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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现实的强暴

    晚上,我们正儿八经地坐在床上。我最近被她折磨得有些疲惫不堪,问道:“如果不认识你,我觉得我能很好地分散兴趣,不太受激素、细胞的控制。可是既然认识了你,你天天陪着我,甚至睡在我身旁,我可很难放得下细胞的利益。所以,部分是因为你所以我才成为了细胞的奴隶,你多少应该对此负责。我怎么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你是我的主人,在控制我,这让我很不舒服。”

    她歪了一下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目前是你的细胞需要我的细胞。你却要让我以为你爱的是我?”

    “它们喜欢它们的,我们爱我们的。”

    “可是我要努力反抗我的主人,摆脱我的细胞。你呢?站在它们那边?”

    我当然知道细胞和灵魂相互间并不独立。这可难倒我了。按照我的价值观,只能权衡利益。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权衡利弊之后,“我选择站在你这边。”

    可是,我的样子惹恼了她。“最讨厌你用利益衡量这个。”

    我急了:“这很不合理啊!我可没有因为你的主人年轻美丽又大方而选择它。”

    “你是因为利益不足所以选择我,但是,利益可能此消彼长,可能有比我更年轻、美丽的女人。照这个逻辑,如果我的灵魂真的住到一只虫子身体里,你肯定抛弃我。我不认为这是爱情。”

    “这不讲理,难道我住到虫子的身体里,你还让我钻你?”

    她抄起枕头死命地砸我,“你满脑子这件事还有什么资格谈论爱情。”

    “你这是要求我不仅认为你的灵魂最接近真理,而且,要求我选择爱的时候只考虑灵魂,这难度太大。”

    “我承认现在我们都达不到,但是,不能因此就认为为细胞生活就是最好的或理所应当的。智人的现实往往是可能合理的,但是几乎必然不是必然合理的或者是最合理的。一切现实在被证明为最好之前都不是最好的。我们要加强灵魂之间的爱,也要努力让灵魂更可爱。”

    “你有什么理由认为我没有努力?你觉得我的灵魂很丑吗?”

    “公平地讲,我不认为地球上现在存在某个最可爱的灵魂,这当然包括你我。你最可爱之处在于一生有几百小时的极可爱的时段。问题是,我们之间存在着很多根本性的冲突。你是现实的功利主义者,自认为追求利益的最大化,甚至当前利益的最大化,即使是邪恶的、不合乎逻辑的,也是可以接受的。其实,你并没有始终坚持这些邪恶的原则。但是,你大多数时候会坚持,也就容易犯错。而我,一个理想主义者,目标是实现自己的理想,这很可能不利于利益,更别说现实利益。所以,我们矛盾重重。”

    我应该是没听她的话,因为我在进行自己的推理。各说各话在我们之间是常事。虽然我们相爱,我们对自己灵魂内部的变化还是要更为敏感一些。“在智人社会中,正确的理想、真理,如永恒的真理,价格为零。当然,这并不一定意味着不重要,空气也是零价格。但是,真理的地位显然不如空气,因为智人依靠经验认为自己必然离不开空气,所以重视改善空气质量。另一方面,他们依靠经验认为现在这样活得也很好,所以,真理不重要,根本没有测量、判断、改善信仰和基本原则的质量。智人必将离得开空气,也必将离不开真理。这些错误的推理及其结论反映了现实社会的邪恶。甚至,即使是从经验主义的角度看,智人活得好不好很可能是需要历史地去看的,需要与一切可能的经验,包括未来的经验,相比较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正是因为有可能无法比较,所以,用比较经验的方法做出判断不是正确的判断方法。否则,奴隶很可能也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幸福,当然,经验主义者会通过研究历史来判断奴隶是否这么想,但是仅仅是他们可能这么想就已经足以判断这种方法的谬误了。甚至,追求感官感受的经验主义者、功利主义者还要面对猪是否幸福这个更棘手的问题。毕竟,猪的感觉只有猪才知道。如果猪并不一定不如人幸福,甚至,比人更幸福,为什么功利主义者一定要做人?只有相信人是灵魂,追求尽量合乎逻辑,才能坚决否定做畜生的意愿。我毫不怀疑有些人为了利益愿意做宠物。”

    阿梦认为自己找到了盟友,不仅越界还收起了擀面杖,动情地说:“其实,做一个被宠着的女人和做宠物有什么不同?只能顺从的灵魂基本可以被视为是观察不到的灵魂。虽然这不是没有灵魂,但是,至少是很难合乎逻辑的灵魂。我不认为任何纯逻辑主义者应该被宠着。纯逻辑主义者必然要努力贡献自己的正确推理,努力让逻辑世界越变越好。我对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是很失望的,她们太功利主义。你希望我是一个被你宠爱的女人吗?”

    “坦率地说,我一直有这个希望。但是,细细地分析,其实我是有矛盾的。我希望能时不时地获得一下宠爱你的感觉,但是,你的灵魂要真是无能我是不可能爱上你的。甚至,你比我强也无所谓,不过,还是对那种稀缺的感觉有些想法。”

    “虽然这有难度,我想我能做到。但是,我应不应该做又是另一个问题了。不能因为现实邪恶你我就邪恶。即使我们邪恶也要努力做到不邪恶,至少,争取尽量少地邪恶。我们都觉得邪恶的生活很无聊。一方面,从逻辑的角度看,缺乏应有的逻辑必然性,缺少合乎正义的使命感。另一方面,即使从经验的角度看,我们也认为细胞利益的增长快到头了,至少不可能长期保持之前的速度无限增长。所以,我们努力寻找我们的生命的必然性,努力寻找生命未来的发展、进化方向,这就是发现真理、摆脱邪恶的过程。真理是最美、最持久的。我在想,如果我们的爱能通过爱真理而具有无限的价值、意义和逻辑的必然性,我们的爱就是最好的、永恒的,甚至可能是独一无二的。现在的问题是,我肯定是爱真理的,可是我在真理周围常常找不到你。”

    我笑呵呵地听着,最终被气坏了。她还不罢休:“你不能继续这么好色,你主要爱的仍然是我的身体。”

    还嫌我不够好?我开始希望自己能气死她,“当然,我就喜欢看着我的细胞钻到你的细胞里面,从我们的第一次就是这样。”

    “当时你不是这么说的。”

    这我可不干了:“我当时什么也没说。”

    她想了一下,点头认可,“可是你当时的样子,让我以为你与众不同。”

    我想了一下,“你希望我与众不同?可是我怎么感觉当时我就是猪你也愿意呢?”

    粉拳无力地按摩着我,她说:“你这个王八蛋!不会说话就别说。那叫情投意合,一心一意。我又不是那时候才知道你是什么人的。”

    “有抱负和有**不矛盾。我当时也不知道你极度反感这个。其实,我并不是轻视灵魂之间的爱,只是,机会主义者那个时候已经被压抑得太久了。而且,我相信自己未来会变好的。”

    “可是,一生的时间明显不够让你变好。”

    也许在她看来这是合乎逻辑的推理,但是这显然不讨喜,我完全冷静了,“严格地说,我不是爱身体,而是把身体当作工具。我感觉,你不喜欢我把你的身体当作工具,但是愿意自己主动把身体当作工具供我使用。这不那么合乎逻辑,应该是你的自尊心在起作用。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我对这件事的一些观点。我主要从机会主义者的角度去理解,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机会主义也理解一下我。我有很多的爱,绝对不限于爱自己的细胞,也不限于爱你的身体乃至灵魂。例如,我爱我的工作、爱真理、爱逻辑推理,当然,你可能会说这些也只是为了细胞未来的利益。但是我认为这不对。也许,我工作的最初动机是未来身体的利益。但是,潜移默化地,工作的价值早已经独立于身体的利益了,甚至允许对身体有害了。例如,每天起早贪黑地讨论问题对睡眠不利,自然也不利于健康。其实,这大概也算得上是解放灵魂的一种方式,尽管是一种不自觉的解放。这是通过从事思维工作而不断加强灵魂,最终使原本脆弱的灵魂高踞于细胞之上。也许,这是短期内解放灵魂的最好方法,是智人已经能有所接受的方法。此外,你一定要明白,我也爱你,这不仅是爱你的细胞,也包括爱你的灵魂。我承认,由于爱的多元化,我对你的灵魂的爱确实不那么深,所以,你的灵魂对我的灵魂的影响不如我的工作甚至身体的影响大。关键之处也许在于,你对于我的工作帮助不够大,对于寻找我目标中的真理帮助不够大。你在你目标中的真理附近很少看到我的身影,就像我在我目标中的真理附近很少看到你一样。但是,我发现最近看到你的机会在增加。如果最终发现我们目标中的真理其实相距不远,那就太好了。”

    阿梦感到了理性的增长,却没有感到非理性也在酝酿之中,欣喜地说:“我觉得,我最多能借鉴一些你的思维方法,利用一下你的能力,无法重视你经验主义的信仰和方法。这有些像是你重视物理学的各种具体结果,但是,不接受其方法、信仰。但是,你需要正确的目标和方法,所以,我仍然认为你应该在你的真理附近经常看到我才对。如果做不到,你就应该改变一下你邪恶的灵魂。或者,经常和我交流,帮助我进入你的目标附近,甚至,可以考虑暂时将灵魂给我托管,那应该会对你有很大帮助。原因很简单,永远不要轻视逻辑。”

    我立即发现爱她的灵魂可能是个错误。由于长期的自我训练,我有对自己的思想进行反思的本能。通过对这种不知是感觉还是推理的反思,我认识到对利益的信仰居然强大到能轻易改变我对阿梦的爱,这实在出乎我的预料。我在惊讶的同时也尽量克制自己,“别那么自信,我需要正确的目标和方法,但是你未必能提供。而且,我总感觉我的思维方法很可能就是真理的一部分。也许是你要改变,或者,我们都要改变。还有一种可能性,尽管逻辑是合乎逻辑的,甚至是对社会最有价值的,但是,未必是对我最有价值的,未必是现在对我最有价值的。所以,我可以有其它信仰乃至方法。”

    “我认为你还是低估了逻辑。作为唯一正确的信仰,它的价值必然永远是最高的。”

    我认为需要从理性的角度打消对方的嚣张气焰,“按照纯逻辑信仰,人人都在犯罪,法律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你认为逻辑比法律对这个社会更有价值。”

    “法律的意义不重要。人类赋予法律正义的含义。但是,无法合乎逻辑的法律不可能是正义的。至少,一个完全合乎逻辑的人可能比法律更正义,但是,却被法律和人类认为不正义。”

    我对这个结论有些意外,“比如?”

    “一个人有决定自己外壳的权利,自然就应该有怎么穿衣服的权利,但是,有些着装会被认为违法。你能想象一个人居然没有着装的选择权吗?如果说这可能对旁人有不好的影响所以可以判有罪,那么,一个人不努力发现、支持、实践真理必然对旁人有不好的影响,而且比着装的影响大无限倍,却是无罪的。你觉得合乎逻辑吗?只有极少的法律必然合乎逻辑。绝大多数法律属于可能合乎逻辑乃至无法合乎逻辑,这不足以成为法律。我希望我们比法律更正义。法律的正义性应该也只能来自于逻辑,但是,智人居然努力让自己相信这来自于法律自身,或者来自于民众授权、民意。这很愚昧,难道所有人认为可以杀人就应该杀人?也许正是对正义根源的错误认识,导致漠视未来的人的生命不被视为犯罪。”

    我明白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解决理想和现实、理性的原则和机会主义的经验之间是战是和的问题。“我对你的逻辑推理是认同的。可是,我仍然认为自己已经榨不出二两油了,”

    “有没有油要榨了之后才知道。”大概是看到我愤怒的眼神,“我觉得现实远远没有那么残酷。”

    我两手一摊,“我无法接受这个结论。我非常努力的结果是被要求极度努力,我本来就不多的享乐在你这里反复被强调为犯罪。这会让我完全丧失工作的热情。你知道,兴趣是我最大的动力,不是为了社会价值,不是为了人类。”

    “你的兴趣是你的事情,但是我坚信你没有杀人的兴趣。”

    “我承认我会为此更加努力,但是,你的要求太高了,会吓着我。”

    “没试过怎么能下此断言?”

    讨论似乎进入了死胡同,气氛也令人不爽。可能是为了缓和气氛,她换了个自以为相对轻松的话题,“你当初从不关心我爱你什么?”

    我在郁闷中无脑地回答:“我不知道,也懒得去猜,觉得你可能也是欲望驱动的,虽然现在有些明白了。”

    “啊?”她有些傻眼。

    “说实话,不这么想我当初有些不理解你。虽然我从小就认识你,但是我们一直不算很熟。你长大后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像是个圣女。”我捏了捏她的脸,没有感受到灵魂中的愤怒却只感受到了皮肤的细腻,有些迫不及待,“而我当时情况很糟,有些不顾一切地想抓住机会。”

    “哪怕是毒药也喝?不对,你可不傻,当然知道我对你无害。现实主义者落魄的时候真是缺乏底线。”她顿了一顿,用不确定的语气说,“不过,这似乎也不是实情。我从小就发现,初看你是猪,仔细看知道你是聪明人在扮猪。我幸运地知道后面其实藏着只了不起的大老虎。自私自利不是那只老虎愿意干的事情。当然,直到现在我仍然看不清那只老虎。”

    也许她认为这是在求和解,但是我从不喜欢她对我的身体的侮辱。对这种基于经验的推理,她经常犯错。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确实,我有故意隐瞒的一面,也有过于复杂的一面。你也许认为这些是我相对于你的不足之处。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的思想很复杂,这是我能够应对复杂局面的一个关键,大概也是机会主义者的必备素质。正是因为在关键的问题上想得很仔细,我很累,在平时反而一点脑筋都不想动。你想在平时经常看到那个吸引你的老虎是不太可能的,极少数状态好的时候除外。”

    “好吧,看来,多数时候只能看猪了。”

    我目露凶光,“和猪上床是什么感觉?”

    “谢谢提醒!我走了。”

    老虎想让她走,可是猪不情愿。结果,我抱住她,想争取一下。但是,也许是误解了我的动机,也许是预见到了我的动机,她很气愤,无论如何都不答应。我突然决定不顾一切地达成目的,她大惊失色:“不要!我反对!”我用嘴堵住她的嘴。她强烈反抗,我坚决镇压。双方僵持不下。

    理性主义者这种时候试图讲道理:“虽然你现在很不理智,未必听得进我的话,但是我还是要说给你听,而且是用功利主义者能听得懂的语言。你这样不能让两个人快乐,你快乐我就要不快乐,甚至是比你的快乐更多的不快乐,而且,你未来很可能也会不快乐。这不值得。当然,智人经常这么糊里糊涂地做事,就像是现在的人为了微小的利益牺牲了未来人的巨大的价值一样。”

    纯逻辑主义者本来就不擅长讲利益。经验主义者有种根本不想听的感觉,但是灵魂还是听了并且讲出了自己的道理:“你不应该如此坚持自己的规则。你不愿成为工具,就不让身体成为工具,严格限制使用身体,结果,我的灵魂反而会受到更大的冲击。我有我的经验主义方法,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方法。”

    她气喘吁吁,“既然我们相爱,我不会说各走各的路,也不会说你不要影响到我。这让我说不出什么有力的理由。按照经验主义者的理解,路好不好只能走完才知道。但是,我现在就能断言你这条路不好。”

    我感到这过于武断,认为自己更有理了,觉得不用跟这种人讲理,“你在胡搅蛮缠。”当然,也许这只是抓住一个借口不再讲理。

    最初,我只是喜欢近距离缠斗的快感,慢慢地,我们似乎要打出真火。她渐渐不敌,但是并没有咬我、抓我,只是挣扎着说,“我知道你工作兴奋之后就趋于白痴,但是……”事后想来,这体现了纯逻辑主义者有时并不那么有逻辑。这难道是跟白痴说话的正确方式?她不善于找出局部正确的因果关系,有时这会导致关于现象的推理错误。这表明,纯逻辑不是万能的,当然,像我这样抛弃纯逻辑是万万不能的,必然走向邪恶。

    我极度气愤之下将她彻底解除了武装。一瞬间,阿梦的眼泪似乎要下来了,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并停止了一切抵抗,“我会给你快乐。”

    我知道,“我来承担不快乐”是合乎逻辑的也是有利于她的下一句,也知道她基本不会不知道。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理直气壮一些,我说:“别这么苦兮兮的,你最近总是气我、限制我,我是被逼的!”我觉得自己的道理明显不对,却没有继续想下去。事后想来,大概这就是有理智却濒临丧失理智的感觉吧。

    她看着我,我很不舒服,不是因为我感到了一丝强颜欢笑,而是因为我感到她是在努力避免让我感到强颜欢笑。一切都不像往常那样顺畅。我认为这是她的视线的责任,恼怒地说:“你休想我会认输,我一定要征服你!”

    “你也休想我会放弃理想,我一定要说服你。”

    我觉得她的话更有理,但是,已经骑虎难下。压抑中,我努力缓和气氛,“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人人都知道感觉不可靠,却人人相信感觉。”

    “怎么会想起这个?”

    “我感觉你爱我,却发现这多少是个错觉。如果感觉可以是错觉,我怎么知道某一个感觉是不是错觉?逻辑真的帮不上忙。”

    我提高了声调,“你还是不是人?在这样的状况下想那个?”

    “你要怎么样?为了你的身体,强迫我的身体还不够,还要强迫我的灵魂?”

    “你就不能想想如何干得更好让我们更快乐?”

    “我觉得你不应该干,为什么要想着帮你干得更好更快乐?”

    “这事最好是两个人配合。”

    “但是我有权控制配合的程度。我现在觉得一点都不应该配合,尽管你觉得我应该全力配合,那么,你觉得我应该多么配合?”

    “你爱我,难道不应该全力配合我?”

    “你不爱我,我是不是应该一点都不配合?或者,我爱你,你是不是应该配合我?”

    “爱要有回报。”

    “回报你的灵魂不一定是回报你现在的灵魂,更不应该是回报你灵魂中的邪恶。何况,你现在不爱我。”

    我不认同她的话,但是,仍然很心虚,“这能给咱们带来实际的利益,你的回应能进一步提升利益。你这么捣乱无利可图。”

    “我从来不在意利益。”

    “你一定要跟我对着干?”

    “不理你不是和你对着干,反抗才是。”

    “我就是认为这是对着干!你会配合我的,你等着瞧!”

    “你太不理性。”

    不知道是她误解了我的意思,还是我误会了她的意思,我总觉得她在冷眼瞧着我,这让我的各种负面情绪都在上涨,从追求自己的快乐变成妄图追求她的痛苦。尽管她似乎有些积极的反应,但是我怀疑这是她的灵魂在放水。

    当我想睡觉的时候,她竟然又开始了讨论,“据我的观察,你的灵魂充满邪恶,主宰你的通常是利益、大男子主义、肉体的享受、经验主义,但是,你的目标和奋斗的趋势却并不指向邪恶。这种现象怎么解释?难道,极少数不邪恶的时间反而主宰了你的价值?”

    我不想讨论问题,更不喜欢这个问题,回答很有攻击性,“你是想说我最多是头走运的蠢猪?你总是觉得我是头蠢猪,那你究竟看上猪哪里了?”

    她不为所动,“一两句话很难说清,简单地说,你的执行力最好,最擅长完成长期的使命,也许,更客观地讲,是有希望完成长期而艰难的使命。但是,这些能力应该不足以保证方向的正确性。”

    “这些有什么稀奇?”

    “做到极致即为神。”

    “我做到极致了?反正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神。”

    “你要学会正确评价自己。旁观者清,你注意不到的问题我看到了。当然,旁观者清并不是必然正确的,关键在于你的逻辑推理犯了以下几个错误。首先,你已经习惯于低谷,和随之而来的自卑。你的方法容易导致低谷。即使自己创造了奇迹,之后也很快陷入低谷。第二,你长期处在低谷的时候,很容易严重低估自己,因为你会侧重于近期的平均表现。第三,即使在正常的时候,你仍然是用平均表现评估自己。这些貌似细节的逻辑判断影响了你的心态、状态,进而影响了行为。对于你这种忽上忽下的人,不能根据短期的表现做出评价,因为这往往会选取低谷时期。甚至不能用平均值、中值进行评估,因为低谷期太多,容易大幅拉低评估。对你这样的人,就像对伟大的科学家一样,要用峰值去评判,就像用最好的成果评判科学家一样。你有些事做得确实很糟,但是,你在专注的时候做得很好,状态峰值的时候简直就是奇迹。要知道,奇迹会大幅拉升一个人的平均水平。你评估自己的时候过于聚焦于平时的状态,经常刨除奇迹,所以,会出现严重低估。相反,我认为你在状态爆棚的时候的自我评价更接近事实。”

    虽然任何人能发现我的逻辑错误都会让我心存感激,虽然受害人抱住罪犯侃侃而谈也让罪犯心情好了不少,罪犯更希望得到受害人的认可而非怜悯,“我刚才不是状态爆棚?”

    她身子一僵,恨恨地说,“小丑而已。你要争取擅长做这事?想想都不寒而栗。”

    我不累了,“我不喜欢这样的关系,尤其是这种时候。身体虽然爽,但是灵魂不舒服。现实主义者不喜欢自己掌控不了现实的局面,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女人。”

    她大概被勾起了刚才的怒火,一掌将我扇得有些发晕,“我是我!是爱你的女人!但是永远也不是你的女人!无论我多么爱你、配合你,都不可能被你掌控!”

    “你还真敢讲!”我们再度愤怒地扭打在一起。

    阿梦进行着徒劳的尝试,“我们相处,我最重视的就是从来不为爱牺牲坦率,甚至不怕牺牲自己。无论你如何功利主义地对我,我仍然会非常理想主义地对你。”

    “你明明爱我,却为了改变我而不惜激怒我。你这样必将失败。”

    “幸好,你也知道我不是为了激怒你,而是为了让你更好。今天的事情根源在于我们不够重视理想和现实的冲突,没能更早地得出明确的结论,导致了矛盾的爆发。看来,理想和现实之间还是要开战了。”

    “大家对更好的理解不同。现在,我只感到了不好。你侮辱我的灵魂,我就侮辱你的身体。”明知这推理有误,我并没有住手。

    “你有很强的自尊心,这是常见的邪恶。我承认也许我有过分之处,但是,希望你的理智能控制住过激的反应。”

    “你并不比我更正确,就不要拦着我得到快乐。”猪再次成功了。忍着痛向对手宣布自己是胜利者。她竖起了中指,“不自量力!”

    “你不是因此很爱我的灵魂吗?”

    “我更怜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愿意牺牲,你的身体喜欢就好。”

    “哪里有什么喜欢,连赔偿金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