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好吃的生煎包
伴随着门框的巨响，一桌残余的宴席在声波的震荡里摇摇欲坠。所有人都为一向和蔼、懂礼的李伯的失态感到惊讶。在小姨一个不了解情况的外人眼里，不过是一位正当壮年的名厨，做了一桌自己精心准备的宴席，期待着厨界前辈的肯定。而且，罗婆婆也夸奖了李伯的厨艺啊。可仔细想想，李伯的反应分明是觉得没有得到肯定，反而被侮辱了，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压抑了许久的不满和怨恨。
罗婆婆的脸上写满了一脸她早知道会这样的懊恼表情：“这么多年了，他永远觉得是别人错了！”
“您认识李伯吗？”孟风雪小心翼翼地问。
婆婆把脸扭到一边并不说什么。眼镜陈只好起来打圆场，护送大家回到房间休息。
孟风雪溜到小姨的房间去说话。窗户边沿用白色的栏杆围起来，防止滑落。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脑袋从窗户里钻出一点点，脑门吹到了黄浦江上的凉风，也吹来了一丝清醒。事情很不寻常啊。他扭头去问小姨，知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如果是你爸爸妈妈的事情，我还知道一点点。至于你爸爸的这些朋友、师门，我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小姨说的是实话，当时她只知道自己的姐姐，就是风雪的妈妈在上海和孟师傅坠入了爱河，并很快有了孩子。那之后发生了一些争吵，孟师傅带着襁褓中的风雪漂泊了许多地方，最后在一座城市定居。她和孟师傅也是后来，在她去那座城市工作后才渐渐熟悉起来的。之前，他们父子只不过是姐姐口中的人物。
“怎么搞得和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关系一样复杂？”孟风雪嘴里嘟囔着，心里却渐渐联想开来了。毕竟他一直都是一个很爱乱想的人，有时候瞎想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放松。思绪就像野马自己随便跑着。爸爸，李伯，罗婆婆，还有已经逝去的李阿公，几个人像棋盘上的小点，被连成一格一格的，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忽然，孟风雪脑内灵光一闪，李伯和李阿公都姓李，不会那么俗套，他们竟然是一家人吧？联想到他们的职业，孟风雪觉得这个猜测还是有那么一丝可能的，那爸爸又是怎么卷入了这一家人的故事中去呢？
第二天一早，看起来一脸喜气、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罗婆婆来喊他们去吃生煎包。
生煎包是上海的名小吃，在江南地区也十分流行。不仅仅是早餐的一员，作为一种便捷实惠的街头平民点心，正餐、夜宵时候都能见到它。孟风雪在其他地方也吃过的，
他们去的这一家是罗婆婆挑的，算在民间很有口碑的生煎店。每天早上六点开卖，基本上到靠近中午就卖光收摊了。在上海地界，即使是退了休的老人都十分讲究生活精致，每一餐都要吃得好。因此，早早就有穿戴整齐体面的老爷爷老奶奶，排在队伍的前面，大有连一只生煎包都要追求生煎界顶尖水平的架势。说起来，心态和对食物追求尽善尽美的李伯很像呢。
孟风雪心里有话想问婆婆，可又不好太露痕迹，勤快地请求替大家去排队。
到了六点，生煎店门前支起一大口黑漆漆的平底铁锅，里面油汪汪的能照出人影子。店内站着几个阿姨，形成了制作生煎包的流水线，揉面、擀皮、调馅、捏合。肉馅的选择并不丰富，只是简单的猪肉加上葱花姜末，再拌上一些肉皮冻。这样等入锅温度升高，皮冻就会化成丰富的肉汁。
另外有两个阿姨站在铁锅旁边，一个煎包子，一个收钱。做好的白生生的小包子紧密地排布在锅子里，面皮是掺了酵母的，随着温度的升高，面皮会膨胀，鼓鼓囊囊地彼此拥挤起来。包子是不能翻面的，起初用油煎，底部会形成金黄焦脆的一层，这一层是生煎包的精髓。再洒水焖煮，盖上葱花，就算完成了。
生煎包的大小并没有规定，早些年的时候娇小可爱一点。近些年，为了追求包子进入口中满足、丰沛的口感，越做越大了。这家生煎包一个足有小孩拳头那么大。孟风雪算了算，要了四个。装包子的阿姨利落地拿着一个夹子，将四个连在一起的生煎包装进牛皮纸袋里递了过来。包子的油花渗了一点到牛皮纸袋上，那一点变得透明了。
小姨帮着从凌乱摆着的露天座椅里拉了几张出来，用纸巾擦了。配上豆浆、粉丝汤，也算得上丰盛的一桌。
“你有话想问我啊？”婆婆吹走了豆浆上的热气，问他。
孟风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李伯跟您，是不是亲戚啊？”
婆婆并没打算隐瞒，爽快地说：“他是我唯一的儿子。”这话一出，嘴里正大嚼着生煎包的孟风雪差点噎着了。他想过李伯可能和罗婆婆有什么关系，但是，母亲？
他感觉头有点昏，扭头去看同样目瞪口呆的。掰着指头算，有点不明白。当然，罗婆婆看着六十上下，李伯三四十左右，年龄上好像确实差不多呢。
可是，他们是母子？孟风雪感觉完全不能接受。首先，他们相处的样子，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也许是因为许多年都不生活在一块的原因吧。可也不像久别重逢，亲人会表现出的那种惊喜、温暖啊。
“婆婆，怎么感觉你和李伯都不像母子呢？”孟风雪大着胆子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他心里在怪我。”
“为什么？”
“人和人之间总是存在着误会呢，他总觉得是我害他的厨艺永远不能更上一层楼。”
“不会吧，李伯的手艺已经够好了。”
婆婆摇摇头，问孟风雪：“你说，这个生煎，是怎么做才好吃的？”
孟风雪诚实地说不知道，他的舌头灵，吃得出细微的区别。可是论起实战，他可是一点都不会。
“面揉得好，馅调得好，生煎包捏得好，火候煎得好。每一步都做对了，怎么会不好吃？”婆婆微微一笑，继续说“可是这家店开了这么多年，它一个步骤都没变过，就是没以前好吃了，这又是为什么？”
婆婆脸上虽然在微笑，那嘴角的纹却是往下的。看得出来，对于和李伯之间的关系，她似乎有许多话语想倾诉。
孟风雪突然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罗婆婆的脸上写满了一脸她早知道会这样的懊恼表情：“这么多年了，他永远觉得是别人错了！”
“您认识李伯吗？”孟风雪小心翼翼地问。
婆婆把脸扭到一边并不说什么。眼镜陈只好起来打圆场，护送大家回到房间休息。
孟风雪溜到小姨的房间去说话。窗户边沿用白色的栏杆围起来，防止滑落。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脑袋从窗户里钻出一点点，脑门吹到了黄浦江上的凉风，也吹来了一丝清醒。事情很不寻常啊。他扭头去问小姨，知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如果是你爸爸妈妈的事情，我还知道一点点。至于你爸爸的这些朋友、师门，我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小姨说的是实话，当时她只知道自己的姐姐，就是风雪的妈妈在上海和孟师傅坠入了爱河，并很快有了孩子。那之后发生了一些争吵，孟师傅带着襁褓中的风雪漂泊了许多地方，最后在一座城市定居。她和孟师傅也是后来，在她去那座城市工作后才渐渐熟悉起来的。之前，他们父子只不过是姐姐口中的人物。
“怎么搞得和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关系一样复杂？”孟风雪嘴里嘟囔着，心里却渐渐联想开来了。毕竟他一直都是一个很爱乱想的人，有时候瞎想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放松。思绪就像野马自己随便跑着。爸爸，李伯，罗婆婆，还有已经逝去的李阿公，几个人像棋盘上的小点，被连成一格一格的，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忽然，孟风雪脑内灵光一闪，李伯和李阿公都姓李，不会那么俗套，他们竟然是一家人吧？联想到他们的职业，孟风雪觉得这个猜测还是有那么一丝可能的，那爸爸又是怎么卷入了这一家人的故事中去呢？
第二天一早，看起来一脸喜气、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罗婆婆来喊他们去吃生煎包。
生煎包是上海的名小吃，在江南地区也十分流行。不仅仅是早餐的一员，作为一种便捷实惠的街头平民点心，正餐、夜宵时候都能见到它。孟风雪在其他地方也吃过的，
他们去的这一家是罗婆婆挑的，算在民间很有口碑的生煎店。每天早上六点开卖，基本上到靠近中午就卖光收摊了。在上海地界，即使是退了休的老人都十分讲究生活精致，每一餐都要吃得好。因此，早早就有穿戴整齐体面的老爷爷老奶奶，排在队伍的前面，大有连一只生煎包都要追求生煎界顶尖水平的架势。说起来，心态和对食物追求尽善尽美的李伯很像呢。
孟风雪心里有话想问婆婆，可又不好太露痕迹，勤快地请求替大家去排队。
到了六点，生煎店门前支起一大口黑漆漆的平底铁锅，里面油汪汪的能照出人影子。店内站着几个阿姨，形成了制作生煎包的流水线，揉面、擀皮、调馅、捏合。肉馅的选择并不丰富，只是简单的猪肉加上葱花姜末，再拌上一些肉皮冻。这样等入锅温度升高，皮冻就会化成丰富的肉汁。
另外有两个阿姨站在铁锅旁边，一个煎包子，一个收钱。做好的白生生的小包子紧密地排布在锅子里，面皮是掺了酵母的，随着温度的升高，面皮会膨胀，鼓鼓囊囊地彼此拥挤起来。包子是不能翻面的，起初用油煎，底部会形成金黄焦脆的一层，这一层是生煎包的精髓。再洒水焖煮，盖上葱花，就算完成了。
生煎包的大小并没有规定，早些年的时候娇小可爱一点。近些年，为了追求包子进入口中满足、丰沛的口感，越做越大了。这家生煎包一个足有小孩拳头那么大。孟风雪算了算，要了四个。装包子的阿姨利落地拿着一个夹子，将四个连在一起的生煎包装进牛皮纸袋里递了过来。包子的油花渗了一点到牛皮纸袋上，那一点变得透明了。
小姨帮着从凌乱摆着的露天座椅里拉了几张出来，用纸巾擦了。配上豆浆、粉丝汤，也算得上丰盛的一桌。
“你有话想问我啊？”婆婆吹走了豆浆上的热气，问他。
孟风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李伯跟您，是不是亲戚啊？”
婆婆并没打算隐瞒，爽快地说：“他是我唯一的儿子。”这话一出，嘴里正大嚼着生煎包的孟风雪差点噎着了。他想过李伯可能和罗婆婆有什么关系，但是，母亲？
他感觉头有点昏，扭头去看同样目瞪口呆的。掰着指头算，有点不明白。当然，罗婆婆看着六十上下，李伯三四十左右，年龄上好像确实差不多呢。
可是，他们是母子？孟风雪感觉完全不能接受。首先，他们相处的样子，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也许是因为许多年都不生活在一块的原因吧。可也不像久别重逢，亲人会表现出的那种惊喜、温暖啊。
“婆婆，怎么感觉你和李伯都不像母子呢？”孟风雪大着胆子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他心里在怪我。”
“为什么？”
“人和人之间总是存在着误会呢，他总觉得是我害他的厨艺永远不能更上一层楼。”
“不会吧，李伯的手艺已经够好了。”
婆婆摇摇头，问孟风雪：“你说，这个生煎，是怎么做才好吃的？”
孟风雪诚实地说不知道，他的舌头灵，吃得出细微的区别。可是论起实战，他可是一点都不会。
“面揉得好，馅调得好，生煎包捏得好，火候煎得好。每一步都做对了，怎么会不好吃？”婆婆微微一笑，继续说“可是这家店开了这么多年，它一个步骤都没变过，就是没以前好吃了，这又是为什么？”
婆婆脸上虽然在微笑，那嘴角的纹却是往下的。看得出来，对于和李伯之间的关系，她似乎有许多话语想倾诉。
孟风雪突然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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