将军现居何职?”赵榛问道。

    “禀殿下,标下李宝,现为武肃军押正(二十五人队)。”李宝见赵榛发问立即回答道。

    “李押正学过战阵之法?”

    “标下入五马山前,于家乡南华一带(今山东菏泽)聚乡民抗金,遭金兵围剿,屡败屡战,最后仅剩十余名弟兄,故而转投五马山,未曾学过兵法。”李宝脸色通红,讪讪地回道。

    “纸上学来总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李押正自败仗中积累经验,从实践中摸索法门,实乃敏锐。本王可推荐李押正去军官学校任教员,教授叠阵,闲暇之余,还望多研习兵法,若是能得水战之法便是更好了。”赵榛勉励道。

    李宝大喜,有赵榛这句话,那以后在五马山必然会有更多的机会。此人出身河北义勇,早年是个乡间无赖,有个“泼李三”的绰号,在家乡组织民众抗金失利后转投五马山,故而乡野之气甚浓,并不为赵邦杰所喜。

    赵榛心里却嘀咕的是,这李宝其人,曾为岳家军水军统制,后随韩世忠守卫海州,乃是南宋初年赫赫有名的水军将领,“唐家岛海战”,李宝以所部一百二十艘战船、搭载三千精兵,使金军战船六百艘、水手三万、精兵四万灰飞烟灭,主帅之一完颜郑家奴也当场阵亡。

    待战场打扫完毕,赵榛命人将阵亡军士负于马背之上,如今战马充足,步兵皆上马,往养马场进发,那耶律马五的汗血宝马,自然也成为赵榛的坐骑。

    养马场这边早已听闻远处战场的喧嚣,只是养马场只有戍守军士三百,新任都马监得斥候探得宋金两军激战正酣,有旗鼓相当之势,便严令不得擅出。

    此时新任都马监正是原真定府知府陈顺一,自上次猛安依剌骨阵亡,真定府城中大乱,城内金兵死伤逾百,燕京右元帅府震怒之下欲捕杀之,陈顺一散尽万贯家财,保住性命,被发配到养马场,受尽冻天雪地之苦。

    陈顺一正在营中取暖,忽闻寨外呼声震天,未己军士慌慌张张入内禀报,言寨外有三四百余人马,呼喊着要见“陈知府”。

    陈顺一满腹狐疑,待来至寨门,见赵榛端坐于马上,顿时仇恨之心涌来,他就探听上次劫囚之人乃五马山义军,是以对五马山义军恨之入骨。于是大声呼道:“五马山贼人,安敢在此?”

    赵榛哈哈大笑,道:“陈知府,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本王自知道陈知府发配至此,郁郁寡欢,特来相会。只是遇到那耶律马五,耽搁少许,陈知府不会怪罪本王吧?”

    本王?陈顺一认真打量着赵榛,莫非是传闻从金营逃脱的信王?不由得一阵惊慌,手臂抬起,指着赵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你是信王?”

    见赵榛似笑非笑地点头,又见其胯下所乘汗血宝马,正与那耶律马五近日巡查所乘坐骑别无二致,看来这赵榛所言非虚,只是“相会”一词就太虚伪了,断然是冲着这千余战马而来。

    战马移交的过程异常的顺利,像是例行正常的公文程序。临走时,赵榛拍了拍陈顺一的肩膀,别有深意地说道:“陈知府,想想为虎作伥的后果,若弃暗投明,本王倒是可以考虑保全你的性命,将你送至江南。”

    五马山上,“大宋国立军官学院”宽敞的训练场上,安静地站立着两百名军官,皆选自龙武全军都头及以上将官。马扩、赵邦杰、陈适三人立于训练场上的一处高台上,面露焦急之色。

    “子充,殿下果真未向你提及去往何处?”赵邦杰语露疲惫,若不是众将官面前,他恐怕已经站立不安了。

    马扩轻叹了一声,“我确实不知,只知道殿下一早带兵下山去了。”

    “那如今殿下未归,该如何是好?”赵邦杰显然没了注意。

    这边陈适说道:“再等一刻钟,若殿下未至,只得正常举行开课仪式了。”

    话音未落,前营寨门轰然洞开,营外人喊马嘶,热闹非凡,将官门交头接耳,有好事者或踮起脚尖,或窃窃私语,或脱离队伍俯于门棱边向外看去。突然,沉闷的马蹄声响起,赵榛一马当先,身后几十骑紧紧相随,一路疾驰,奔入场内,马蹄扬起,战马立时止步于高台前。

    赵榛翻身下马,登上高台,身后几十骑催动战马,分列高台两侧,摆成一条直线。马扩三人面面相觑,见赵榛等人身上血迹斑斑,不明所以。

    赵榛环视场内,眉头一皱,大喝一声:“整队!”

    场内将官随即归队站直了身子,赵榛见队伍中仍有队列不甚严整,怒气翻涌。喝令道:“王彪。”

    “标下在!”

    “替本王整队!”

    “遵令!”

    王彪催动战马,马蹄翻滚,行至一处队列最斜的地方,马鞭扬起,抽在一位将官身上,“列队,列队,列成直线。”几个来回之后,王彪才满意地点点头,驱马至高台前,高呼:

    “整队完毕,标下回令!”

    “入列!”

    “是!”

    王彪调转马头,回归本阵。

    赵榛整了整甲胄,高声说道:“将士们,今日是五马山将官学校落成之日,也是尔等开课之时。但是本王来晚了,为什么来晚了?本王让王彪将军来回答。”

    “今日,殿下带三百骑兵、两百步兵,与金国招讨都监耶律马五所带五百铁骑野战,杀贼兵四百余,得战马三百,贼将耶律马五丢下军队逃遁,临行之际不得不将坐骑汗血宝马和随身兵器赠与殿下,随后殿下又带领我等奔袭邢州军马场,得战马千匹。”王彪铿锵有力地答道,自得之色溢于言表。马扩等与场内将士听闻战果,大受震撼,引得王彪更加得意。

    赵榛暼了一眼王彪,好好的汇报,还搞什么幽默?这五大三粗,一本正经地,有什么幽默可言。随后接着说道:

    “将士们,看看立于你们前方的人,他们将会是你们的教员,你们的老师,今日他们甲胄之上的斑驳血迹,是给你们的第一课,是要告诉你们,战场搏杀靠的是纪律,靠的是力量,靠的是意志,是要告诉你们敌人是谁。本王希望你们记住一句话,练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本王期待从这里走出去的你们,将会是我大宋的铁血之师,将是我大宋百姓的镇国柱石,让大宋为你们骄傲,让天下为你们自豪。我大宋的铁血将士们,你们可准备好了?”

    场下,王彪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左胸上,高声回应:“时刻准备着!”

    场内其余众人闻声高呼:

    “时刻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