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爸爸的馄饨摊
我们都读过《皇帝的新衣》，知道故事里的皇帝其实什么都没有穿，却没有一个人敢讲出来。真相有时格外简单，捅破它只需要一层窗户纸。可是经过了太多太多世间事的大人们，充满了重重的顾虑，害怕讲实话别人会反感、害怕，所以大家都选择不说。
不说话，就会产生误会。
而看穿一切，并且勇敢把事实讲出来的，往往是不懂太多人情世故的孩子们。孟风雪就像《皇帝的新衣》里的那个小孩，他简单的一句话，把面前的母子两人间跨越了数十年、有如天地遥远的鸿沟，复杂到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情感，用一句话，就喊破了。
罗婆婆一直带着温柔表情的脸颊颤抖了起来，似一张完美的面具上出现一道裂痕：“是这样吗？”
李伯摇摇头，表情有些颓废。“这么多年，比不比得过谁，其实我早就放下了。”
当时，孟师傅在颓废低沉的时候，机缘巧合上了西山，得到李阿公和罗婆婆的指点。两位前辈欣赏他的天赋，更被老孟的单纯感动，将自己一生所学倾囊相授。李伯心里牵挂着山上的父母，没想到，得到的消息居然是他们收留了自己试为竞争对手的孟师傅。固执地认为父母偏心，把绝活传授给了一个外人。从那时起，他怀着攀比的念头，拼命往名厨的宝座上攀爬，发誓要将琼玉堂重新打造成一流的餐厅。这些，他都做到了，可是，他的心却没有因此而感到快乐。
前尘往事已经过去得太久了，李伯的坚持的意义渐渐变了，不再为了追逐上天才的脚步，而变成了希望得到父母的赞许。孟师傅意外的发生后，他派眼镜陈来探听食谱，也是想知道怎么能在除以上更进一步。
并没如孟风雪平时看的电视剧一样，出现母子两人抱头痛哭的场景。婆婆只是拿起李伯磨得锃亮的刀，点点头：“身为优秀厨师的习惯，你这么多年一直保持得很好。”
年龄是孟风雪的三四倍的李伯，眼圈忽然红了。他向婆婆伸出手：“请您不要再回西山了，跟我一起去看看全国各地的琼玉堂吧。”
“好。”婆婆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个字。
“谢谢你，小孟。”李伯转向风雪，无意之中立下大功的小孟后知后觉，脸慢悠悠地红了起来。
作为答谢，李伯说要邀请大家去一个地方吃夜宵。因为回房忙工作，错过了婆婆和李伯和解这段情节的小姨满脸写着问号，弄了半天才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跟来上海本来是怕风雪遇到危险，没想到自己几乎没做任何事，反而看了一幕精彩的电视剧。
李伯低头询问风雪，吃过上海风味的馄饨吗？孟风雪摇摇头，他只记得小姨说过爸爸当年被赶出酒楼，自己找到热闹的夜宵一条街，摆了一个馄饨摊。爸爸和妈妈应该就是在卖馄饨的时候认识的。
一行人乘着琼玉堂的商务小车，往市中心遍地梧桐树和小洋楼的窄小密集的街道去了。路上，李伯承担起介绍的工作。他温和的嗓音娓娓道来，讲本地人喜欢吃两种馄饨，一种是馅料饱满的大馄饨，另一种则是小巧玲珑的绉纱馄饨。
车子在某处停下了，走下来一看，街道两旁全是各色的路边摊。
夜晚的上海，不仅仅在滨江的商业区里，灯火繁华，歌舞升平，似乎最黑的黑夜永远不会来。它还应该在每一个巷弄转角架起的露天炉灶里，油烟袅袅里就喂饱了每一颗劳碌归来的灵魂。
大家跟着李伯走向一个馄饨挑子，摊主年纪看起来和爸爸差不多大，手臂不寻常的健壮。他们每人点了一份小馄饨，摊主的手臂立刻动了起来，这家的馄饨都是现包的。
绉纱馄饨恰如其名，宛如轻纱包裹。压得薄如蝉翼的方形馄饨皮，一只手用小木棍蘸取打成细腻肉泥的馅料，只要一丁点。另一只手上下翻飞一下，馄饨便组合成了一枚小小的信封形状。
卖小馄饨，要摆两口大锅，一口清水的煮馄饨，一口滚着雪白浓郁的骨头汤。如果用煮馄饨的水当馄饨汤，难免浑浊发苦，也不够鲜美。摊主明显是个中熟手，一字排开几只碗，在碗底铺上盐、味精、胡椒粉、生抽，并一些干紫菜、虾皮、榨菜粒、葱花。在清水中漂浮起舞的馄饨皮变成了一条半透明的拖尾裙，沥干了水装进碗中，另一个锅子内雪白的骨汤急不可耐地冲进摆好调料的碗底，一碗小馄饨就算好了。
“好吃吗？”摊主的表情略带羞涩，问着他们。
孟风雪忙不迭地点头，身边的小姨却惊叫一声：“我想起来了，这里就是你爸爸当年摆摊的地方啊！”
“不错，摊主是当年给孟师弟帮厨的，他在孟师傅走后接替了这座馄饨摊。”李伯在一旁说。听闻孟风雪是孟师傅的儿子，摊主执意不肯收他们的钱。这一次，孟风雪欣然接受了免费的好运，这是他爸爸的善良为他留下的缘分，他要堂堂正正地接受。
“有时候，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像一个小屁孩。”小姨用塑料勺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说的话能达到某种本质，可你偏偏用小孩的声音把它讲出来。”
“有什么说什么而已。”
“你和你爸爸，骨子里是一样的人，不知道转弯。”
“小姨，你说我妈和我爸就是在馄饨摊认识的？”
“终于想知道了？”小姨瞥了他一眼，
孟风雪偏偏脸上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一点呗。”
“我说你爸爸是不懂转弯的人，那你妈妈啊，就是一个从不往回看的人。”
十几年前，妈妈和爸爸一样，孤独地来到上海打工。与总是潇洒地活在每一分钟的孟师傅不同，妈妈对未来有着远大的期待，她想要成为一个都市里的成功人士。也是因为两个人对未来的计划不同，才导致了后面的分离和争吵。小孟听着津津有味，小姨却不说了：“今天先不说，留一点悬念。”
孟风雪无奈地撅了撅嘴，对付自己的馄饨区了。冒着白色热气的馄饨皮被漆黑又透明的晚风吹拂凉下来，入口滑溜溜的，馅料嫩滑，几乎不用咀嚼就能把馄饨咽下去。汤底用的明明是普通的、超市随处可以买到的调料，通过完美的搭配比例，竟然能产生出如此复杂醇厚的鲜味。
孟风雪微微地呼出胸口的闷气，只尽情享受眼下的事情。这是爸爸当年打动了妈妈的味道，如今也打动了他，打动着夜市上匆匆路过的每个食客……
不说话，就会产生误会。
而看穿一切，并且勇敢把事实讲出来的，往往是不懂太多人情世故的孩子们。孟风雪就像《皇帝的新衣》里的那个小孩，他简单的一句话，把面前的母子两人间跨越了数十年、有如天地遥远的鸿沟，复杂到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情感，用一句话，就喊破了。
罗婆婆一直带着温柔表情的脸颊颤抖了起来，似一张完美的面具上出现一道裂痕：“是这样吗？”
李伯摇摇头，表情有些颓废。“这么多年，比不比得过谁，其实我早就放下了。”
当时，孟师傅在颓废低沉的时候，机缘巧合上了西山，得到李阿公和罗婆婆的指点。两位前辈欣赏他的天赋，更被老孟的单纯感动，将自己一生所学倾囊相授。李伯心里牵挂着山上的父母，没想到，得到的消息居然是他们收留了自己试为竞争对手的孟师傅。固执地认为父母偏心，把绝活传授给了一个外人。从那时起，他怀着攀比的念头，拼命往名厨的宝座上攀爬，发誓要将琼玉堂重新打造成一流的餐厅。这些，他都做到了，可是，他的心却没有因此而感到快乐。
前尘往事已经过去得太久了，李伯的坚持的意义渐渐变了，不再为了追逐上天才的脚步，而变成了希望得到父母的赞许。孟师傅意外的发生后，他派眼镜陈来探听食谱，也是想知道怎么能在除以上更进一步。
并没如孟风雪平时看的电视剧一样，出现母子两人抱头痛哭的场景。婆婆只是拿起李伯磨得锃亮的刀，点点头：“身为优秀厨师的习惯，你这么多年一直保持得很好。”
年龄是孟风雪的三四倍的李伯，眼圈忽然红了。他向婆婆伸出手：“请您不要再回西山了，跟我一起去看看全国各地的琼玉堂吧。”
“好。”婆婆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个字。
“谢谢你，小孟。”李伯转向风雪，无意之中立下大功的小孟后知后觉，脸慢悠悠地红了起来。
作为答谢，李伯说要邀请大家去一个地方吃夜宵。因为回房忙工作，错过了婆婆和李伯和解这段情节的小姨满脸写着问号，弄了半天才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跟来上海本来是怕风雪遇到危险，没想到自己几乎没做任何事，反而看了一幕精彩的电视剧。
李伯低头询问风雪，吃过上海风味的馄饨吗？孟风雪摇摇头，他只记得小姨说过爸爸当年被赶出酒楼，自己找到热闹的夜宵一条街，摆了一个馄饨摊。爸爸和妈妈应该就是在卖馄饨的时候认识的。
一行人乘着琼玉堂的商务小车，往市中心遍地梧桐树和小洋楼的窄小密集的街道去了。路上，李伯承担起介绍的工作。他温和的嗓音娓娓道来，讲本地人喜欢吃两种馄饨，一种是馅料饱满的大馄饨，另一种则是小巧玲珑的绉纱馄饨。
车子在某处停下了，走下来一看，街道两旁全是各色的路边摊。
夜晚的上海，不仅仅在滨江的商业区里，灯火繁华，歌舞升平，似乎最黑的黑夜永远不会来。它还应该在每一个巷弄转角架起的露天炉灶里，油烟袅袅里就喂饱了每一颗劳碌归来的灵魂。
大家跟着李伯走向一个馄饨挑子，摊主年纪看起来和爸爸差不多大，手臂不寻常的健壮。他们每人点了一份小馄饨，摊主的手臂立刻动了起来，这家的馄饨都是现包的。
绉纱馄饨恰如其名，宛如轻纱包裹。压得薄如蝉翼的方形馄饨皮，一只手用小木棍蘸取打成细腻肉泥的馅料，只要一丁点。另一只手上下翻飞一下，馄饨便组合成了一枚小小的信封形状。
卖小馄饨，要摆两口大锅，一口清水的煮馄饨，一口滚着雪白浓郁的骨头汤。如果用煮馄饨的水当馄饨汤，难免浑浊发苦，也不够鲜美。摊主明显是个中熟手，一字排开几只碗，在碗底铺上盐、味精、胡椒粉、生抽，并一些干紫菜、虾皮、榨菜粒、葱花。在清水中漂浮起舞的馄饨皮变成了一条半透明的拖尾裙，沥干了水装进碗中，另一个锅子内雪白的骨汤急不可耐地冲进摆好调料的碗底，一碗小馄饨就算好了。
“好吃吗？”摊主的表情略带羞涩，问着他们。
孟风雪忙不迭地点头，身边的小姨却惊叫一声：“我想起来了，这里就是你爸爸当年摆摊的地方啊！”
“不错，摊主是当年给孟师弟帮厨的，他在孟师傅走后接替了这座馄饨摊。”李伯在一旁说。听闻孟风雪是孟师傅的儿子，摊主执意不肯收他们的钱。这一次，孟风雪欣然接受了免费的好运，这是他爸爸的善良为他留下的缘分，他要堂堂正正地接受。
“有时候，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像一个小屁孩。”小姨用塑料勺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说的话能达到某种本质，可你偏偏用小孩的声音把它讲出来。”
“有什么说什么而已。”
“你和你爸爸，骨子里是一样的人，不知道转弯。”
“小姨，你说我妈和我爸就是在馄饨摊认识的？”
“终于想知道了？”小姨瞥了他一眼，
孟风雪偏偏脸上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一点呗。”
“我说你爸爸是不懂转弯的人，那你妈妈啊，就是一个从不往回看的人。”
十几年前，妈妈和爸爸一样，孤独地来到上海打工。与总是潇洒地活在每一分钟的孟师傅不同，妈妈对未来有着远大的期待，她想要成为一个都市里的成功人士。也是因为两个人对未来的计划不同，才导致了后面的分离和争吵。小孟听着津津有味，小姨却不说了：“今天先不说，留一点悬念。”
孟风雪无奈地撅了撅嘴，对付自己的馄饨区了。冒着白色热气的馄饨皮被漆黑又透明的晚风吹拂凉下来，入口滑溜溜的，馅料嫩滑，几乎不用咀嚼就能把馄饨咽下去。汤底用的明明是普通的、超市随处可以买到的调料，通过完美的搭配比例，竟然能产生出如此复杂醇厚的鲜味。
孟风雪微微地呼出胸口的闷气，只尽情享受眼下的事情。这是爸爸当年打动了妈妈的味道，如今也打动了他，打动着夜市上匆匆路过的每个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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