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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瑞雪梅香绽凌寒 12月 第十一节 胆小鬼

    那段时间,课虽然还照上,老师还是在讲台上,树叶还是在树上……但心情明显不一样。

    ……

    要能永远这样该多好啊,在象牙塔里:

    永远有老师哔哔叨叨催作业,划重点,猫捉老鼠点名;

    永远有辅导员关心班上有没有人抑郁,精神还正不正常;

    永远有食堂的师傅冬备热菜热饭,夏备汽水凉开;

    永远有宿管阿姨一边说“再这么晚就滚到外面去!”一边爬起来开门……

    ……

    永远有绿荫林里的牵手和拥吻;

    永远有绿茵场上的奔跑嘶吼和抱头哭泣;

    永远有一身臭汗的男孩与头发湿漉漉的女孩在羊肠小道上相遇;

    永远有丢在垃圾桶的玫瑰和燃烧过的摆成心型的蜡烛;

    ……

    永远有悄然绽放的樱花,飞雪似的扑到女孩子头发上“求带走”;

    永远有铺在山坡上厚厚的落叶,静静地听石凳上的情话……

    ……

    时间在复习、考试、跑招、面试中转眼到了大四下学期,寝室中只有张小桐的工作还没有定下来。寝室长玩命似的实习表现终于“击中”了考核官,最先拿到“四大”的预签。

    “温州一哥”加入了他的家族企业,并打算发挥他的营销天赋,通过直播打造鞋类销售垂直平台,把温州千千万万个类似他爸妈小鞋厂的产品拿到线上。

    “小重庆”的家乡公务员职位“虚位已待”,他也摩拳擦掌,要利用同学的人脉圈子和自己的知识,把家乡的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

    大家不再象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各忙各的。有时一个星期都难相聚,打个小牌都凑不齐四人头。

    只有张小桐念念不忘过去的温馨:不是昨天还在抢上下铺吗?不是昨天还在排班谁扫地谁给大伙买早餐吗?不是昨天还偷偷摸摸围着电热锅,用花生米和方便面干掉一箱啤酒吗?不是昨天还争得面红耳赤,就为比谁的女朋友更漂亮嘛?怎么……说散伙就散伙了呢?

    张小桐躺在床上长吁短叹——现在床是他唯一的依靠。那四年前挂上去,一直没拆下换洗的蚊帐已经摇摇欲坠,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反正这里陪伴他的一切终将离他而去。想到父母养他这么大,自己却连个工作都找不到,一股酸楚涌上心来:

    “身而为人,我很抱歉啊……”

    寝室长正在张小桐头顶的上铺翻找什么,听到这句,从床沿探出头:“什么?你又做了啥对不起人的事儿?”

    正在对毕业论文作最后修订的“温州一哥”嘎嘎笑起来:“这哥们估计找工作又出师不利,想回娘胎去。”

    张小桐好想找人喝喝酒,哪怕聊上一两句也行,他期待室友们继续问下去,可并没有,寝室

    又寂静下来,只有“温州一哥”“噼噼啪啪”敲键盘的声音。

    张小桐忍不住了,他冲着头顶的室长说:“大哥,你不能看着兄弟我这样不管呀。”

    床沿边伸出一只脚,那袜子前面“生姜”后面“大蒜”,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生姜”沿着床头梯一步步下来,一脚踩在张小桐的鞋上,另一只脚在床底搜索。

    张小桐差点又要叫出来——跟老大说了一百遍了,自己1000块的运动鞋与他30元的球鞋不一样,不能踩!可老大就是分不清运动鞋、旅游鞋、球鞋、休闲鞋……在他眼里,除了皮鞋就是球鞋——皮鞋是用来面试的,球鞋可以打工上课去图书馆吃饭谈恋爱打球甚至可以洗澡……

    看着自己又被踩瘪的鞋帮,张小桐欲哭无泪。

    寝室长爬下床头,拿出一张纸凑近张小桐,神秘地说:

    “我有一个面试宝典,你要不要?”

    张小桐顾不得鞋帮子了,欣喜地说:

    “真的?要!当然要!”

    寝室长慢悠悠说:“应聘是双向选择,公司选择你,你也挑选它,它值不值得你付出前20年的积累,值不值得你付出后20年的奋斗?所以……你是站着去应聘,而不是跪着去!”

    “可是,我现在跪着都没人要我啊。”

    “告诉你,网上所有那些教你服装、发型、演说、睡眠、饮食、套近乎的面试技巧,都TM扯淡。王炸就是这个!”寝室长把那张“宝典”伸到张小桐脸前。

    张小桐低头一看,吃惊地张大嘴巴:“CFA?”

    “小重庆”和“温州一哥”围上来,抢过那张普通的打印纸:“卧咔,这可是通向华尔街的许可证啊,有了这个,大机构都抢着要……”

    “因为没有就业经历,所以我们目前只有资格考CFA一级,”寝室长平淡冷静:“但作为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能够获得这样的证书,第一能证明我的智商水平不低,第二能证明我是一个有规划,对自己负责的人,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前途都不在乎,他能对公司有什么建树?”

    张小桐听得呆了,随即又哭丧着脸:“老大,你啥时候考的啊?你咋不叫上我啊?”

    “从上大学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准备了。你如果想考,我可以教你,学费按市场价打个9折。”

    张小桐愣住了,这……还是上下铺的兄弟吗?

    “怎么,想‘白嫖’啊?兄弟我的时间很宝贵!”寝室长眨眨眼,不等张小桐回答,拿起书包就往外走,关门前,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张小桐,又象是对所有室友说:

    “只有你爸妈宠着你,其他人不欠你。”

    ……

    这……还是那个任劳任怨带饭打菜扫地抹窗打开水的老大哥吗?还是那个约架打架扯架拉架的寝室长吗?这还是那个帮他们签到,借他们笔记,给他们划重点的老大吗?张小桐直愣愣看着“小重庆”和“温州一哥”:“什么肝胆相照两肋插刀,这还没毕业,就开始……搁这儿跟我收费啦?”

    “温州一哥”白了张小桐一眼,“我觉得没毛病啊,咱们老大有奖学金还整天啃馒头,原来是把钱拿去交学费换CFA了,现在你也想拿证,当然也得交学费,没毛病!”

    “小重庆”也插上一刀:“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好公司不要他,要你?除非是你亲爹,或者瞎了眼。”

    “我TM要你们管了吗?啊?你们TM跟谁说话呢?啊!——”张小桐一股浊气直冲上头,放开嗓门嚎了起来。

    四年了,不发飙还当我是KITTY猫!

    随着张小桐的一声嚎叫,头顶的蚊帐一不小心给扯了下来,蚊帐上积累了四年的灰尘突然被惊动,飘飘洒洒飞扬开来,“KITTY猫”的头发上、脸上落了灰尘,如同在山洞里修炼已久的道长突然走火入魔,一下子从年轻人变成了花白胡子老头。

    “温州一哥”被呛得直咳嗽,他一边用胳膊捂嘴,一边拿书使劲扇灰,吼道:“你跟我们撒什么泼?只晓得窝里横!有本事你去找个牛逼的工作啊?以后别叫我哥,我没你这么怂的兄弟!”

    “你不就是个‘个体户’吗?你那算哪门子工作?”张小桐控制不住自己,哪句伤人说哪句。

    “‘个体户’怎么啦?我爸妈以前扛包去俄罗斯卖货,坐绿皮车差点没冻死,现在一出货就是几个车皮,我们自己养活自己,个体户比谁低贱了?”

    要不是“小重庆”使劲拦在中间,两人就肉搏了。

    正在这时寝室门突然被推开,冒出一个小脑袋瓜。来人眼睛骨碌碌直转,“哟,又疯一个!不要紧,前天隔壁7号楼三楼302也跳了,砸坏二楼晾衣架,睡在人家被子上,我跟你们说,他就是冲那被子跳的……”

    不等张小桐几个会过神,他一脚迈进门来:“兄弟我那边有卤煮香肠烤鸡翅,啤酒管够,你要几箱有几箱,送货上门包你满意,一醉方休烦恼全丢,我还奉送大昭寺开光幸运符一个,逢考必过有难必解……”

    滚!!“小重庆”捡起地上的鞋子朝来人扔去,来人小脑袋瓜一缩,鞋子从他头顶飞出门去,“小脑袋瓜”边躲边往门口撤,笑容象纹在脸皮上似的丝毫没有减退:“支付宝微信都可以如果没钱了还可以找我借,三分利息……”

    ……

    滚!!!没等他说完,“温州一哥”抓起了桌上的玻璃杯朝门口砸去,门被“小脑袋瓜”眼疾手快关上了,玻璃杯砸在门上,“哐当”碎了一地。

    寝室又恢复了寂静。

    张小桐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也许一分钟,也许几分钟,也许半小时……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起身捡回鞋子,拿起扫帚,把地上的碎玻璃打扫干净。

    打扫完,他想出去走走,刚掩上门,又怕室友担心,毕竟刚才情绪是有点不正常了。

    他折返身,拿起书包装了几本书,想说几句又说不出口,寝室太安静,没人理他。

    张小桐把书包甩到肩上,走出门去,在关门的一瞬间,他听到里面传出声音:

    “兄弟只能帮到这儿,你要靠自己长大!”

    “早点回来且(吃)火锅儿,个瓜娃子儿……”

    张小桐的手像被冻在了门把手上,他垂下头,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出声,他知道,青春的这一页……真的……翻过去了。

    ……

    宿舍楼外,飞雪飞花飞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