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签数
“哎哟！我的眼睛！”高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然后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货栈虚掩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一手捂着眼睛，另外一只手举着“凶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粗布青衣大汉，一脸凶相地环顾着四周的脚夫，努力地想从人群中揪出罪魁祸首。
胡全刚一听到有人在院外的惨叫声，心中暗叫一声不妙，没等有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就赶紧钻入人群中，假装无事发生。
“卢元，给我过来！”中年胖子冲着仍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卢仓头大声吼道，洪亮的声音立刻盖住了四周沸沸扬扬的交谈声，众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着发声的方向，等看清了来者，个个神色诧异地站在原地，等着下文。
卢仓头一听到中年男子的声音立刻弹簧般跳了起来，一路小跑到男子面前，一脸献媚地说道：“姐夫，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差个下人来传个话就行了……哎哟，您这是怎么了？”
卢元马屁拍到一半，发现中年胖子一只手捂着眼睛，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差，识趣地顿住了后半句。
“我再不来这货栈让人拆了都不会知情吧？到时好让东家将我扫地出门吗？”中年胖子语带怒气地说道。
卢元一脸诧异地回道：“姐夫哪里话？小弟一向承你照顾，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拆你的台？姐夫是否今日又和姐姐拌了嘴……走，今日小弟做东……”说着就要拉起胖子的袖子往货栈外走。
中年胖子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摔袖子将掌中的竹签一股脑儿地丢在卢元脸上，口中怒骂道：“你自己看这是什么！”。
卢元一时躲闪不及，顿时脸上被砸得一阵刺痛，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地上散落一片的工签立刻明白了中年胖子发火的缘由。他扭头环视了一圈人群，语气森严地说道：“这工签是谁丢的？现在站出来认了，老子还能从轻处罚！”
院内的脚夫们面面相觑，想不明白谁会把宝贵的工签随意扔掉，众人只能一头雾水地左右望望，交换着眼色。
卢元等了一阵见无人出来“认罪”，便瞪起凶目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随后咬住黄牙冷笑着说道：“既然无人承认，那便挨个去账房那边对数，你们背了多少趟货拿了多少签都有记录，到时何人少了工签一对便知。已经清点无误的，站在雨蓬左边，剩下的人，徐账房你现在开始点名，点一个核对无误，就放过去一个。当然！若是现在有人举报，一经查实，老子重重有赏！”
中年胖子看着卢元一顿安排，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句“傻货”，这样光明正大地出卖工友任谁都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得出来。除非卢元能真的能给出重赏，否则此人以后绝无可能在此处立足。以中年胖子对卢元的了解，这厮不大可能做得出重赏的举动，充其量事后给几个小钱就把人打发了，是以最后一句反倒是让有些小心思的人打了退堂鼓。若是让他来处理的话，他定然会让将每个人叫至旁边问几句，再明白地赏些好处，自然会让人心甘情愿地讲出些东西来。
卢元领着中年胖子一路走到躺椅边，然后眼疾手快地先胖子一步抢身到椅子前弯腰伸出长袖细心地擦拭了几下，再一闪身连忙请中年胖子坐下。
中年胖子见卢元这等殷勤的模样，也不好再发脾气，大咧咧坐了下来和卢元小声攀谈起来。
卢元在家中排行老幺，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大姐早早嫁到外地，二姐前几年嫁给了这中年胖子做妾。
中年胖子姓赵名杰，在城中的大富商田家做管家，田家在淮安城中势力庞大，涉足许多行业，这押货运物的货栈便是其中之一。
卢元仗着姐夫赵杰的便利，得到了此处仓头的肥差，平日里借公肥私克扣工钱时有发生。以往赵杰对这种小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最近东家的老管家眼看就要告老还乡，空出来的位置让底下几个管家眼馋不已，纷纷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多表现几分，这种紧要关头可不能让卢元这厮生了什么乱子，影响自己的前途。东家特意交代过此次金家的货物十分重要，赵杰此次过来是想要特意查看下货物，顺便再叮嘱下卢元，不成想却遇到了有人乱扔工签。
夕阳的余晖掠过院墙的脊线，四周渐渐黯淡下来，随着账房不停地叫出姓名，留在空地的人越来越少，胡全低头小心地看着四周，操在裤兜中的手指不停摩擦着几块工签，指间的细汗已经将竹签打湿。
“胡全！”前方徐账房一声平淡的声音响起，胡全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了一般浑身一震，脚下似有千斤玄石迈不开步子。
“胡全！”徐账房不耐烦地又大喊了一声，顺手拍死了吸在脸上叮咬的蚊虫。
胡全心知再拖下去必定引得旁人起疑，只得硬着头皮抬起双腿向前方走去。豆粒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落下，若不是四周光线稍暗肯定早让人看出了异样。
不知何时账房的长桌上点起了油灯，几只飞蛾扑腾着翅膀在灯罩外爬来爬去，试图离灯火更近一点。
“胡全，今日搬货四百七十五趟，按例应交大签四支、中签七支、小签五支！”徐账房翻看着账本对着胡全面无表情地说道。
胡全只觉手指滑腻异常，似乎每次夹住的竹签都要坠落兜底，他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拳头，轻轻摁在案几上。
“徐账房，容在下多嘴问一句，胡全今日上午犯错那一趟是否有算上？”昏暗中忽然传来一声沉厚的男音，只见他“咚咚”几步走到案几前，双手抱拳微笑施礼。
徐账房被人问得一愣，心中有些愠怒，再抬头一看见来者是丁班头，赶紧收起不耐烦得表情，轻声回道：“丁班头，按例未损坏货物这趟肯定是算的，只是这个……这个且容我去问一下卢仓头！”说完便起身走向雨蓬。
徐账房走过去的路线刚好挡住了躺椅方向的视线，胡全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完全想不出什么法子去渡过眼下的难关，正在烦躁之时，突然兜中一沉有什么物什掉了进去。他伸手进去一摸，不多不少刚好是今日自己的工签数量。他欣喜若狂地正要扭过头看向丁叔，耳边传来一声低语：“不要动”。胡全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立在桌前。
没过多久，徐账房走回桌前，冲着丁班头还了一礼，然后说道：“丁班头，在下刚刚问过卢仓头，胡全的工签需算上全部趟数的，大小共计十六支。”
丁班头咧嘴一笑，开口道：“如此明白无误就好，劳烦徐账房多跑了一次，等月中结了工钱，一定要赏脸一起去吃顿酒。”
徐账房连连摆手说道：“丁班头客气了，此乃本人份内之事，不算什么！”然后转过头语气平淡地对着胡全说道，“胡全，你可听清？今日你的工签大小共计十六支，现在速速放于桌上。”
胡全闻言赶紧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竹签，一把按在桌面上，开心地说道：“徐账房，你数数，刚好十六支！”
徐账房眯着眼，伸出手指拨动了几下桌上的竹签，又对着账本看了几眼，随后在胡全的名字下打了个对勾，随后大声念道：“胡全，大签四支、中签七支、小签五支，核对无误！”
然后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货栈虚掩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一手捂着眼睛，另外一只手举着“凶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粗布青衣大汉，一脸凶相地环顾着四周的脚夫，努力地想从人群中揪出罪魁祸首。
胡全刚一听到有人在院外的惨叫声，心中暗叫一声不妙，没等有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就赶紧钻入人群中，假装无事发生。
“卢元，给我过来！”中年胖子冲着仍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卢仓头大声吼道，洪亮的声音立刻盖住了四周沸沸扬扬的交谈声，众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着发声的方向，等看清了来者，个个神色诧异地站在原地，等着下文。
卢仓头一听到中年男子的声音立刻弹簧般跳了起来，一路小跑到男子面前，一脸献媚地说道：“姐夫，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差个下人来传个话就行了……哎哟，您这是怎么了？”
卢元马屁拍到一半，发现中年胖子一只手捂着眼睛，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差，识趣地顿住了后半句。
“我再不来这货栈让人拆了都不会知情吧？到时好让东家将我扫地出门吗？”中年胖子语带怒气地说道。
卢元一脸诧异地回道：“姐夫哪里话？小弟一向承你照顾，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拆你的台？姐夫是否今日又和姐姐拌了嘴……走，今日小弟做东……”说着就要拉起胖子的袖子往货栈外走。
中年胖子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摔袖子将掌中的竹签一股脑儿地丢在卢元脸上，口中怒骂道：“你自己看这是什么！”。
卢元一时躲闪不及，顿时脸上被砸得一阵刺痛，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地上散落一片的工签立刻明白了中年胖子发火的缘由。他扭头环视了一圈人群，语气森严地说道：“这工签是谁丢的？现在站出来认了，老子还能从轻处罚！”
院内的脚夫们面面相觑，想不明白谁会把宝贵的工签随意扔掉，众人只能一头雾水地左右望望，交换着眼色。
卢元等了一阵见无人出来“认罪”，便瞪起凶目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随后咬住黄牙冷笑着说道：“既然无人承认，那便挨个去账房那边对数，你们背了多少趟货拿了多少签都有记录，到时何人少了工签一对便知。已经清点无误的，站在雨蓬左边，剩下的人，徐账房你现在开始点名，点一个核对无误，就放过去一个。当然！若是现在有人举报，一经查实，老子重重有赏！”
中年胖子看着卢元一顿安排，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句“傻货”，这样光明正大地出卖工友任谁都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得出来。除非卢元能真的能给出重赏，否则此人以后绝无可能在此处立足。以中年胖子对卢元的了解，这厮不大可能做得出重赏的举动，充其量事后给几个小钱就把人打发了，是以最后一句反倒是让有些小心思的人打了退堂鼓。若是让他来处理的话，他定然会让将每个人叫至旁边问几句，再明白地赏些好处，自然会让人心甘情愿地讲出些东西来。
卢元领着中年胖子一路走到躺椅边，然后眼疾手快地先胖子一步抢身到椅子前弯腰伸出长袖细心地擦拭了几下，再一闪身连忙请中年胖子坐下。
中年胖子见卢元这等殷勤的模样，也不好再发脾气，大咧咧坐了下来和卢元小声攀谈起来。
卢元在家中排行老幺，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大姐早早嫁到外地，二姐前几年嫁给了这中年胖子做妾。
中年胖子姓赵名杰，在城中的大富商田家做管家，田家在淮安城中势力庞大，涉足许多行业，这押货运物的货栈便是其中之一。
卢元仗着姐夫赵杰的便利，得到了此处仓头的肥差，平日里借公肥私克扣工钱时有发生。以往赵杰对这种小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最近东家的老管家眼看就要告老还乡，空出来的位置让底下几个管家眼馋不已，纷纷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多表现几分，这种紧要关头可不能让卢元这厮生了什么乱子，影响自己的前途。东家特意交代过此次金家的货物十分重要，赵杰此次过来是想要特意查看下货物，顺便再叮嘱下卢元，不成想却遇到了有人乱扔工签。
夕阳的余晖掠过院墙的脊线，四周渐渐黯淡下来，随着账房不停地叫出姓名，留在空地的人越来越少，胡全低头小心地看着四周，操在裤兜中的手指不停摩擦着几块工签，指间的细汗已经将竹签打湿。
“胡全！”前方徐账房一声平淡的声音响起，胡全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了一般浑身一震，脚下似有千斤玄石迈不开步子。
“胡全！”徐账房不耐烦地又大喊了一声，顺手拍死了吸在脸上叮咬的蚊虫。
胡全心知再拖下去必定引得旁人起疑，只得硬着头皮抬起双腿向前方走去。豆粒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落下，若不是四周光线稍暗肯定早让人看出了异样。
不知何时账房的长桌上点起了油灯，几只飞蛾扑腾着翅膀在灯罩外爬来爬去，试图离灯火更近一点。
“胡全，今日搬货四百七十五趟，按例应交大签四支、中签七支、小签五支！”徐账房翻看着账本对着胡全面无表情地说道。
胡全只觉手指滑腻异常，似乎每次夹住的竹签都要坠落兜底，他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拳头，轻轻摁在案几上。
“徐账房，容在下多嘴问一句，胡全今日上午犯错那一趟是否有算上？”昏暗中忽然传来一声沉厚的男音，只见他“咚咚”几步走到案几前，双手抱拳微笑施礼。
徐账房被人问得一愣，心中有些愠怒，再抬头一看见来者是丁班头，赶紧收起不耐烦得表情，轻声回道：“丁班头，按例未损坏货物这趟肯定是算的，只是这个……这个且容我去问一下卢仓头！”说完便起身走向雨蓬。
徐账房走过去的路线刚好挡住了躺椅方向的视线，胡全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完全想不出什么法子去渡过眼下的难关，正在烦躁之时，突然兜中一沉有什么物什掉了进去。他伸手进去一摸，不多不少刚好是今日自己的工签数量。他欣喜若狂地正要扭过头看向丁叔，耳边传来一声低语：“不要动”。胡全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立在桌前。
没过多久，徐账房走回桌前，冲着丁班头还了一礼，然后说道：“丁班头，在下刚刚问过卢仓头，胡全的工签需算上全部趟数的，大小共计十六支。”
丁班头咧嘴一笑，开口道：“如此明白无误就好，劳烦徐账房多跑了一次，等月中结了工钱，一定要赏脸一起去吃顿酒。”
徐账房连连摆手说道：“丁班头客气了，此乃本人份内之事，不算什么！”然后转过头语气平淡地对着胡全说道，“胡全，你可听清？今日你的工签大小共计十六支，现在速速放于桌上。”
胡全闻言赶紧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竹签，一把按在桌面上，开心地说道：“徐账房，你数数，刚好十六支！”
徐账房眯着眼，伸出手指拨动了几下桌上的竹签，又对着账本看了几眼，随后在胡全的名字下打了个对勾，随后大声念道：“胡全，大签四支、中签七支、小签五支，核对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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