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奇谈
夜阑乍醒，醉意全无。
桌子上，残盏薄酒在微风中荡漾，徐定惊魂未退，端起酒一饮而尽，压了压惊，便拾起地上的两件衣裳，听着王臣的鼾声，葡萄一样淀黑的眼睛里闪起一条光纹，不知不觉的，天便要亮了！
他手扶着石桌，擦了一把上面的露水痕渍，一挺腰，关节发出一连串的脆响，又打了个哈欠，从脚底开始，热流灌满骨髓，“老王，起来办差了！”他大喊。
“唔！”王臣梦见了姑娘，尴尬地翻过身体，磨蹭了一会儿，才从栏杆上跳下来，“好家伙，你这酒量还不如娘们儿。”
徐定笑着骂道：“酒量大有什么用？”
两个人放声大笑，齐齐面东站稳，在喷薄的阳炎里沉浸心神，飞云经开始运转了！
徐定那一日在祭炼堂步入练气五层境界，因操劳过重，还未觅得良机夯实根基，此时，他神情随和，元灵之气海一样涌入身体，丹田气海茁壮成长，一点点的向外扩张。
年前，王臣才修入练气四层境界，本与徐定不相伯仲，正自修炼时，感觉周身元灵之气不畅，便瞪着右边的徐定，“师兄，你何时步入练气五层境界的？”
“前两天！”徐定没睁眼，只笑谓道：“其实早有念头了，碍于近况才没有突破。”
王臣满脸的羡慕，酸嗖嗖地说道：“师兄真是有趣，修炼不是像怀胎十月，怎么到了日子能憋两天的吗？”
话一落，徐定也无法修炼了，笑得打颤，斥责道：“好一个王臣，坏我好事！”
念头断了，已不可能继续修炼，还好飞云经自发流转，元灵之气无时无刻不在淬炼着徐定的身体，他龙骧虎步地走到师父的灵棚，每日功课必不可少，做完，回到庙外，与王臣说道：“原定昨夜出发的，香火都多烧了几把，不过也好，去管事弟子那里看看。”
高德宝吃住都在祭炼堂，这儿也成了飞云山最热闹的地方，在几十丈开外，便能听到“叮当”的打铁声。
进门向右走，取小路走到后院，这里变成了铁匠铺，弟子们三三两两打着赤膊，手里铁锤抡圆了，一下下落在铁砧上。
徐定看到一个弟子用脱下的衣裳擦汗，另一只手扶着铁锤，便问：“练得如何？”
那弟子全身都在冒汗，拿着水囊灌了个饱，抹嘴骂道：“娘的，练出一身肉疙瘩，捶扁了说要方的，捏方了又说要扁的，总之难入高师兄法眼。”
他打造的是一块乌黑的圆饼，八十多斤，徐定问道：“这是精铁？”
“是，高师兄说，精铁偏软，练手最好，可这玩意儿实在是难！”
正说着，高德宝听闻徐定过来，已然走到跟前，他已经习惯了“师父”这个角色，冷声说道：“你啊，还得再琢磨琢磨，不如歇一会儿，用这儿……替换这儿……！”
那打铁的弟子被高德宝连戳了脑门和胸膛，着了痒痒肉，咯咯地笑！
高德宝却与徐定一起去院墙角落下面坐下来，“徐师弟，听说你们要下山？”
“是，我们去找师叔祖。”
“好，督促弟子们炼器的事情包在我身上。”高德宝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有些人是猛将，却不是智将。”
徐定笑道：“强求不来的事情，高师兄尽了本分就行！”
“不过也不需沮丧，已经有几个伶俐的师弟抓住窍门！”高德宝说道：“你们几日回来？”
“喔！”徐定想了想，“大约得十天半个月的吧！”
“那好，你们回来，我将头一批炼器弟子打造的东西交给你。”
“我要那作甚？”
“下山卖钱！”高德宝老气横秋地开了口：“坐吃山空可不行，宗门得有能换钱的，这些东西拿到山下去卖，聚沙成塔，到年底也是一笔大财！”
假如人人像高德宝这样为了宗门殚精竭虑，何愁没有红火日子？
徐定肃然起敬，对高德宝施礼道：“师兄真乃我辈楷模！”
“不敢当，我笨得很，昨日头午见徐师弟在那两宗面前应付得八面玲珑，心里有种羡慕，但天下大道，每一条都要有人去做。”高德宝豁然发现徐定的眼睛更亮了，一折话，问道：“师弟练气五层？”
“是！”
“恭喜恭喜！”高德宝由衷之情溢于言表，为徐定感到激动，声音微微地颤动着，说道：“师弟还不到二十，在我飞云宗也是精英了！”
二十岁的练气五层修士，在大宗门，甚至北边的几个宗门内数不上号，只怪飞云山上人丁凋零。
徐定道：“放心吧，等请了师叔祖回山，咱们事业蒸蒸日上！”
歇了一会儿，四周又是“叮当”的打铁声，话罢，徐定一边品味着高德宝最后的话语，一边来到宗门库房。
在高德宝的口中，观察宗门弟子炼器，能摸透大家的修为，也能揣测每个人的前途，那些驽钝的要择出来，将宗门配给资源适当略减，“就好比好钢用在刀刃上，要让飞云宗稀薄的肥料浇灌在天分跟汗水上面！”
这个高德宝，也是个水深的人，徐定暗道，自己不可小觑了任何人，更不能为一点蝇头小利或寸进之功而沾沾自喜。
库房内，由王臣和几个对徐定不生二心的弟子把持，出入账目记得很清楚，跟从前相比，入项几乎枯竭，炼丹、炼器、耕种、渔猎等等产出大头都因缺少行家里手，成为宗门掣肘所在，“统算下来，咱们飞云山还能过多久？”
那记账的弟子答道：“这个未经细算，粗估还能撑上五七个月！”
修士寿元胜过常人，五七个月一晃便过，徐定眉一拎，兀吟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找人才！”
至翌日五更末时，徐定与王臣已走出飞云山十几里，他二人灵狐一样贴地疾走，王臣毕竟不如徐定泰然自若，狂奔过后，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师兄，咱们可歇一会儿吧！”
一刻钟前，刚绕过一个炊烟袅袅的村落，再向前走，按脚程算，至少需至正午才能赶到计划落脚的镇子。
“王臣，咱们兄弟相称，不要提及师门！”徐定将包裹放在腿上，倚着一棵树虚坐在王臣旁边，他对飞云宗近况很是担心，暴露身份引得其他门派修士觊觎法宝，乃至丢却性命，便得不偿失。
“也好！”王臣笑道：“我歇息好了，咱们接着走！”
练气境浅层不过日行千里，从飞云山到缙州城需要两日，当天正午，已走过七百余里，这在王臣看来简直匪夷所思，他像个饿死鬼投胎，几乎吃垮了镇上的百年老店，而徐定则忙里偷闲，小酌了两盅，“滋滋悠悠”地含着一根脆萝卜条。
“点点滴滴皆是修行，王老弟，你不能怨我！”从镇上出来，又是一路狂奔，两人不走官道，凭白多了数百里路，这样一不会惊动附近的村民，二不会引起修士的注意，王臣只觉得两条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可为兄如父，徐定待人诚挚，对自己的鞭策之心让王臣倍觉感动。
“行了，咱们就在前面歇着！”忽然间，徐定一把拉住王臣，这个全身筋肉拧得如同麻花的飞云宗弟子抽搐着身体，待徐定为他捏、拍、揉、按全身放松，远近景色才在平复的心跳声中闯入了脑海！
一条蜿蜒的河流宽有四五十丈，从二人面前经过，河道一边茂木成林，水声潺潺，另一边则十分陡峭，河水拍岸，晶莹的水花反扑在渔船上，远远地能听到船夫放歌，还有纤夫整齐划一的号子声。
“这便是抚育了一方生灵的激水河！”王臣心胸开阔，嚎了一嗓子，林中鸟雀乱飞，河水却不为所动。
这条河上游发端于妖修界内，早些年偶尔听说有水妖吞噬沿途的百姓，官府都是酒囊饭袋，根本没有办法，甚至指点村民上供童男童女来换取和平，后来还是有一位路过的奇人，念了怪咒，令河水从中间一分为二，不论妖修道行多高，都只能在河水湍急的那边游荡。
徐定说得像天书奇谈，但更加神奇的还在后面，他一咕噜喉结，王臣接着他的话说道：“下面我来说，那奇人不仅分开河水，还令河流改道，咱路过的那片沃土便托他之手灌溉造成。”
漫步走到徐定身后，两人望着波澜壮阔的河面，王臣问道：“徐大哥，你说那个奇人真的有这么厉害？”
“沿河两岸还有与怪咒呼应的阵法纹路，历经千年，却不坏不腐，或许那位修士是归一境界呢？”
两个人并不清楚归一境界有多厉害，受到奇事启发，来激水河沿岸修炼的人络绎不绝，成仙得道的却没有听过，王臣道：“归一境仿佛做不到这样轻松写意！”
天空艳阳高照，春一来，草木抽穗，万物生长，徐定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望流云漂移，闻着不知名的花香，神思也远到天尽头，赶着几只体型硕大的飞鸟，追逐太阳。
桌子上，残盏薄酒在微风中荡漾，徐定惊魂未退，端起酒一饮而尽，压了压惊，便拾起地上的两件衣裳，听着王臣的鼾声，葡萄一样淀黑的眼睛里闪起一条光纹，不知不觉的，天便要亮了！
他手扶着石桌，擦了一把上面的露水痕渍，一挺腰，关节发出一连串的脆响，又打了个哈欠，从脚底开始，热流灌满骨髓，“老王，起来办差了！”他大喊。
“唔！”王臣梦见了姑娘，尴尬地翻过身体，磨蹭了一会儿，才从栏杆上跳下来，“好家伙，你这酒量还不如娘们儿。”
徐定笑着骂道：“酒量大有什么用？”
两个人放声大笑，齐齐面东站稳，在喷薄的阳炎里沉浸心神，飞云经开始运转了！
徐定那一日在祭炼堂步入练气五层境界，因操劳过重，还未觅得良机夯实根基，此时，他神情随和，元灵之气海一样涌入身体，丹田气海茁壮成长，一点点的向外扩张。
年前，王臣才修入练气四层境界，本与徐定不相伯仲，正自修炼时，感觉周身元灵之气不畅，便瞪着右边的徐定，“师兄，你何时步入练气五层境界的？”
“前两天！”徐定没睁眼，只笑谓道：“其实早有念头了，碍于近况才没有突破。”
王臣满脸的羡慕，酸嗖嗖地说道：“师兄真是有趣，修炼不是像怀胎十月，怎么到了日子能憋两天的吗？”
话一落，徐定也无法修炼了，笑得打颤，斥责道：“好一个王臣，坏我好事！”
念头断了，已不可能继续修炼，还好飞云经自发流转，元灵之气无时无刻不在淬炼着徐定的身体，他龙骧虎步地走到师父的灵棚，每日功课必不可少，做完，回到庙外，与王臣说道：“原定昨夜出发的，香火都多烧了几把，不过也好，去管事弟子那里看看。”
高德宝吃住都在祭炼堂，这儿也成了飞云山最热闹的地方，在几十丈开外，便能听到“叮当”的打铁声。
进门向右走，取小路走到后院，这里变成了铁匠铺，弟子们三三两两打着赤膊，手里铁锤抡圆了，一下下落在铁砧上。
徐定看到一个弟子用脱下的衣裳擦汗，另一只手扶着铁锤，便问：“练得如何？”
那弟子全身都在冒汗，拿着水囊灌了个饱，抹嘴骂道：“娘的，练出一身肉疙瘩，捶扁了说要方的，捏方了又说要扁的，总之难入高师兄法眼。”
他打造的是一块乌黑的圆饼，八十多斤，徐定问道：“这是精铁？”
“是，高师兄说，精铁偏软，练手最好，可这玩意儿实在是难！”
正说着，高德宝听闻徐定过来，已然走到跟前，他已经习惯了“师父”这个角色，冷声说道：“你啊，还得再琢磨琢磨，不如歇一会儿，用这儿……替换这儿……！”
那打铁的弟子被高德宝连戳了脑门和胸膛，着了痒痒肉，咯咯地笑！
高德宝却与徐定一起去院墙角落下面坐下来，“徐师弟，听说你们要下山？”
“是，我们去找师叔祖。”
“好，督促弟子们炼器的事情包在我身上。”高德宝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有些人是猛将，却不是智将。”
徐定笑道：“强求不来的事情，高师兄尽了本分就行！”
“不过也不需沮丧，已经有几个伶俐的师弟抓住窍门！”高德宝说道：“你们几日回来？”
“喔！”徐定想了想，“大约得十天半个月的吧！”
“那好，你们回来，我将头一批炼器弟子打造的东西交给你。”
“我要那作甚？”
“下山卖钱！”高德宝老气横秋地开了口：“坐吃山空可不行，宗门得有能换钱的，这些东西拿到山下去卖，聚沙成塔，到年底也是一笔大财！”
假如人人像高德宝这样为了宗门殚精竭虑，何愁没有红火日子？
徐定肃然起敬，对高德宝施礼道：“师兄真乃我辈楷模！”
“不敢当，我笨得很，昨日头午见徐师弟在那两宗面前应付得八面玲珑，心里有种羡慕，但天下大道，每一条都要有人去做。”高德宝豁然发现徐定的眼睛更亮了，一折话，问道：“师弟练气五层？”
“是！”
“恭喜恭喜！”高德宝由衷之情溢于言表，为徐定感到激动，声音微微地颤动着，说道：“师弟还不到二十，在我飞云宗也是精英了！”
二十岁的练气五层修士，在大宗门，甚至北边的几个宗门内数不上号，只怪飞云山上人丁凋零。
徐定道：“放心吧，等请了师叔祖回山，咱们事业蒸蒸日上！”
歇了一会儿，四周又是“叮当”的打铁声，话罢，徐定一边品味着高德宝最后的话语，一边来到宗门库房。
在高德宝的口中，观察宗门弟子炼器，能摸透大家的修为，也能揣测每个人的前途，那些驽钝的要择出来，将宗门配给资源适当略减，“就好比好钢用在刀刃上，要让飞云宗稀薄的肥料浇灌在天分跟汗水上面！”
这个高德宝，也是个水深的人，徐定暗道，自己不可小觑了任何人，更不能为一点蝇头小利或寸进之功而沾沾自喜。
库房内，由王臣和几个对徐定不生二心的弟子把持，出入账目记得很清楚，跟从前相比，入项几乎枯竭，炼丹、炼器、耕种、渔猎等等产出大头都因缺少行家里手，成为宗门掣肘所在，“统算下来，咱们飞云山还能过多久？”
那记账的弟子答道：“这个未经细算，粗估还能撑上五七个月！”
修士寿元胜过常人，五七个月一晃便过，徐定眉一拎，兀吟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找人才！”
至翌日五更末时，徐定与王臣已走出飞云山十几里，他二人灵狐一样贴地疾走，王臣毕竟不如徐定泰然自若，狂奔过后，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师兄，咱们可歇一会儿吧！”
一刻钟前，刚绕过一个炊烟袅袅的村落，再向前走，按脚程算，至少需至正午才能赶到计划落脚的镇子。
“王臣，咱们兄弟相称，不要提及师门！”徐定将包裹放在腿上，倚着一棵树虚坐在王臣旁边，他对飞云宗近况很是担心，暴露身份引得其他门派修士觊觎法宝，乃至丢却性命，便得不偿失。
“也好！”王臣笑道：“我歇息好了，咱们接着走！”
练气境浅层不过日行千里，从飞云山到缙州城需要两日，当天正午，已走过七百余里，这在王臣看来简直匪夷所思，他像个饿死鬼投胎，几乎吃垮了镇上的百年老店，而徐定则忙里偷闲，小酌了两盅，“滋滋悠悠”地含着一根脆萝卜条。
“点点滴滴皆是修行，王老弟，你不能怨我！”从镇上出来，又是一路狂奔，两人不走官道，凭白多了数百里路，这样一不会惊动附近的村民，二不会引起修士的注意，王臣只觉得两条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可为兄如父，徐定待人诚挚，对自己的鞭策之心让王臣倍觉感动。
“行了，咱们就在前面歇着！”忽然间，徐定一把拉住王臣，这个全身筋肉拧得如同麻花的飞云宗弟子抽搐着身体，待徐定为他捏、拍、揉、按全身放松，远近景色才在平复的心跳声中闯入了脑海！
一条蜿蜒的河流宽有四五十丈，从二人面前经过，河道一边茂木成林，水声潺潺，另一边则十分陡峭，河水拍岸，晶莹的水花反扑在渔船上，远远地能听到船夫放歌，还有纤夫整齐划一的号子声。
“这便是抚育了一方生灵的激水河！”王臣心胸开阔，嚎了一嗓子，林中鸟雀乱飞，河水却不为所动。
这条河上游发端于妖修界内，早些年偶尔听说有水妖吞噬沿途的百姓，官府都是酒囊饭袋，根本没有办法，甚至指点村民上供童男童女来换取和平，后来还是有一位路过的奇人，念了怪咒，令河水从中间一分为二，不论妖修道行多高，都只能在河水湍急的那边游荡。
徐定说得像天书奇谈，但更加神奇的还在后面，他一咕噜喉结，王臣接着他的话说道：“下面我来说，那奇人不仅分开河水，还令河流改道，咱路过的那片沃土便托他之手灌溉造成。”
漫步走到徐定身后，两人望着波澜壮阔的河面，王臣问道：“徐大哥，你说那个奇人真的有这么厉害？”
“沿河两岸还有与怪咒呼应的阵法纹路，历经千年，却不坏不腐，或许那位修士是归一境界呢？”
两个人并不清楚归一境界有多厉害，受到奇事启发，来激水河沿岸修炼的人络绎不绝，成仙得道的却没有听过，王臣道：“归一境仿佛做不到这样轻松写意！”
天空艳阳高照，春一来，草木抽穗，万物生长，徐定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望流云漂移，闻着不知名的花香，神思也远到天尽头，赶着几只体型硕大的飞鸟，追逐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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