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炼器
经楼是飞云宗较早修建的建筑，上下八层，因收纳典籍太多，新入库的无处存放，至马春主政以后，又拨了钱财翻修两次，在东西两旁扩建阁楼，徐定来的时候，师兄弟们已经把书架挪到三面墙边，大家纷纷坐下之后，还空出两条过道，并不显得拥堵。
因没约好时间，众人又想抢个好地方，便都来得甚早，乱纷纷地说南道北，不知过去多久，外面传来恭请之声和急促的脚步声，高德宝这才掖了两部典籍姗姗来迟。
“都别说话了，高师兄到门口了！”有人喊了一声，十几个急性子跟着高德宝一拥而入，经楼里面一时静得能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
“诸位师弟都来了啊，我……。”高德宝一眼见到这么多人，脸色雪白，“噌”地又变得通红。
徐定知道他并不是个话多的人，大庭广众地更加拘束，便扯开嗓子大声道：“直接讲吧，高师兄！”
高德宝沉默着点点头，定了一口气，按照自己当年所学，从入门开始讲授炼器之道。
一开始，讲的都是书上的，没有变通，大家不由得顾盼失望，王臣坐在近处，急得想上去代替高德宝，拧了下眉，欠两下身子，小声交代：“师兄，讲你自己的心得。”
高德宝歪了一下头，思忖道：“好吧，我先问大家，会背炼器诀的有几个？”
众人全都举手，他又问：“能炼器的有几个？”
这次，弟子们面面相觑，片刻，只有二十来只手颤巍巍地举着。
“炼过器的又有几个？”
面对高德宝的探问，举着的那些手全都放了下来。
“看来，只有我自己了。”高德宝说：“会打铁的有吗，站起来。”
随着高德宝渐入佳境，话声变大，师道威严也做得十足，在他锐利的目光笼罩下，这次，是七八个弟子自告奋勇。
“万事开头难，只能用笨法子了！”高德宝朗朗的声音在经楼的书架、墙壁中间回荡，木讷和聪敏是两回事儿，他一辈子都在钻研炼器，小聪明和大智慧还没有展示过，此时说：“修士炼器，就是一法，但急事急办，我主张把炼器分成两道工序。”
炼器修士须有极为强壮的念头，便是修士口中时常提及的灵识、灵念、神念，但最正统的名称应该是念法，能够运转炼器诀的是少数人，再进一步，可以念头运转炉火，完成淬炼、刻录、塑形等工序的又刷下一拨人。
高德宝巧用人力，将炼器分成炉外与炉内两道工序，这样，飞云宗的弟子稍加点拨，便能参与。
闻言，徐定为高德宝奇思妙想所折服，低声与王臣说道：“这个高师兄，不显山露水的，真是一块宝贝！”
“是！”王臣笑嘻嘻地说：“下山弟子走得匆忙，有的只带了随身的细软，留下山一样的各种铁器材料，等会儿让大家拿来练手。”
打铁这种事情，高德宝不屑于讲，他专精炉内本事，踱到一旁，拿起一个熏炉，“以念塑形，这不仅是炼器，也是炼人，我主张凡有能力的，最好把炼器当做一种修行。”
高德宝触类旁通地将修炼引入功课，侃侃而谈，“修士境界从浅入深，不论练气境，还是归一境、根本上都是练气，归一之后，便是炼神……。”
有人问道：“那炼神之后呢？”
“那我也不晓得了，书里没有。”高德宝回应道：“又说远了，咱们今儿讲炼器，还说这熏炉，便是用模具炼制，我来得晚，是先去咱飞云宗祭炼堂看过，宗门人才毁于一旦，可物件都没有损坏，我主张大家移步到那里去，亲身体会一下如何驾驭器炉。”
有几个弟子早等他这一句话了，马春在位时，祭炼堂什么的手拿把攥，管的死死的，留山弟子眼红心热直吞口水，大树一倒，猢狲称王，炼器、炼丹等宗门重地不设门槛，高德宝一呼百应，数百人拖着浩浩荡荡的狭长队伍，从经楼来到祭炼堂。
即使在路上，王臣也跟徐定寸步不离，他微笑道：“徐师兄，方才高德宝问炼器的时候，我看你犹犹豫豫地，难不成也能运转炼器诀？”
徐定张口说了几个关要穴位，喜滋滋地回答：“口诀里面提到了元灵之气运转路径，依葫芦画瓢的事你做不来吗？”
王臣苦笑道：“师兄，你这是天人之姿，元灵脉络有大循环与小循环，丹田气海是始点，也是终点，我师父教我炼丹，半年还没有入道，他老人家便给我定了调子，说开脉一关绝过不去，便是体内有死脉。”
“师叔把这个都告诉你了？”徐定从王臣的口中又得知了不曾听闻的门道，这些事情何玉成怎么会瞒着自己呢？他边走边想，脑海中答案也若隐若现，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师兄，你又神游天外了？”王臣问道。
徐定闻言不答，默默地摇头，他懂了，何玉成跟朽陀在指点修行的时候，多多少少点拨过几句话，大抵是说自己天赋尚可，勤耕不缀必然能得小圆满。
“我知道，你又想起师父了。”王臣挑起眼睛，看着跟磨盘一样大的月亮，冷得打了两个哆嗦，“算了，我不跟你们去祭炼堂了，还不如回宗庙的灵堂那里多烧两炷香。”
“胡子眉毛一把抓的人太多！”徐定随大溜地走着，“你看这些人，是还没有看透的，既然不能运转炼器诀，跟着高师兄有什么用呢？”他吹出来的热气很快变成了雾水，冷冷地扑在王臣的脸上，萧索地恳求：“我晚到一步，我师父那儿，你绕个弯去看看，别让他断了香火。”
转身就到祭炼堂，匾额挂着，牛禄却早就逃出飞云山，里面连个人都没有，闯堂过院地直接走进摆着几口炉子的火工房内，徐定面沉如水，心里也安静地像一座亘古不动的山岳。
高德宝运转炼器诀驾轻就熟，取了一口最小的炉子，叫人填了精选的木炭，又加入可以提升温度的辅料，把随手带过来的熏炉扔了进去，扣了盖，旋钮一落，便闭上眼睛，以心法沟通“火神”，只叫了一声：“起！”
便见炉火直接爆开，围着熏炉不断地“揉搓”！
“御物之术？”徐定曾经利用神魂灵体，把那枚鳞片从千米外带回身边，携物穿山，这一手本事连马春都无法做到，与高德宝驾驭火焰相比，“御”之法门，孰高孰劣，不需评判，他又如梦游，念头飘忽忽地好像把躯壳脱掉，可周身血窍将神魂钉在体内，一晃的功夫，他像是喝醉酒，头晕目眩，胸膛“突突”地犯恶心。
超出认知的经历是徐定最怕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与众不同，练气境四层，能破幻境，神魂离体不散，又是法相金身的路数，熔化于炉火中的熏炉形状变化万千，像演雷庄烧死了的那些人临中挣扎。
“不！”徐定大喊，浑如噩梦一场地流着冷汗，衣裳湿的都沾在身上。
周围的弟子都看着徐定，高德宝也怔着神儿向这边看，徐定有些魔怔，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以理解，“没事儿吧，徐师弟？”
“没有，我走神了！”徐定心虚地干笑道：“师兄，我能试试吗？”
从徐定开始，十几个弟子都在高德宝的辅助之下走到器炉旁边，运转炼器诀，放松灵念，试图驭使火焰，来给熏炉塑形。
除了有两个得到高德宝夸赞，剩下的人全军覆没，“你们都是第一次，不要灰心，炼器是水磨的功夫，一时半刻不见成效就哭鼻子气馁，那不是修士风范。”
至于徐定，出师不利是困于内心慌乱，高德宝带人离开时，他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一幕幕惨状过眼云烟散去后，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与他为伴。
“师父，师兄，你们在天之灵可要保佑我！”徐定念叨着低下头，看那炉子又是一阵诧异，一件铜铸的如意摆件放在炉子盖上，是高德宝留给自己的，徐定眼眶一热，沉吟间叹然说道：“高师兄，好师兄，你是大智若愚的境界！”
撂下话之后，徐定便把那如意拿在掌中，刚出炉的物件还有点烫手，他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又看如意的纹理，但这品相，拿到飞云山下面的当铺去，敢接的人都不多。
他照猫画虎，清扫了器炉，又铲了一些木炭，去放料的那里抓了一把东西，将地上的几块废铜烂铁一股脑的全扔进去，压紧旋钮，心神一沉，开始默念炼器口诀。
修士的念头作用于内，是淬炼元灵之气，打熬身体，作用于外，法门之一便是御器术，高德宝对驾驭火焰半句不提，在典籍内，也没有专门把炼丹炼器与御物之术写在一起的，徐定闭门造车，一试就灵，观想出自己的法体，挥手抓进炼器炉内，人也暖洋洋地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因没约好时间，众人又想抢个好地方，便都来得甚早，乱纷纷地说南道北，不知过去多久，外面传来恭请之声和急促的脚步声，高德宝这才掖了两部典籍姗姗来迟。
“都别说话了，高师兄到门口了！”有人喊了一声，十几个急性子跟着高德宝一拥而入，经楼里面一时静得能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
“诸位师弟都来了啊，我……。”高德宝一眼见到这么多人，脸色雪白，“噌”地又变得通红。
徐定知道他并不是个话多的人，大庭广众地更加拘束，便扯开嗓子大声道：“直接讲吧，高师兄！”
高德宝沉默着点点头，定了一口气，按照自己当年所学，从入门开始讲授炼器之道。
一开始，讲的都是书上的，没有变通，大家不由得顾盼失望，王臣坐在近处，急得想上去代替高德宝，拧了下眉，欠两下身子，小声交代：“师兄，讲你自己的心得。”
高德宝歪了一下头，思忖道：“好吧，我先问大家，会背炼器诀的有几个？”
众人全都举手，他又问：“能炼器的有几个？”
这次，弟子们面面相觑，片刻，只有二十来只手颤巍巍地举着。
“炼过器的又有几个？”
面对高德宝的探问，举着的那些手全都放了下来。
“看来，只有我自己了。”高德宝说：“会打铁的有吗，站起来。”
随着高德宝渐入佳境，话声变大，师道威严也做得十足，在他锐利的目光笼罩下，这次，是七八个弟子自告奋勇。
“万事开头难，只能用笨法子了！”高德宝朗朗的声音在经楼的书架、墙壁中间回荡，木讷和聪敏是两回事儿，他一辈子都在钻研炼器，小聪明和大智慧还没有展示过，此时说：“修士炼器，就是一法，但急事急办，我主张把炼器分成两道工序。”
炼器修士须有极为强壮的念头，便是修士口中时常提及的灵识、灵念、神念，但最正统的名称应该是念法，能够运转炼器诀的是少数人，再进一步，可以念头运转炉火，完成淬炼、刻录、塑形等工序的又刷下一拨人。
高德宝巧用人力，将炼器分成炉外与炉内两道工序，这样，飞云宗的弟子稍加点拨，便能参与。
闻言，徐定为高德宝奇思妙想所折服，低声与王臣说道：“这个高师兄，不显山露水的，真是一块宝贝！”
“是！”王臣笑嘻嘻地说：“下山弟子走得匆忙，有的只带了随身的细软，留下山一样的各种铁器材料，等会儿让大家拿来练手。”
打铁这种事情，高德宝不屑于讲，他专精炉内本事，踱到一旁，拿起一个熏炉，“以念塑形，这不仅是炼器，也是炼人，我主张凡有能力的，最好把炼器当做一种修行。”
高德宝触类旁通地将修炼引入功课，侃侃而谈，“修士境界从浅入深，不论练气境，还是归一境、根本上都是练气，归一之后，便是炼神……。”
有人问道：“那炼神之后呢？”
“那我也不晓得了，书里没有。”高德宝回应道：“又说远了，咱们今儿讲炼器，还说这熏炉，便是用模具炼制，我来得晚，是先去咱飞云宗祭炼堂看过，宗门人才毁于一旦，可物件都没有损坏，我主张大家移步到那里去，亲身体会一下如何驾驭器炉。”
有几个弟子早等他这一句话了，马春在位时，祭炼堂什么的手拿把攥，管的死死的，留山弟子眼红心热直吞口水，大树一倒，猢狲称王，炼器、炼丹等宗门重地不设门槛，高德宝一呼百应，数百人拖着浩浩荡荡的狭长队伍，从经楼来到祭炼堂。
即使在路上，王臣也跟徐定寸步不离，他微笑道：“徐师兄，方才高德宝问炼器的时候，我看你犹犹豫豫地，难不成也能运转炼器诀？”
徐定张口说了几个关要穴位，喜滋滋地回答：“口诀里面提到了元灵之气运转路径，依葫芦画瓢的事你做不来吗？”
王臣苦笑道：“师兄，你这是天人之姿，元灵脉络有大循环与小循环，丹田气海是始点，也是终点，我师父教我炼丹，半年还没有入道，他老人家便给我定了调子，说开脉一关绝过不去，便是体内有死脉。”
“师叔把这个都告诉你了？”徐定从王臣的口中又得知了不曾听闻的门道，这些事情何玉成怎么会瞒着自己呢？他边走边想，脑海中答案也若隐若现，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师兄，你又神游天外了？”王臣问道。
徐定闻言不答，默默地摇头，他懂了，何玉成跟朽陀在指点修行的时候，多多少少点拨过几句话，大抵是说自己天赋尚可，勤耕不缀必然能得小圆满。
“我知道，你又想起师父了。”王臣挑起眼睛，看着跟磨盘一样大的月亮，冷得打了两个哆嗦，“算了，我不跟你们去祭炼堂了，还不如回宗庙的灵堂那里多烧两炷香。”
“胡子眉毛一把抓的人太多！”徐定随大溜地走着，“你看这些人，是还没有看透的，既然不能运转炼器诀，跟着高师兄有什么用呢？”他吹出来的热气很快变成了雾水，冷冷地扑在王臣的脸上，萧索地恳求：“我晚到一步，我师父那儿，你绕个弯去看看，别让他断了香火。”
转身就到祭炼堂，匾额挂着，牛禄却早就逃出飞云山，里面连个人都没有，闯堂过院地直接走进摆着几口炉子的火工房内，徐定面沉如水，心里也安静地像一座亘古不动的山岳。
高德宝运转炼器诀驾轻就熟，取了一口最小的炉子，叫人填了精选的木炭，又加入可以提升温度的辅料，把随手带过来的熏炉扔了进去，扣了盖，旋钮一落，便闭上眼睛，以心法沟通“火神”，只叫了一声：“起！”
便见炉火直接爆开，围着熏炉不断地“揉搓”！
“御物之术？”徐定曾经利用神魂灵体，把那枚鳞片从千米外带回身边，携物穿山，这一手本事连马春都无法做到，与高德宝驾驭火焰相比，“御”之法门，孰高孰劣，不需评判，他又如梦游，念头飘忽忽地好像把躯壳脱掉，可周身血窍将神魂钉在体内，一晃的功夫，他像是喝醉酒，头晕目眩，胸膛“突突”地犯恶心。
超出认知的经历是徐定最怕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与众不同，练气境四层，能破幻境，神魂离体不散，又是法相金身的路数，熔化于炉火中的熏炉形状变化万千，像演雷庄烧死了的那些人临中挣扎。
“不！”徐定大喊，浑如噩梦一场地流着冷汗，衣裳湿的都沾在身上。
周围的弟子都看着徐定，高德宝也怔着神儿向这边看，徐定有些魔怔，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以理解，“没事儿吧，徐师弟？”
“没有，我走神了！”徐定心虚地干笑道：“师兄，我能试试吗？”
从徐定开始，十几个弟子都在高德宝的辅助之下走到器炉旁边，运转炼器诀，放松灵念，试图驭使火焰，来给熏炉塑形。
除了有两个得到高德宝夸赞，剩下的人全军覆没，“你们都是第一次，不要灰心，炼器是水磨的功夫，一时半刻不见成效就哭鼻子气馁，那不是修士风范。”
至于徐定，出师不利是困于内心慌乱，高德宝带人离开时，他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一幕幕惨状过眼云烟散去后，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与他为伴。
“师父，师兄，你们在天之灵可要保佑我！”徐定念叨着低下头，看那炉子又是一阵诧异，一件铜铸的如意摆件放在炉子盖上，是高德宝留给自己的，徐定眼眶一热，沉吟间叹然说道：“高师兄，好师兄，你是大智若愚的境界！”
撂下话之后，徐定便把那如意拿在掌中，刚出炉的物件还有点烫手，他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又看如意的纹理，但这品相，拿到飞云山下面的当铺去，敢接的人都不多。
他照猫画虎，清扫了器炉，又铲了一些木炭，去放料的那里抓了一把东西，将地上的几块废铜烂铁一股脑的全扔进去，压紧旋钮，心神一沉，开始默念炼器口诀。
修士的念头作用于内，是淬炼元灵之气，打熬身体，作用于外，法门之一便是御器术，高德宝对驾驭火焰半句不提，在典籍内，也没有专门把炼丹炼器与御物之术写在一起的，徐定闭门造车，一试就灵，观想出自己的法体，挥手抓进炼器炉内，人也暖洋洋地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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