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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秘密的真相

    第二天一早起床的时候,小姨敏锐地发觉孟风雪有点不寻常的地方。看了半天,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小孟那随身携带的黑色大书包瘪了下去。鼓鼓囊囊的兜里软塌塌的,他宝贝得不行的食谱、必须贴身带着的食谱不见了?

    “你的食谱呢?”小姨问。

    “交给李伯了,他会请他的工作人员帮我整理。”孟风雪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小姨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之前还怀疑他另有所图的人?不是说这个食谱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得到的人不仅能变身成神厨,还能得到餐饮界的半壁江山吗?

    “那个秘密吗,小姨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啊。”孟风雪笑眯眯地说。

    即便是聪明如小姨,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真的?告诉我?那可是外面传说珍贵绝伦的食谱啊。”

    “是啊,李伯一开始也以为是有,没想到食谱的秘密竟然……。”

    小姨赶紧拉来一张小椅子,兴趣盎然地坐好。她不是开餐厅的,也不是厨师,食谱对她没什么用。不过,听一个传奇故事也是好的啊。

    “那就是一本普通食谱。”孟风雪说。

    原来,爸爸写在菜谱中间的密密麻麻苍蝇腿一样的小字,并非是什么不外传的诀窍或是学了就能厨艺突逢猛进的法门。而是他从自己家里的私房菜馆开业以后,记录下的来的客人们的独特的喜好,或是提醒自己,针对不同人群要进行不同的特殊处理。

    食谱的秘密说来也很平常。这世界上存在最好吃的东西吗?不存在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品味和审美,有人喜欢辣一点,有点喜欢淡一点。做一个顶级的厨师,需要的是出色的观察力和关怀心,把前来吃饭的客人放在第一位,按照他们的喜好细致地调整。

    这些记载,写的是爸爸多年来的观察和经验。面对要求特别复杂的客人,他甚至还会为其专门地写一个条目。起初是怕自己忘了,后来,有些回头客来得多了,渐渐就变成铭记于心的事情了。

    食谱的秘密,就这么简单。只不过有心人把它传得神乎其神,而想要走捷径的人越来越多了而已。这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什么看一眼就能成仙成佛的秘籍,即使有人拿走了《孟氏食谱》,得到的也不过是一群客人的数据罢了。

    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对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额,啊,对……”小孟左顾右盼,看哪里有门可以供他逃跑一下。

    气咻咻的小姨举起她瘦弱的手臂,力气却不小,揪着孟风雪的衣领子原地拖拽了好几圈。

    “我就说你是,故意拿食谱和罗婆婆做幌子,就是为了逃出来吧。”

    孟风雪低头,算是默认了。

    “哎哟,你知不知道大伯都担心死了,现在和我去找他!”啊?大伯来上海了?孟风雪紧张地环顾四周。

    小姨摇摇头:“没有,我要把你押送到他的城市去。”

    孟风雪挠挠鼻子,他去过大伯住的城市的,那也是爸爸的故乡。那次他们坐了很久的火车才到那座风像搀着刀子的城市,吃的东西也都硬邦邦。不过,继续留在上海的意义也已经没有了,孟风雪知道,他还是要面对自己必须面对的。

    “不过我们可以不用那么赶,花几天时间开车开过去好了。”小姨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意思是小姨的爱车小黄就在楼下?孟风雪迷糊了一下,等等,这并不重要。小姨还表达了另一层意思,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以他对中国地理的理解……他们是要从上海一路开车北上,由南到北,像探险一般去目的地吗?小孟禁不住疯狂欢呼起来:“这不就是我最喜欢看的公路电影吗!太棒了!”

    趁着一个上海在出梅雨季前难得的晴天早晨,小姨开着她那辆柠檬一样活泼的黄色两厢车,装上满脑子鬼主意的孟风雪和行李,准备出发。

    李伯,罗婆婆还有眼镜陈来相送,他们不是空手而来,李伯将一只画着水墨图案的食品袋递给他们路上吃。

    袋子上写着上海本地一家寺庙的名字,角落处印着小小的“琼玉堂”三个字。原来李伯一直在用自己酒楼的技术和手艺,帮助各地的寺庙制作一些美味素食点心用于售卖。而琼玉堂和寺庙合作的收入全部捐赠给贫困地区的学校,用来改善学生们的伙食。

    孟风雪此刻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不能简单地评判一个人。急功近利,追名逐利,勤奋刻苦,乐于助人,这些褒贬不一的词语完全有可能会出现同一个人的身上。李伯和爸爸同为厨师,却有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但他和爸爸有一个共同的出发点,他们都希望天下的人能吃得饱、吃得好,甚至,吃得更饱,吃得更好。

    孟风雪拿出一颗圆圆的小酥饼,里面夹着海苔夹心。酥饼做成一口就可以吞下的大小,方便人食用。他利落地把酥饼塞到嘴里,回想起时日短短却惊心动魄的群玉山、上海的旅途,而此时自己正要去一条更陌生的路。

    车开出几十公里,小姨和他闲聊起来:“食谱交付掉了,你心安了吧。”

    “嗯。我这一路上,从群玉山到上海,总感觉有人跟着我。”孟风雪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有可能是你的护体神仙在跟着你吧。”小姨敷衍地回答着。

    “确定?不是你或者哪个长辈在偷偷跟着我?”孟风雪怀疑地看了一眼小姨。他把车窗拉下来,风扑棱棱地响,把他的头发吹成直直的一道屏风。他往行车的反方向看,上海已经渐渐远了,像一座巨大的金属UFO,盘踞在长江往大海的必经之路上。

    上海,坐落在祖国东南角的一座繁华、魔幻、温情又冷酷的大都市。无数的人在这里相识,产生了爱与牵绊,又从这里走散,也有人在这里重逢。命运流转,都不由人自己的意志决定。

    长大的必修课,是发现有许多事情是怎样努力也无能为力的。自从爸爸离开后,孟风雪对这句话的理解变得很深刻。他曾经在梦里哭着醒过来过,希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没人能比他希望爸爸回来的心更坚定如铁,如今,他也开始接受这一切。

    一路由南到北,他们会花上两三天,开过一两千公里,去到地图上另一端的地方。那他自己呢?他和妈妈,还有永远不能再见面的爸爸,又会在哪里再见。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拿起一颗酥饼吃了。

    “真好吃啊。”孟风雪由衷地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