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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特别篇(八),形显

    子时将至,紫虚观中幽静一片,耳畔除了风声吹过蒿草时‘簌簌’的异响,只剩下赵煜细微的呼吸声。

    值夜的兵丁早已睡去,山门外只留了个小道童杵在墙角打着瞌睡。

    他蹑手蹑脚的潜进山门,还没走上几步,身后就响起道哈欠连天的询问声。

    “赵哥儿怎么才回来,观主今天还问来着,吩咐你回道观了告知他一声。”

    “啊呵呵,我路上耽搁了时辰”,赵煜打了个哈哈应付了一声。

    刚摸着脑袋转过身去,就瞧见那个专司奉茶的小道童正瞪眼瞧着自己,手里还握着根直溜溜的‘木剑’。

    还好他早有准备,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柄尺许左右,吊着长长穗子的木剑挥手一晃,小道童的眼珠子立时就跟着他手臂移动了起来。

    赵煜见状对这小木剑的威力很是满意,挥手将小道童叫到身前。

    “喜不喜欢?”

    小家伙的目光还停留在木剑上,可那点头如捣蒜的小脑袋已经将内心的想法出卖的一干二净。

    “想要也行”,赵煜故意把木剑高高举起,趁着小道童蹦着脚来抢的空挡将其一把抱起,笑道:

    “你告诉赵哥,老观主将后院的钥匙藏在哪里了好不好。”

    “后院的钥匙只有师傅他老人家有…”

    小道童奶声奶气的,眼中刚闪过几丝犹豫,可刚抓住木剑上垂落的穗子,马上就将百目道人的叮嘱忘的一干二净。

    “海师兄私下偷偷将所有房门的钥匙都藏了一把。”

    “哎,真乖!”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刚要动身,回头又瞧见小道童挥着木剑就要去值夜。

    赵煜忙又将他拉了回来,蹲下身道:

    “赵哥跟你商量个事,今天晚上别去值夜了好不好,回房里歇息,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小道童扭捏着身子,犹疑道:

    “可师傅他老人家要是发现我晚上偷偷跑去睡觉,明天会罚我跪香的。”

    赵煜此刻心间焦急万分,可一时又不知怎么跟小道童解释,只得又使出了糖衣炮弹的办法。

    “你要是听师兄的,明天师兄再给你削一个更长的木剑,外带一个核桃风车,一拉线会呼啦啦转的那种。”

    ……

    送走了欢天喜地的小道童,赵煜终于才敢长吁了口气。

    “比起女朋友,小孩子还是要好哄一些!”

    夜色阑珊,星斗西移,赵煜又贼娃子般轻手轻脚潜进了海青的静房。

    月光洒进屋中,桌案上香炉缭绕,床榻上鼾声震天。

    他寻摸了一圈,愣是没在屁大点的静房里找到小道童说的钥匙在哪。

    焦急间,床榻上突然一阵嘎吱做响,连那震天响的鼾声也停了下来。

    赵煜心脏立刻跳的如同闷鼓一样,慢慢扭头一瞧,却是海青不知何时扬面翻过身来,怀中还抱着个长长的木匣。

    难道钥匙藏在了这里面?

    屏息敛声等了片刻后鼾声又阵阵响起,赵煜才又将那颗吊着的心放了下去。

    “对不住了海师兄,小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告罪了一声,赵煜摸出张陆道人给他的‘收惊定神符’持于手中以指掐诀。

    这类符纸不同于陆道人此前召敕目神的‘净目明神神符’,没有受箓师承也能使用,属于通用的大路货一类。

    主用于小儿半夜无故啼哭,冲撞惊吓所致的惊厥哭闹,对于收梦定神亦有奇效。

    他也是怕抽出木匣时惊醒海青引起变故,只能先用这种法子让其陷入深度睡眠。

    咒语念罢,就在赵煜要将符纸贴于海青脑上时。

    床榻上倏地伸起只粗胳膊,将符纸一把给攥了去。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赵煜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浊气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全都呼到海青脸上。

    他登登向后退了数步,月光透过窗棂打在床榻上。

    浮光氤氲间一壮一瘦的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变得怪异起来。

    两人皆怔愣了许久,海青终是率先幽幽开口。

    “赵兄弟,你刚才的指诀掐错了,收惊符那么用可不起作用。”

    赵煜杵在窗口尴尬不已,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这大半夜的,任谁发现一个大男人潜进自己房中都要捂着屁股心生惊疑。

    可海青的反应太过诡异,甚至平静到给人一种‘我早就知道你要来’的错觉。

    赵煜正犹豫要不要将百目道人实乃妖祟鸠占鹊巢之事告知,怎料海青却直接翻身而起,从褥子下摸出一串锁匙后丢来。

    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让他直接呆在了原地。

    “你被带上山那天,我就发现你能看到大家伙体内妖蛊排出的血气,白天也是我让张青跟着你去了茶棚。”

    赵煜还在揣摩这番话语中的深意,海青却已拉开木匣,从中抽出一柄长剑来,温声道:

    “我陪侍在师傅身旁十载有余,又怎能不了解他的习惯脾性,其实从他开始往观中抓人时我就发觉了其中蹊跷。”

    月影浮光斑斑点点落在海青身上,海清持剑转腕舞出点点寒光,声音也陡然变得森然:

    “之所以虚与委蛇助妖做贼,实是不忍观中百十余口性命跟我派道统一并断绝,既然赵兄弟又返回了山上,想来定是已找到了除妖之法。”

    赵煜听到这里已是喜出望外,他这次上山原本是为了自救而舍命一搏。

    可观里到底还有那么多普通人,事情顺利还好说,万一出了什么纰漏……

    而海青对观中大小建筑再是熟悉不过,要是有他帮忙,今夜之事无疑又多了几分希望。

    ……

    海青找了间柴房,推开杂物后漏出个一人高的小门来。

    他掌起灯熟门熟路鼓捣了一阵,那只锈迹斑斑的铜锁便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好在赵煜眼疾手快,堪堪以脚将其抵在墙上才没弄出太大声响。

    在羊肠似的地道里兜兜转转扰了一阵,再爬出时两人已到了正殿左侧的偏窗外。

    刚进到后院,石阶下就响起数道有气无力的咒骂声,带着怨毒旋风一般地钻进耳朵。

    赵煜低头一瞧,好家伙,整个院子像被掘机犁过一样。

    那些拱起的土堆下则是一个个竖井模样的地牢,地面上只留着个吊水送食的铁栏框着。

    一眼望过去,类似这样的地牢怕是足有百十余座。

    两人附在偏窗前大气都不敢出,海青沾了些口水,以指化开窗棂上的糊纸向内瞧去。

    只见原本供在神台上的塑像不知被搬去了何处,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蟒蛇般的黑影盘卧其上。

    月光打进大殿,那黑影时不时扭曲翻转一下身体。

    身形虽略显朦胧,可依旧能清晰瞧见它头上的触角毒齿,以及肢节下那密密麻麻的钩形足节。

    “入娘的,还真是只蜈蚣精,”

    海青倒吸一口凉气,努着嘴示意赵煜去看大殿的地砖。

    他稍稍起身探出半截脑袋,顿时就明白了海青震惊的原因。

    原来那东西的触角已然刨开石砖钻进了地下,两条拱起的土丘一路延展朝向后院,吸食着地牢中百姓的精血。

    弄清了殿内清况,赵煜也不再犹豫,摸出符纸低声道:

    “不能再等了,那畜生的阴身应该躲在正殿值房里,你去放出地牢里的百姓制造混乱将其引出来,我去抄它的后路。”

    海青闻言郑重抱拳,道:

    “事后如果咱两都还活着,我再请你痛饮一番。”

    说罢猛踩石阶跃到最近的地牢旁,对着土丘一剑刺下。

    深蓝色的妖血从松土中喷射而出,蜈蚣精钻进地里的两条触角登时吃痛不已,扭曲着从土中飞蹿而出。

    殿内那只水桶般粗细的身子也倏地直立而起,甲壳磨擦间发出‘沙沙’的声响。

    伴着映在窗棂上游动的阴影,仿佛满屋子影影幢幢的都挤满了妖物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