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抉择（3）
（本节接第一章序）
“别愣神了！”
埃里克·罗斯（吉普森·亨德尔）高昂的声音将鲍勃·马丁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确定他们是来找我们的吗？”马丁顿了顿，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击碎了他的理智，马丁只能抱着侥幸的心态期望从罗斯那里得到一个虚假的答案。
“小子！清醒点！”罗斯那张油腻邋遢的脸上闪烁着与之不匹的稳重。
马丁愣了愣，似乎还没接受自己已经被平克顿盯上的事实。他注视着罗斯浑浊却坚定的眼神，似乎十年前那个不择手段的“矮人罗斯”又回来了。
“矮人罗斯”是多年前还混迹于莫里斯帮时，同伴为埃里克·罗斯取得绰号。除了对他小小个头的调侃外，更多的其实是对他的认同和尊重：罗斯，就如神话中的矮人族一般机敏沉稳。不过罗斯身上不可一世的锐气，似乎在赫胥镇失败的劫案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其实不只是罗斯，其余的帮派成员也同罗斯一样。那一天后的莫里斯帮，就如失尾的凤凰，再也没了傲人的资本，沦为了一团草芥。马丁也不例外。好友的死亡和帮派兄弟可能出现的背叛，彻底浇灭了马丁的希望。不过，让马丁下定决心脱离帮派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的孩子。
在莫里斯帮因为赫胥镇的失败而溃逃时，马丁还要时刻照顾着自己唯一的骨肉——肯尼迪·马丁。彼时的肯尼迪不过刚满两岁，由于长期生活在野外的营地，肯尼迪的体质其实并不好。在原先帮派还很富裕自由的时候，马丁还能为肯尼迪提供些稍干净温暖的住所以及新鲜的药物。而1871年之后四处颠沛流离的莫里斯帮，让马丁再也无法为自己年幼的孩子提供一个温暖可靠的港湾。
1872年，风雨飘渺的莫里斯帮又被现实迎头一棒，威尔镇的变故彻底击垮了它仅存的一丝活力。几乎同时，马丁也已经打包好行囊、打点好存款，带着妻子罗琳和三岁的肯尼迪，彻底和莫里斯帮诀别。
说真的，连马丁本人都认定，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混蛋、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多年的帮派生涯帮助马丁攒下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如果跑去墨西哥，随后再拉帮结派东山再起也不是毫无希望。哪怕最坏的打算：即便是坐吃山空也能维持一家人一辈子正常的生活。但是望着身后的妻子和孩子，马丁只是轻叹了口气，或许这剩下的一生，买一块地；养上几头牛；做点小买卖······这般平淡的生活，才是这个家庭最需要的。于是马丁随了妻子罗琳的意见，在自己尚未被通缉的罗纳多州，购置了一小块土地，一砖一瓦地建立起了自己的农场。这么多年来，尽管收入不及当年，但也过的踏实自在。
尽管一开始，过惯了刀尖舔血般日子的马丁始终无法融入农场平淡的生活。但家人的陪伴和稳当踏实的幸福还是将这个粗鲁的男人改造成一名合格的农场主。值得庆幸的是，鲍勃·马丁以杰森·雅各布的身份，获得了祥和安宁。
在4、5年前，这个小家庭还迎来了一名新的成员，也就是埃里克·罗斯。再次见面时，罗斯似乎比分别时还要胖些，满脸的横肉和慵懒的眼神已经不及当年的神气。不过现在的“雅各布”一家依旧欣然接受了这位曾经的伙伴。至此之后，埃里克·罗斯便以“吉普森·亨德尔”这个名字生活在黑山镇，平日里帮帮镇上的洛林先生打打杂工，闲下来的时候还能帮帮“雅各布”先生做做简单的农活。
“一个彻底的混蛋获得了最平凡的幸福。”马丁总是这么和罗斯形容现在的生活。日子过得很快，快到让马丁已经“深信不疑”自己是一名普通的农场主“杰森·雅各布”，而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鲍勃·马丁”。当然，每当夜深人静时，这般脆弱的幻想就会毫无防备地被击碎。
有时候，马丁也会茫然和害怕。看着镜中那道斜长的刀疤，曾经的点点滴滴就如海啸般席卷他的内心。
“这样的日子会结束吗？我会受到命运的清算吗？”马丁时常这么问自己。他很想通过内心回答自己：“不会！”，但是每每内心高呼否决的时候，身体总是止不住地颤抖——就如当年那些被他用枪指着的可怜人一样。
而现在，迟到的报应似乎随着死神的脚步，步步逼近马丁。沉重的呼吸声已经无法被故作镇定的眼神所压制。
这是这么多年来，马丁第一次感到绝望。而这种绝望，就如被逼近悬崖一般，无法幸免。
“他们到哪里了？”回过神来的马丁，只能从嗓子里挤出这么几个单词。他的喉咙仿佛被转轮手枪顶住一般，干涩发抖。
“我来的时候他们还在镇上，如果他们顺利的话，估计再有几十分钟就能找到这儿了。”罗斯回首望向屋内站在窗边注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肯尼迪，僵硬地挤出一个从容的微笑。
罗斯把他这一生为数不多的温柔和关爱给予了肯尼迪·马丁。年幼可爱的肯尼迪是这个老光棍在这世上唯一的挂念。
“时间来得及，赶紧把值钱的东西打点好，我们即刻启程。”马丁很快稳定住情绪，他的眼神也从躲闪变得坚定。
“我们人太多了，就这么从大路走，会很显眼。”罗斯顿了顿，“这附近说不定已经被平克顿封锁了。”
“哼······能这么死缠烂打的平克顿还能有谁？我不相信这次他们是大规模搜捕······说不定你在镇子里碰到的就是他们全部的人手。”
“你的意思是······那个德文·克洛伊？还是那个沃克·山姆？”
“都一样，没差。”马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正这两个人做梦都想让我下地狱。”
“所以你想赌一把？”似乎感知到什么一般，罗斯的双眼就如狩猎的美洲豹，四处不断扫视张望着，尤其是背对着牧场的那一块小土坡。
“我想也别无他法了⋯⋯”马丁瞥向不远处正朝自己走来的工人，看来他们有些事情需要向自己汇报。马丁并没有阻止他们继续向前迈进，他和罗斯的谈话并不会再持续太久。
“听着小子，即便我们真的能逃出去⋯⋯你的这帮工人也会告诉平克顿我们的去向，最后我们不还是会被平克顿咬着屁股碾？”罗斯的神情很严肃，丝毫看不到其余的情感，“现在，立刻，带着罗琳和肯尼迪，你们先走。我留下来，至少还能帮你们争取点时间，如果快的话你们还能赶上最近的一趟火车。”
“你疯了？”马丁瞪大了双眸，面部变得有些扭曲，“没有这个必要，相信我······”
“别废话了！你我都知道，这怎么走都是一步死局！但至少，有我能拖延点时间，还有一丝可能。”罗斯的脸依旧读不出一丝感情，深壑般的皱纹似乎更加显眼，“不为别的，至少为肯尼迪着想！别犹豫了！没时间了······”
罗斯的声音依旧听不出起伏，平淡的语气似乎不曾蕴含焦急和胆怯。
马丁别过身去，面向身后的土坡，想要逃避罗斯真诚的双眼。正当他鼓足勇气想要驳斥罗斯的计划时，土坡上的杂草堆突然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只此短暂一幕，却被马丁敏锐地捕捉到。他镇静地平复内心的不安，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别动······我也看到了。”罗斯似乎知道马丁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平静似乎没有被动摇，“土坡上有人，我们被盯上了。”
“怎么办？”
“我数一、二、三，一起往屋里跑，千万不能停！”罗斯的额头渗出不大不小的汗滴，他的双眼眯成了一道缝，时刻关注着土坡的方向。看来他之前捕捉到的异象并没有错。
“一······二······三！”
“嘭！”
几乎就在马丁和罗斯起跑的同时，爆裂的枪声如猛兽般从土坡的方向袭来。
值得庆幸的是，子弹没有击中任何一个人，而是侥幸般从罗斯的眼角划过，鲜血瞬间覆盖住罗斯的左眼，顺着眼窝和鼻梁流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枪声瞬间让牧场内的动物们惊得嗷嗷乱叫。户外的工人瞬间扔下手中的工具，四处逃窜，有的甚至被吓得呆在原地，双腿一软顺势跪倒在地上。
罗斯并没有在意眼角炽热的痛楚，强忍着鲜血的刺鼻腥味继续和马丁向不远处的木屋奔去。
听枪声，大概率是夏普斯来复枪，枪手重新装填新一发的子弹还需一段时间，即便是对这把步枪极为熟悉的老枪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抛壳、重新装弹、准备射击，这一系列繁杂的工作。
果不其然，在马丁和罗斯刚要步入木屋的后门时，第二声枪响才顺势袭来。不过这一次，幸运之神便不再眷顾他们。大口径的铜质子弹击穿了罗斯的小腿，伴着他痛苦地哀嚎声，罗斯顺着台阶跌下。滚烫的鲜血瞬间将纯木色的台阶染红，空气中瞬间腾起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马丁停下脚步，赶忙回过头拉住罗斯的衣领。拼了全身的力气将罗斯拖入房内，几乎就在进屋的一瞬间，又一声枪响袭来。这一次，枪手装填的速度要远快于上一次。不过子弹只是从木门穿射而过，砸向了一旁的地板，渐起层层木屑。
随后良久，再也没有骤起的枪声从土坡袭来。这也让马丁能有时间喘上一口气，他赶忙搂过一旁瑟瑟发抖面部苍白的肯尼迪，可怜的孩子，他已经被枪声和罗斯的惨状吓呆了，他的眼神时刻在颤抖着，仿佛世界将要在眼前坍塌。父亲宽实的臂膀似乎为小肯尼迪带来了一丝慰藉，他仅仅扣住马丁的臂膀，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如此想依赖在父亲的身上。
罗琳并没有开口询问，这个坚强的女人尽管也被惊吓地面色煞白，但她还是没来得及迟疑，赶忙从袖口扯下一块碎布，堵住罗斯小腿上的伤口，为他紧急止血。罗琳曾随丈夫在帮派内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于这种突发状况还是有一些经验的。
整个房间弥漫着血液的腥臭味和罗斯的哀嚎声。
“听着！肯尼迪！肯尼迪·马丁！像个男子汉一样！你要保护好妈妈，知道吗？”马丁将双手搭在小肯尼迪的肩上，一抹泪花不经意间徘徊在他坚毅的眼角，或许是感知到眼泪的存在，他赶忙别过脸朝着正为罗斯包扎的罗琳，高呼道：“罗琳！赶紧收拾！带着现金，去马厩备马！”
“可是······可是罗斯先生······”
“放心吧，亲爱的······我没事儿的······”罗斯咬着牙，原本红彤彤的脸蛋已经变得惨白，他极力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断断续续的单词。但任谁看了也知道，他不可能没事儿。
“这么短时间······备四匹马······来不及······来不及······”罗琳本是蓝色的裙摆和袖口，已经被鲜血染得变了颜色，她努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强作镇定地回复着。
“不，亲爱的······”马丁从身后的箱子中摸索出两只转轮手枪，这么多年来，马丁一直保持着为这些老伙计保养的习惯。尽管时隔多年，他还是很熟练地为它们填上六颗.45子弹。装填完毕后，他从盒子中随意抓了一把子弹塞进口袋，他转过身去，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容，“只用备两匹就够了。”
罗琳瞬间明白了马丁的企图，她发了疯似的冲向马丁，不顾一切地嘶吼着。
本明媚的阳光突然阴沉下来，乌云逐渐遮住天空仅剩的一丝光明。罗纳多州的天气向来如此变化多端，此刻也不例外，仿佛在宣泄着无能的叹息。
“别愣神了！”
埃里克·罗斯（吉普森·亨德尔）高昂的声音将鲍勃·马丁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确定他们是来找我们的吗？”马丁顿了顿，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击碎了他的理智，马丁只能抱着侥幸的心态期望从罗斯那里得到一个虚假的答案。
“小子！清醒点！”罗斯那张油腻邋遢的脸上闪烁着与之不匹的稳重。
马丁愣了愣，似乎还没接受自己已经被平克顿盯上的事实。他注视着罗斯浑浊却坚定的眼神，似乎十年前那个不择手段的“矮人罗斯”又回来了。
“矮人罗斯”是多年前还混迹于莫里斯帮时，同伴为埃里克·罗斯取得绰号。除了对他小小个头的调侃外，更多的其实是对他的认同和尊重：罗斯，就如神话中的矮人族一般机敏沉稳。不过罗斯身上不可一世的锐气，似乎在赫胥镇失败的劫案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其实不只是罗斯，其余的帮派成员也同罗斯一样。那一天后的莫里斯帮，就如失尾的凤凰，再也没了傲人的资本，沦为了一团草芥。马丁也不例外。好友的死亡和帮派兄弟可能出现的背叛，彻底浇灭了马丁的希望。不过，让马丁下定决心脱离帮派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的孩子。
在莫里斯帮因为赫胥镇的失败而溃逃时，马丁还要时刻照顾着自己唯一的骨肉——肯尼迪·马丁。彼时的肯尼迪不过刚满两岁，由于长期生活在野外的营地，肯尼迪的体质其实并不好。在原先帮派还很富裕自由的时候，马丁还能为肯尼迪提供些稍干净温暖的住所以及新鲜的药物。而1871年之后四处颠沛流离的莫里斯帮，让马丁再也无法为自己年幼的孩子提供一个温暖可靠的港湾。
1872年，风雨飘渺的莫里斯帮又被现实迎头一棒，威尔镇的变故彻底击垮了它仅存的一丝活力。几乎同时，马丁也已经打包好行囊、打点好存款，带着妻子罗琳和三岁的肯尼迪，彻底和莫里斯帮诀别。
说真的，连马丁本人都认定，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混蛋、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多年的帮派生涯帮助马丁攒下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如果跑去墨西哥，随后再拉帮结派东山再起也不是毫无希望。哪怕最坏的打算：即便是坐吃山空也能维持一家人一辈子正常的生活。但是望着身后的妻子和孩子，马丁只是轻叹了口气，或许这剩下的一生，买一块地；养上几头牛；做点小买卖······这般平淡的生活，才是这个家庭最需要的。于是马丁随了妻子罗琳的意见，在自己尚未被通缉的罗纳多州，购置了一小块土地，一砖一瓦地建立起了自己的农场。这么多年来，尽管收入不及当年，但也过的踏实自在。
尽管一开始，过惯了刀尖舔血般日子的马丁始终无法融入农场平淡的生活。但家人的陪伴和稳当踏实的幸福还是将这个粗鲁的男人改造成一名合格的农场主。值得庆幸的是，鲍勃·马丁以杰森·雅各布的身份，获得了祥和安宁。
在4、5年前，这个小家庭还迎来了一名新的成员，也就是埃里克·罗斯。再次见面时，罗斯似乎比分别时还要胖些，满脸的横肉和慵懒的眼神已经不及当年的神气。不过现在的“雅各布”一家依旧欣然接受了这位曾经的伙伴。至此之后，埃里克·罗斯便以“吉普森·亨德尔”这个名字生活在黑山镇，平日里帮帮镇上的洛林先生打打杂工，闲下来的时候还能帮帮“雅各布”先生做做简单的农活。
“一个彻底的混蛋获得了最平凡的幸福。”马丁总是这么和罗斯形容现在的生活。日子过得很快，快到让马丁已经“深信不疑”自己是一名普通的农场主“杰森·雅各布”，而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鲍勃·马丁”。当然，每当夜深人静时，这般脆弱的幻想就会毫无防备地被击碎。
有时候，马丁也会茫然和害怕。看着镜中那道斜长的刀疤，曾经的点点滴滴就如海啸般席卷他的内心。
“这样的日子会结束吗？我会受到命运的清算吗？”马丁时常这么问自己。他很想通过内心回答自己：“不会！”，但是每每内心高呼否决的时候，身体总是止不住地颤抖——就如当年那些被他用枪指着的可怜人一样。
而现在，迟到的报应似乎随着死神的脚步，步步逼近马丁。沉重的呼吸声已经无法被故作镇定的眼神所压制。
这是这么多年来，马丁第一次感到绝望。而这种绝望，就如被逼近悬崖一般，无法幸免。
“他们到哪里了？”回过神来的马丁，只能从嗓子里挤出这么几个单词。他的喉咙仿佛被转轮手枪顶住一般，干涩发抖。
“我来的时候他们还在镇上，如果他们顺利的话，估计再有几十分钟就能找到这儿了。”罗斯回首望向屋内站在窗边注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肯尼迪，僵硬地挤出一个从容的微笑。
罗斯把他这一生为数不多的温柔和关爱给予了肯尼迪·马丁。年幼可爱的肯尼迪是这个老光棍在这世上唯一的挂念。
“时间来得及，赶紧把值钱的东西打点好，我们即刻启程。”马丁很快稳定住情绪，他的眼神也从躲闪变得坚定。
“我们人太多了，就这么从大路走，会很显眼。”罗斯顿了顿，“这附近说不定已经被平克顿封锁了。”
“哼······能这么死缠烂打的平克顿还能有谁？我不相信这次他们是大规模搜捕······说不定你在镇子里碰到的就是他们全部的人手。”
“你的意思是······那个德文·克洛伊？还是那个沃克·山姆？”
“都一样，没差。”马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正这两个人做梦都想让我下地狱。”
“所以你想赌一把？”似乎感知到什么一般，罗斯的双眼就如狩猎的美洲豹，四处不断扫视张望着，尤其是背对着牧场的那一块小土坡。
“我想也别无他法了⋯⋯”马丁瞥向不远处正朝自己走来的工人，看来他们有些事情需要向自己汇报。马丁并没有阻止他们继续向前迈进，他和罗斯的谈话并不会再持续太久。
“听着小子，即便我们真的能逃出去⋯⋯你的这帮工人也会告诉平克顿我们的去向，最后我们不还是会被平克顿咬着屁股碾？”罗斯的神情很严肃，丝毫看不到其余的情感，“现在，立刻，带着罗琳和肯尼迪，你们先走。我留下来，至少还能帮你们争取点时间，如果快的话你们还能赶上最近的一趟火车。”
“你疯了？”马丁瞪大了双眸，面部变得有些扭曲，“没有这个必要，相信我······”
“别废话了！你我都知道，这怎么走都是一步死局！但至少，有我能拖延点时间，还有一丝可能。”罗斯的脸依旧读不出一丝感情，深壑般的皱纹似乎更加显眼，“不为别的，至少为肯尼迪着想！别犹豫了！没时间了······”
罗斯的声音依旧听不出起伏，平淡的语气似乎不曾蕴含焦急和胆怯。
马丁别过身去，面向身后的土坡，想要逃避罗斯真诚的双眼。正当他鼓足勇气想要驳斥罗斯的计划时，土坡上的杂草堆突然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只此短暂一幕，却被马丁敏锐地捕捉到。他镇静地平复内心的不安，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别动······我也看到了。”罗斯似乎知道马丁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平静似乎没有被动摇，“土坡上有人，我们被盯上了。”
“怎么办？”
“我数一、二、三，一起往屋里跑，千万不能停！”罗斯的额头渗出不大不小的汗滴，他的双眼眯成了一道缝，时刻关注着土坡的方向。看来他之前捕捉到的异象并没有错。
“一······二······三！”
“嘭！”
几乎就在马丁和罗斯起跑的同时，爆裂的枪声如猛兽般从土坡的方向袭来。
值得庆幸的是，子弹没有击中任何一个人，而是侥幸般从罗斯的眼角划过，鲜血瞬间覆盖住罗斯的左眼，顺着眼窝和鼻梁流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枪声瞬间让牧场内的动物们惊得嗷嗷乱叫。户外的工人瞬间扔下手中的工具，四处逃窜，有的甚至被吓得呆在原地，双腿一软顺势跪倒在地上。
罗斯并没有在意眼角炽热的痛楚，强忍着鲜血的刺鼻腥味继续和马丁向不远处的木屋奔去。
听枪声，大概率是夏普斯来复枪，枪手重新装填新一发的子弹还需一段时间，即便是对这把步枪极为熟悉的老枪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抛壳、重新装弹、准备射击，这一系列繁杂的工作。
果不其然，在马丁和罗斯刚要步入木屋的后门时，第二声枪响才顺势袭来。不过这一次，幸运之神便不再眷顾他们。大口径的铜质子弹击穿了罗斯的小腿，伴着他痛苦地哀嚎声，罗斯顺着台阶跌下。滚烫的鲜血瞬间将纯木色的台阶染红，空气中瞬间腾起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马丁停下脚步，赶忙回过头拉住罗斯的衣领。拼了全身的力气将罗斯拖入房内，几乎就在进屋的一瞬间，又一声枪响袭来。这一次，枪手装填的速度要远快于上一次。不过子弹只是从木门穿射而过，砸向了一旁的地板，渐起层层木屑。
随后良久，再也没有骤起的枪声从土坡袭来。这也让马丁能有时间喘上一口气，他赶忙搂过一旁瑟瑟发抖面部苍白的肯尼迪，可怜的孩子，他已经被枪声和罗斯的惨状吓呆了，他的眼神时刻在颤抖着，仿佛世界将要在眼前坍塌。父亲宽实的臂膀似乎为小肯尼迪带来了一丝慰藉，他仅仅扣住马丁的臂膀，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如此想依赖在父亲的身上。
罗琳并没有开口询问，这个坚强的女人尽管也被惊吓地面色煞白，但她还是没来得及迟疑，赶忙从袖口扯下一块碎布，堵住罗斯小腿上的伤口，为他紧急止血。罗琳曾随丈夫在帮派内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于这种突发状况还是有一些经验的。
整个房间弥漫着血液的腥臭味和罗斯的哀嚎声。
“听着！肯尼迪！肯尼迪·马丁！像个男子汉一样！你要保护好妈妈，知道吗？”马丁将双手搭在小肯尼迪的肩上，一抹泪花不经意间徘徊在他坚毅的眼角，或许是感知到眼泪的存在，他赶忙别过脸朝着正为罗斯包扎的罗琳，高呼道：“罗琳！赶紧收拾！带着现金，去马厩备马！”
“可是······可是罗斯先生······”
“放心吧，亲爱的······我没事儿的······”罗斯咬着牙，原本红彤彤的脸蛋已经变得惨白，他极力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断断续续的单词。但任谁看了也知道，他不可能没事儿。
“这么短时间······备四匹马······来不及······来不及······”罗琳本是蓝色的裙摆和袖口，已经被鲜血染得变了颜色，她努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强作镇定地回复着。
“不，亲爱的······”马丁从身后的箱子中摸索出两只转轮手枪，这么多年来，马丁一直保持着为这些老伙计保养的习惯。尽管时隔多年，他还是很熟练地为它们填上六颗.45子弹。装填完毕后，他从盒子中随意抓了一把子弹塞进口袋，他转过身去，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容，“只用备两匹就够了。”
罗琳瞬间明白了马丁的企图，她发了疯似的冲向马丁，不顾一切地嘶吼着。
本明媚的阳光突然阴沉下来，乌云逐渐遮住天空仅剩的一丝光明。罗纳多州的天气向来如此变化多端，此刻也不例外，仿佛在宣泄着无能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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