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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惊梦

    几天后,北边两个宗门派员来飞云山慰问弟子,又隔几天,两宗的周济物资便运到飞云山脚下,随车同行的是两宗长老,先让伴同把信送上去,当面递给了徐定,“两位师兄还是师弟?”他恭敬谨慎地试问。

    有的门派以长幼为序,有的则看修为,那两人神态倨傲,冷声说道:“怎么,你难道是凝元境?”

    听到这话,徐定吃准了他们对待飞云宗的态度,自己这边现在万事都到最难的一刻,他略作斟酌,暗想,昨天夜里才拟定出一份名单,正准备下山去游说师叔们回山执掌教务,一耽搁,又不知道拖多久了,却说道:“那便是两位师兄了,飞云宗正在缺人用人的节骨眼儿上,各类用需富裕的很,外面的时景师兄也看得到。”

    这在飞云宗正殿之内,殿顶的窟窿已经补好,山墙也粉刷一新,四周飘着尚未散尽的木材原香,徐定随手指着门口,“土木建造尚未完工,打杂的百姓们人手太少了,我这就托人去山下请两位长老过来,不周之处一定会有,别跟我们冷脸吃就好。”

    其实,徐定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就是倒苦水,和稀泥,当一块面团让他们揉。

    没办法,人家往太师椅上一坐,飞云山都是免辈,看人眼色的日子可不好过,“两位师兄稍等片刻,我去找人。”

    他飞快地走偏门去找王臣,路上眉头直跳,见了面说明来意,又叮嘱:“老弟,你的急性子可别在这时候发作,咱们承受不起那两个宗门的雷霆之怒,更不要让他们抓住小辫子。”

    “唉,我有分寸!”有关情谊周济的事情,王臣早就得到消息,他这几天也只能睡一两个时辰,靠一口修士的底气在支撑,早窝了满肚子的火,迈腿出门,想起徐定一直在拒绝的事,借机开口道:“徐师兄,大家都推举你坐镇宗门……。”

    “此事休提!”因没有足以服众的修为,徐定咬死了绝不接扛鼎飞云宗的事情,哪怕是暂代理事,这也是推脱不过才接下的,便直接打断王臣的话语,“把这两个宗门打发走,你跟我下山当说客去!”

    “你看我这脑袋,来的是哪来着?”王臣问道。

    “是风雷宗黄荡和山阳门戴友德!”徐定沉吟,“这两个宗门口碑很差,长老弟子过从甚密,蛇鼠一窝,恐怕要拿咱们飞云宗开刀。”

    一阵狂风带着寒气吹过大殿,一路向北追上徐定和王臣,又从风雷宗、山阳门的两个弟子身上卷了过去,王臣看到那两人别扭地皱着脸,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低声说:“周济物资咱们不要了!”

    “不行!”徐定否定了王臣的意见,“他们早就飞云宗不顺眼,以前有马春压着,现在不同了,东西多少咱们先收下,原封放在库府内。”

    “好!”王臣点头道:“我听你的!”

    “还有,笑一笑,王老弟,咱们就是要把这四位爷伺候好,他们说什么咱们都用笑脸来接!”

    “好!”王臣阴险一笑,“今儿我王臣绝不翻脸!”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徐定等人的态度让两宗无法挑刺,快到正午时,黄荡和戴友德商量:“飞云宗的斋饭你看了吗?”

    戴友德道:“听说飞云山有一块灵田,产的稻米、果蔬都是上品,刚才咱们路过斋堂,进去瞟了一眼,却不过如此,残羹剩饭与山下凡俗用的差不多,哪儿有修士的待遇?”

    两个老狐狸遇到了真狐狸,徐定悄悄安排弟子做了一出好戏,飞云宗不可露富,引火烧身的下场就起于寸念之间,黄荡说道:“那咱们还留什么,晌午之前下山,到镇上的官府化缘去。”

    两个老头贼笑着,早就惦记这边山水养育出的女人,从普通人的体内压榨精元,采补自身,这种邪门功夫就是黄荡与戴友德走到一起的理由。

    在大殿另一边的花园内,马春让弟子们把一处凉亭加上琉璃罩,改成了暖阁,暖阁四周,翡翠一样的镜湖里有锦鲤游荡,徐定只为了找个静谧的地方跟王臣说话,便选了此处,他从盆里抓了一把鱼食,打开窗户,散花似地撒在湖面上,缥缈地望着争食的鱼儿。

    “王老弟,两个宗门都是淫邪之徒,北边其他宗门按兵不动,未尝没有观望的意味,这件事目前为止,咱们处理的还算妥当,不要落话柄,但也不能过于卑微。”

    “我听你的!”王臣翻来覆去,说的最多的就这句。

    徐定只能苦笑,擦了擦手,眼睛一瞪,朝远处努了努嘴,“那两个人过来了,咱们去应付。”

    两宗伴同弟子找到暖阁,说长老已经自行下山,徐定心中暗喜,命人取了一些财物给两人押回去:“两位师兄,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只有你知我知。”

    那两人自然也欢喜得很,与徐定作别下山。

    “呸!”王臣厉声骂道:“徐师兄,我不是心疼钱,此番作为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嘿嘿!”徐定头也不回地回到大殿,没做停留,去灵堂那边给朽陀跟几位故去师叔磕头上香,既要准备下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人已经下葬,棚子里供奉着排位,他自说自话地把心里的苦闷说给朽陀听,无言时,王臣已经在棚外等了片刻。

    “有件事得还得你来定,在外的长辈之中有一位师叔祖,祖籍飞云山向东两千里的缙州城,咱们要不要先去找他?”

    “师叔祖?”徐定愣住了,他还以为只有几位师叔在外面,低头钻出灵棚,一拉王臣的袖子,走到庙门外,才说道:“我怎么不晓得?”

    “嘿,别说你,我也是头一回听说,没想到飞云宗还有比掌教马真人辈分高的在世!”

    王臣捡了个石头坐下,看着身材修长挺拔的徐定,心想,这位师兄沉稳老练,面相中正平和,是块仙人的好料子,因道:“宗谱上是没有这个人的,是一位师弟在整理掌教物品的时候,从箱子地下翻出来的。”

    “什么?”徐定问道。

    “一封信!”王臣咧开嘴,舔着牙花子,无声地笑了笑,“因长辈还在,马春接任掌教之前特地修书一封请示意见,信中不知写了什么,后来得了回信,唔,你自己看吧!”

    徐定随手从王臣那里接过一个古旧的信封,将昏黄的笺纸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没错,这人自称是马春的师叔,那便是咱们的师叔祖,我看落款……。”

    理应署名为“师叔”的地方,却留了三个字——谢凤阳!

    “好,咱们不日启程,就去缙州城!”徐定把这封信塞在自己身上,忽然问道:“掌教还没有下落吗?”

    “该是死了!”王臣对马春也没什么好感,但该有的尊重一直放在心中,“飞云山百废待兴,活儿多得很,弟子们倒也没有放弃查找掌教的下落。”

    徐定点头道:“我知道,山太大,人太少,就这么找吧。”

    马春长着两条腿,真的疯了,想藏在山上,谁也找不到,徐定仍然不想放弃,这是给自己的师父一个交代,也是给所有弟子们一个交代,他压住王臣的肩膀,用力的按着,“走,去喝酒!”

    不用自身修为,只靠蛮力和身体对饮,徐定怎么可能是王臣的对手呢,二斤的葫芦,一人一个,王臣这边见底了,徐定却才喝了一半,他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嘴里含混地说着什么东西。

    王臣贴到徐定跟前听了几句,“什么不要啊不要啊,老爷们儿天不怕地不怕!”他也是一张红脸,拿了两件衣裳盖住徐定的后背,自己走到旁边游廊的栏杆上躺了下来,合上眼便鼾声如雷。

    梦境之中,徐定被一个带着面罩的男人捆在一张椅子上,任他叫骂、哀求,都无法说动这个家伙,不一会儿,何玉成脚不沾地地从远处飘到面前,一脸的血,脸上绿油油的发光,“师弟,你怎么没救我呢?”

    “师兄?”徐定大喊道:“不是我不救你,是我没有这么本事!”

    何玉成大笑着飘走,朽陀又飘来过来,照例也是带着责备的问候,徐定看着两张绿色的脸像风里的灯笼一样飘荡,全身抖如筛糠,忽然间,那个被自己宰了的修士也狂奔到椅子前方三米处,他一边跑一边胡乱摸索,大喊道:“我的脑袋呢,贼人,还我头来!”

    这次,徐定却没有什么亏欠情绪,张口骂道:“你杀我,我还不能杀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由不得你,别忘记演雷庄的血案!”

    失口说道演雷庄,数百个声音一起从周围的黑夜之中传来,有的叫着徐定的名字,站在椅子后面的那个人也向前一跳,当着徐定的面掀开头套,“徐定,你看看我是谁?”

    他呆了一下,看到面罩下面露出的居然是自己的脸,“不,这是假的,怎么可能我自己捆住我自己呢,你是扮的,我才是徐定!”

    “不!”那个长得和徐定一模一样的人摸着椅子走了一圈儿,张手指着那些孤魂野鬼,冷笑道:“你是假的,我才是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