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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的抉择(1)

    1879年,10月9日,上午8:21,雅各布农场附近,罗纳多州。

    尽管已经步入10月,罗纳多州的天气却丝毫没有减退燥热。罗纳多州就像一位混迹于华尔街的商人,尽管你很讨厌他,但你却又不得不依赖于他的钱财和地位,他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驱使人们继续包容他的暴脾气。这般简单通俗的道理运用在实际上,也同样易懂,比如:同罗纳多州众多居民一样,爱德华·比尔也相当厌恶罗纳多州的天气,不过黄金和赏金还是牢牢地将他们内心的欲望把握得明明白白。

    撇去天气因素不谈,雅各布农场的选址其实相当不错,尽管相较周围的村镇都有一定的距离,但是不远处就有一座天然的淡水湖,再加上植被也较为丰富,所以无论是欣赏环境或是提枪狩猎,都是相当不错的。

    单看牧场的构造,分区也简洁明了,一入正门,便是一座规格不小的双层木屋,看装饰的精致程度就知道一定是牧场主人所居住的主屋。在主屋的右侧,则是两个面积不大的纯木制单层小屋,大概率是用于牧场内劳工的居所,粗略估计能容纳5至7人左右,这般的劳工数量对于这么一座中等大小的农场来说,也算足够了。在主屋的左侧,是一个涂上红油漆的大马厩,除了存放马匹外,也可以存放适用的马具以及清洁工具,同时也能堆放足量的草料和废弃的杂物。将视线往主屋的后方望去,则是牧场动物门的聚集地,无论是牛棚、猪圈还是跑马场都一应俱全,在动物活动区的旁边,还有一小块菜地,同时也设有水泵用于取水。

    总的来说,这个牧场是相当诱人的,在比尔看来,虽然比起格里芬庄园的规模要差上太多,但是在罗纳多州这个地界,也算是相当豪华的建设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背对着牧场,有一块相当突兀的土坡,大约有几人高,在坡顶还有一棵果树,大概率是牧场的人种在这儿的。

    而现在的爱德华·比尔和斯科特帕罗正卧趴在这座矮坡,他们尽可能规避蚊虫的侵扰,静静注视着坡脚下牧场内的一举一动。

    没错,这座牧场的所有者,正是化名为杰森·雅各布的——鲍勃·马丁。而现在,这位故事的主角,正专心致志地教着一位年龄不算大的男孩骑马,随着小马桀骜不驯地大步跃进,即便比尔和帕罗隔着有相当距离,也能清楚看见被小马扬起的灰土。

    由于地形原因,仅有牧场背面的这座小土坡可以作为隐蔽,同时也能大致将牧场的情况一收眼底。正因如此,帕罗才选择在这座土坡勘察牧场的动向,以便做出下一步的抉择。不过令帕罗意外的是,正当二人对地形分析的差不多时,鲍勃·马丁便牵着一匹小马,带着一个大约十来岁的男孩走进了跑马圈。于是帕罗当机立断,选择隐蔽在土坡直接击毙暴露在空旷位置的鲍勃·马丁。

    不知是长时间趴卧导致浑身的酸麻,还是不忍当着一位儿子的面击毙他的父亲,比尔轻叹一口气,缓缓将手中的夏普斯步枪放在一旁。这是一把崭新漂亮的步枪,这支最早生产于1859年的后膛闭锁来复枪无疑是威力和精准的代名词,也正是因为他俊朗修长的造型,一下就把比尔迷得无可救药,当即就花上50美元买下了这支宝贝。而这位新朋友,无疑成为帕罗这个临时计划的不二选择,您可得知道,这支夏普斯步枪在更换上铜质子弹后,最远射程可是高达900米的怪物。而现在的鲍勃·马丁,距离比尔和帕罗,直线距离也不过250米左右。

    “怎么?不忍心下手?”

    帕罗并没有瞧向比尔的方向,他的目光依旧聚焦在鲍勃·马丁身上,只是用平常的语气淡淡地询问道,此刻的帕罗平静冷漠地让人无法琢磨他的心思。

    “我不知道,帕罗先生······”比尔顿了顿,突然间他觉得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我们赶了十多天的路,起初差点死在伊文镇······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男孩儿,他是无辜的,我不愿意看着这个男孩儿就这么失去他的父亲······这太残忍了,对他来说不公平。”

    在比尔的印象里,并没有多少父亲的身影。家里的条件一直不好,在比尔5岁的时候,家里东借西凑了一笔钱,购置了一匹年老的夏尔马,从那之后,父亲便常常用这匹老马拉上木车,为附近的镇子配送些杂货,以此赚些辛苦钱。也因为工作的缘故,父亲总是早出晚归,从未有抽出一天陪伴过自己。

    比尔望着这对父子俩,竟有些出神,内心似乎被无数个恶魔拧在一起,胸闷地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不公平的呢?”帕罗的语气依旧平静,好似没有被比尔的说辞触动,“你知道他爸爸的赏金有多高吗?那可是3000美金。那些他干过的缺德事绝对足以让他的脑袋挨上几枪。而现在,这样的混蛋竟然能这么悠哉地过着日子,你不觉得这才是不公平吗,比尔先生?”

    “但是······”比尔想要反驳些什么,但否决的话却无法脱口而出,他的喉咙像是被螺母狠狠锁死一般,干涩地说不出话来。他又别过脸望向牧场的方向。男孩似乎因为操作不当,径直从马背上摔下,鲍勃·马丁并没有上前搀扶自己的孩子,像是在说笑着,顺势靠在木栏旁。

    比尔的内心被炙烤地无处躲藏,他只想逃避眼前的一切,如果今天这个见鬼的鲍勃·马丁没有带上他的小子来驯马,之后再遇见,自己或许还能果断地扣下扳机。而现在,木制的枪托仿佛被涂上一层厚厚的油蜡,让比尔始终无法再提起这杆夏普斯步枪。

    “听着比尔先生,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酷。但是,你要知道我们干这行是为了什么。对,说白了,我们不过是为了钱、为了名,但也是为了我们仅存的这一点儿良心。曾经我也认为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但当这些人真正进入我的生活后,我才知道这有多痛苦。”

    帕罗似乎正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希望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平和,不过他的嘴角正在不规律地抽动着,左手不自觉地搓动着无名指上精致的戒指。

    比尔沉默了,帕罗的话直接刺穿了他内心最不愿提及的一角。他的眼神有些迷离。16年前的那个冬天,自己的父亲正是在一次运货的途中,被两个毛贼劫持,后来这两个混蛋不仅抢走了父亲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财,还朝着父亲连开了四枪。从那之后,身体本就不好的母亲在一个月后与世长辞,自己也因为没法儿为父亲偿还债款,被债主赶出了家门,从此孤身一人流浪在西部荒野。

    可悲吗?比尔没法儿为自己的人生做一个恰当的评价,自己这32年的人生似乎每一天都在糊弄着,没有钱、没有文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妻子······比尔承认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每天只会靠着微薄的工资,摄入些低廉的酒精和尼古丁让自己更好受些。他不知道是该痛恨那两个夺去父亲生命的杀千刀的混蛋,还是责备自己的不争气。

    比尔闭上了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端起沉重的来福枪。微风轻轻划过脸庞,却丝毫感知不到这一瞬来之不易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