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安眠粥
大门吱呀吱呀地打开了，门后站着一个看起来有六十多岁的老婆婆，精神矍铄，满头闪耀的银丝不搀一点杂色。
“你是，小孟的孩子？”没想到婆婆的声音虽然嘶哑，口音却是地道的普通话。难道婆婆并不是本地人？更令孟风雪惊讶的是，婆婆居然一眼认出来他是谁。
“不用奇怪，你们长得很像，我再老十岁也能认出来的。”说着，婆婆把众人迎进了院子，在正中间待客的堂屋请他们坐下，倒了几杯山泉水泡的玉剑茶。陈旧却干净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情放松的甘草味。
孟风雪坐在颜色深沉的木椅子上，不知道怎样开口说明自己的来意，讪讪地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叫您呢？”
婆婆眼角周围的皱纹聚集在一起：“那你也敢来找我，和你爸爸一样大胆。”她自述姓罗，几十年前搬到这里生活的。
在本地生活了一阵的魏墨显然是知道这里的。传说西山的山坳里住着一户远近闻名的神厨，教授本地人厨艺，金竹山庄的招牌菜就是来自这里。只不过他未曾亲眼见过。
忽然，婆婆对孟风雪：“你爸爸呢，怎么没有一起来。”
“爸爸他……”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程田急得直冒汗，这个问题是他和林群都不敢提起的禁忌。
“爸爸，他走了，来不了。”孟风雪低头下闷闷地说完。眼睛里却没有一滴眼泪，轻描淡写得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罗婆婆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摸了摸他的手掌，萎缩的眼角里与有什么亮晶晶的。刹那间，孟风雪身上所有紧张与不安的感觉消失了。有记忆以来，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婆婆，却莫名的很熟悉亲切。也许是因为那张老照片，他已经看了无数遍，捏在手心，藏在胸口。照片里的背景和院子里的景象一模一样，磨损严重的灰色石磨坊，就是当年放在他和爸爸、老婆婆身后的那一个，一丝都没变化。
这里是爸爸和他，曾经共同住过的地方。那时候他还很小，小得没有一点记忆。
他没有和妈妈一起生活过，更没有见过爸爸的妈妈。走近他身旁的婆婆身上散发出棉布在衣柜里放了很久的气味，温馨又可靠。他顺势依偎在罗婆婆的怀里，无声地掉着眼泪。好久好久，没有一个人去打断他。
其他的两个小伙伴没有经历过孟风雪经历过的事情，却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悲伤。虽然孟风雪从来不提，可是，他失去的可是爸爸呀。他表面看起来越是轻松，身为最贴心的朋友越是能感受到他心里的难过。
旅途中，程田曾经试着和他深入地交谈。孟风雪固执地认为，失去就是失去，即使现在过得再好，当时的失去也不能再得到了。失去的东西，是藏在过去的一个黑暗的大洞，永远也填不满。这话让程田觉得不对，又无从反驳。
“肚子饿不饿？吃一点热的东西吧。”待孟风雪平静下来，婆婆松开双手问他们。
程田本来想说不必麻烦了，可是林群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也难怪，他们正在长身体，晚饭吃得又不多。
婆婆笑着自顾自去了。厨房建在主屋的一侧，里面的陈设很奇怪。一边是村里常见的烧柴火的土灶，另一边却通了天然气，建设着现代化的炉灶。
从罗婆婆的厨房能看出来，她的厨艺不容小觑。角落里有个煤饼炉，架着一口不锈钢大锅，里头日夜不间断地吊着奶白的骨头汤，微微滚着泡沫。对于专业的厨师来说，一锅这样的高汤代替水来调味炖煮，可以赋予让菜肴变得不单调。同时，高汤也是许多菜必不可少的基础。
大家好奇地看着婆婆，不知道她要拿出什么样的料理。既然是有着许多传闻的神厨，手艺应该非常值得期待吧。
没想到，婆婆只是拿了一只陶土锅出来。再从米缸里量了一些生米，用清水淘澄干净。晶莹的米粒躺在锅里，像钻石一样璀璨。代替煮粥的水的，就是那一锅鲜美的高汤。煮粥需要的水量比煮饭大的多，浓郁的高汤足足有米粒体积的三四倍。
陶土锅下升起了明火，经过了几十分钟的熬制，锅盖被里面略微溢出的粥水顶得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掀开盖子，里面清清白白，一点多余的配料都没有，就像一碗普通的白粥。婆婆撒上些盐调味，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
吃到嘴里，就能明白，这不是什么普通的白粥。粥里固然一点荤腥都看不到，却藏不住骨头浓郁的肉香，全部都如绵绵的白雪一样化进了粥里。只需要一点点的盐，鲜味就完全的被引导到粥里，混为一体。
孟风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像被熨斗熨开了，饮下这碗粥，胃里暖暖的，在山里跑了一天的困意全释放了出来。好想睡觉。
“我的手艺，不如你爸爸。”婆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会呢，孟风雪觉得很好吃啊，不存在谁比谁做的好。婆婆的手艺明显有着和爸爸不一样的温柔力量，是另一种他比较陌生的美味。
星星点点散落在墨蓝的天空里，夜已深了，走山路不安全。婆婆便留宿他们。三个男孩子求之不得，魏墨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孟风雪蹲在院子里接电话。天都黑了，他们三个不知所踪，眼镜陈都快急疯了，一个又一个地打过来。他只得耐心地和电话那边解释，他们很安全，今晚会借住在爸爸以前认识的婆婆那里，让他放心。
“婆婆，什么婆婆？”
“哦，这边认识的一个老婆婆。”孟风雪搪塞道。
晚上山里不通车，眼镜陈一时间没法过来，也只能作罢。群玉山富庶，环境也安全，应该没有太大关系。他挂电话前说，会尽早赶过来接他们。孟风雪心里盘算，就算眼镜陈坐做最早的车过来，到这边也得中午了。他可以有一段时间独自问问婆婆当年的事情。
婆婆将他们几人借住的房子收拾好了。一间依靠着主屋修建的小房子，婆婆说爸爸当年也是住在这里的。屋子里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唯独墙角摆着一张雕花床，诉说着它的不一般，
紫檀木的床搭成一个小房子样，亮丽的漆有一些脱落，上面精细的雕刻复杂又美丽。这张床的大小足以躺下他们三个孩子。
“这是艺术品吧！”程田赞叹不已。
艺术不艺术的孟风雪不知道，但肯定是过去的大户人家使用的。魏墨在靠近门口陈设的一张长榻上铺了被褥，大家互道了晚安。
“看来，罗婆婆的来历不简单啊。”林群还在耳边絮絮叨叨，我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孟风雪扭头一看，原来是睡过去了。山里夜间凉爽，不需要空调、电扇。一篾竹席，就足够保障一晚的安睡，当然，也许也有静心的玉剑茶、安眠的骨头粥叠加的作用。
孟风雪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你是，小孟的孩子？”没想到婆婆的声音虽然嘶哑，口音却是地道的普通话。难道婆婆并不是本地人？更令孟风雪惊讶的是，婆婆居然一眼认出来他是谁。
“不用奇怪，你们长得很像，我再老十岁也能认出来的。”说着，婆婆把众人迎进了院子，在正中间待客的堂屋请他们坐下，倒了几杯山泉水泡的玉剑茶。陈旧却干净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情放松的甘草味。
孟风雪坐在颜色深沉的木椅子上，不知道怎样开口说明自己的来意，讪讪地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叫您呢？”
婆婆眼角周围的皱纹聚集在一起：“那你也敢来找我，和你爸爸一样大胆。”她自述姓罗，几十年前搬到这里生活的。
在本地生活了一阵的魏墨显然是知道这里的。传说西山的山坳里住着一户远近闻名的神厨，教授本地人厨艺，金竹山庄的招牌菜就是来自这里。只不过他未曾亲眼见过。
忽然，婆婆对孟风雪：“你爸爸呢，怎么没有一起来。”
“爸爸他……”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程田急得直冒汗，这个问题是他和林群都不敢提起的禁忌。
“爸爸，他走了，来不了。”孟风雪低头下闷闷地说完。眼睛里却没有一滴眼泪，轻描淡写得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罗婆婆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摸了摸他的手掌，萎缩的眼角里与有什么亮晶晶的。刹那间，孟风雪身上所有紧张与不安的感觉消失了。有记忆以来，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婆婆，却莫名的很熟悉亲切。也许是因为那张老照片，他已经看了无数遍，捏在手心，藏在胸口。照片里的背景和院子里的景象一模一样，磨损严重的灰色石磨坊，就是当年放在他和爸爸、老婆婆身后的那一个，一丝都没变化。
这里是爸爸和他，曾经共同住过的地方。那时候他还很小，小得没有一点记忆。
他没有和妈妈一起生活过，更没有见过爸爸的妈妈。走近他身旁的婆婆身上散发出棉布在衣柜里放了很久的气味，温馨又可靠。他顺势依偎在罗婆婆的怀里，无声地掉着眼泪。好久好久，没有一个人去打断他。
其他的两个小伙伴没有经历过孟风雪经历过的事情，却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悲伤。虽然孟风雪从来不提，可是，他失去的可是爸爸呀。他表面看起来越是轻松，身为最贴心的朋友越是能感受到他心里的难过。
旅途中，程田曾经试着和他深入地交谈。孟风雪固执地认为，失去就是失去，即使现在过得再好，当时的失去也不能再得到了。失去的东西，是藏在过去的一个黑暗的大洞，永远也填不满。这话让程田觉得不对，又无从反驳。
“肚子饿不饿？吃一点热的东西吧。”待孟风雪平静下来，婆婆松开双手问他们。
程田本来想说不必麻烦了，可是林群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也难怪，他们正在长身体，晚饭吃得又不多。
婆婆笑着自顾自去了。厨房建在主屋的一侧，里面的陈设很奇怪。一边是村里常见的烧柴火的土灶，另一边却通了天然气，建设着现代化的炉灶。
从罗婆婆的厨房能看出来，她的厨艺不容小觑。角落里有个煤饼炉，架着一口不锈钢大锅，里头日夜不间断地吊着奶白的骨头汤，微微滚着泡沫。对于专业的厨师来说，一锅这样的高汤代替水来调味炖煮，可以赋予让菜肴变得不单调。同时，高汤也是许多菜必不可少的基础。
大家好奇地看着婆婆，不知道她要拿出什么样的料理。既然是有着许多传闻的神厨，手艺应该非常值得期待吧。
没想到，婆婆只是拿了一只陶土锅出来。再从米缸里量了一些生米，用清水淘澄干净。晶莹的米粒躺在锅里，像钻石一样璀璨。代替煮粥的水的，就是那一锅鲜美的高汤。煮粥需要的水量比煮饭大的多，浓郁的高汤足足有米粒体积的三四倍。
陶土锅下升起了明火，经过了几十分钟的熬制，锅盖被里面略微溢出的粥水顶得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掀开盖子，里面清清白白，一点多余的配料都没有，就像一碗普通的白粥。婆婆撒上些盐调味，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
吃到嘴里，就能明白，这不是什么普通的白粥。粥里固然一点荤腥都看不到，却藏不住骨头浓郁的肉香，全部都如绵绵的白雪一样化进了粥里。只需要一点点的盐，鲜味就完全的被引导到粥里，混为一体。
孟风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像被熨斗熨开了，饮下这碗粥，胃里暖暖的，在山里跑了一天的困意全释放了出来。好想睡觉。
“我的手艺，不如你爸爸。”婆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会呢，孟风雪觉得很好吃啊，不存在谁比谁做的好。婆婆的手艺明显有着和爸爸不一样的温柔力量，是另一种他比较陌生的美味。
星星点点散落在墨蓝的天空里，夜已深了，走山路不安全。婆婆便留宿他们。三个男孩子求之不得，魏墨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孟风雪蹲在院子里接电话。天都黑了，他们三个不知所踪，眼镜陈都快急疯了，一个又一个地打过来。他只得耐心地和电话那边解释，他们很安全，今晚会借住在爸爸以前认识的婆婆那里，让他放心。
“婆婆，什么婆婆？”
“哦，这边认识的一个老婆婆。”孟风雪搪塞道。
晚上山里不通车，眼镜陈一时间没法过来，也只能作罢。群玉山富庶，环境也安全，应该没有太大关系。他挂电话前说，会尽早赶过来接他们。孟风雪心里盘算，就算眼镜陈坐做最早的车过来，到这边也得中午了。他可以有一段时间独自问问婆婆当年的事情。
婆婆将他们几人借住的房子收拾好了。一间依靠着主屋修建的小房子，婆婆说爸爸当年也是住在这里的。屋子里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唯独墙角摆着一张雕花床，诉说着它的不一般，
紫檀木的床搭成一个小房子样，亮丽的漆有一些脱落，上面精细的雕刻复杂又美丽。这张床的大小足以躺下他们三个孩子。
“这是艺术品吧！”程田赞叹不已。
艺术不艺术的孟风雪不知道，但肯定是过去的大户人家使用的。魏墨在靠近门口陈设的一张长榻上铺了被褥，大家互道了晚安。
“看来，罗婆婆的来历不简单啊。”林群还在耳边絮絮叨叨，我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孟风雪扭头一看，原来是睡过去了。山里夜间凉爽，不需要空调、电扇。一篾竹席，就足够保障一晚的安睡，当然，也许也有静心的玉剑茶、安眠的骨头粥叠加的作用。
孟风雪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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