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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灵魂登山

    能够把奴隶主吓成这样,奴隶也算是对新型的奴役契约有了一定的认同感。但是,实在是太疼了,她是把耳朵当面团捏?我正要再次发作,老爷子扮演了和事佬的角色,“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两个真不能算是智人。听你们说话让我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唤起了某种本能、熟悉的记忆。”

    阿正说:“您这么欣赏他们?未来社会的大科学家们也是古里古怪?这么不食人间烟火?”

    老爷子说:“因为从众不再是灵魂的一个必要的信仰、方法,我们不会对怪人有任何歧视。从众只是一个倾向,未必总能超出对自由的追求。”

    这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这和物理学中动能和引力势能的关系有些类似。动能足够大就可以摆脱势能,飞往天涯海角。物理学不会歧视孤零零的粒子、不稳定的粒子。逻辑推理的总体趋势就是越来越自由,命题之间越来越不相像,类似于距离越来越远。所以,灵魂之间的总体趋势就是越来越不像。”

    阿梦说:“所以,承认人类是灵魂,目标并不是让灵魂更相似,甚至可能是为了让未来的灵魂更加多种多样。但是,这会让灵魂之间更加平等。”

    阿正说:“灵魂之间只会更不平等吧?毕竟,能发现真理的灵魂是极少数。”

    老爷子说:“逻辑生物只有成功和不成功的思维、研究,没有平庸的灵魂。逻辑生物并不看重是否成功,而是看重日常的目标、思维是否尽量合乎逻辑。每个灵魂都尽自己的力量进行尽量合乎逻辑的思考,研究真理。因为大家都是尽量合乎逻辑地研究,每个灵魂的预期价值就都是无限大,结果的成败只是偶然的。这和智人社会不一样。智人一方面是不知道无限大价值,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由于绝对的从众、追求身体的利益,即使知道了无限大价值的存在,绝大多数智人也不会追求、维护无限大价值。所以,我们认为智人只有有限的灵魂,而逻辑生物才拥有无限的灵魂。”

    我说:“按照智人当前的状态,精力主要用于改善身体、细胞的利益,不关注灵魂、推理的价值,灵魂是没有多少增长空间的。即使一切心想事成,智人也还是智人,基本上是生活更舒适的动物,不会成为更高级的生命。要想让智人进化,就必须从最基本的信仰进行改变。”

    阿正说:“身体不改变也能算是进化?”

    阿梦说:“根据以往的进化经验而总结关于进化的规律,再推测未来的进化,这是经验主义的传统研究方法。既然这是一种逻辑推理,又不是最合乎逻辑的逻辑推理,就不是真理。以往的动物没有灵魂,或者说灵魂极为渺小,被动地、改变形体的进化应该说是它们的主要进化模式。但是,既然灵魂的增长才是真正有无限潜力的增长,为什么不能由灵魂主宰进化?”

    我说:“形体改变主要是为了改善经验。由于没有最好的经验,甚至没有绝对的优劣,也就谈不上最好的或者绝对更好的形体。所以,形体,包括其物理性质、美学性质在内的一切性质,是不可能提供生物进化的最终目标的。但是,世界上存在绝对更好的灵魂。尽管最好的灵魂是千姿百态的,有无限多的可能态,但是,智人的灵魂从来不曾接近于这些态。”

    阿梦说:“灵魂没有最好的灵魂。某种意义上,灵魂世界像是无限高的一座大山,但是,随着高度的增加,并不是像经验主义者所习惯的那样越来越小,反而是越高越广阔。智人的灵魂就在山脚,根本算不上半山腰。智人之所以算不上逻辑生物,就在于他们并没有把主要精力用于登山、追求更加合乎逻辑。”

    这个比喻很形象。甚至阿正都有了想法:“也许,逻辑生物会把智人视为迷路的动物、细胞,碰巧走到了山脚下。至于未来会不会发现生命的真谛,开始登山,也许靠运气、缘分,也许靠理智、逻辑。我觉得缺一不可。”

    我说:“很有可能。我们当初开始研究的时候,肯定没想着登山,想的还是细胞的利益。只是逐渐地向着真理、逻辑靠拢,最终产生了纯逻辑的信仰和方法。现在我们只能有时采用这一信仰、方法,但是,逐渐地,智人乃至地球文明都将逐渐转向这种信仰、方法。这就是智人开始登山、进化的过程。”

    众人感慨之余,阿梦说:“慢慢地,我感觉出来本书的一点妙味。逻辑生物热爱、追求的是逻辑思维,不是俊男美女、家财万贯,所以,闲暇时读的书应该也是逻辑性很强的书。纯逻辑流小说的思想性就应该像是论文,不对,是应该比之前的论文更合乎逻辑。我开始的时候根本想不到能写成现在这个样子。不错不错!不过,我不喜欢关于我的描写。”

    我直接回了一句“众口难调。”其实,由于纯逻辑信仰的缘故,我没怎么考虑谁的口味,哪怕是我自己的口味,都所剩无几。这些残余的口味都有一定的模棱两可属性,留不留也是两可。这并不限于利益、细胞,也包括直觉、兴趣、自由等多种多样的动机。但是,我现在决意要保留。如果未来证明它们有超出预期的价值,就会被保留下来,证明我英明神武、远见卓识。如果没有价值就会被删除,没有存在过的迹象。用这类事件证明自己的先见之明,本应属于典型的幸存者偏差。但是,很可能是由于信仰和能力的缘故,我认为这不会类似于幸存者偏差。人类已经留下了无数的文字,却没有什么真理,这本身就表明文字中出现真理的概率微乎其微,而我能在文字中留下多得多的真理本身就意味着这绝非偶然。完全盲目的尝试和正确逻辑指导下的尝试不可同日而语,哪怕只是部分正确、可能正确的指导。相比之下,智人对尝试的指导只能说是无法正确的指导。

    阿正延续了今天咄咄逼人的势头,“我觉得叙述的顺序还是有些问题,很多地方不那么好理解。”

    我说:“顺序对作品并不算很有价值。我写过一些顺序严谨的论文,有一种感觉,那不是我的思想的顺序。一方面,花了时间去整理顺序,另一方面,读者没有机会见到作者的真实思路。我认为后者的价值也很重要。例如,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个推理之后,又发现了某种更有价值的推理,如更可靠、更全面、更合乎逻辑。所以,思想会有所重复。后面的思想虽然并不一定更好但是有更大的概率是更好的。智人也许是为了节约纸张,节约编辑、读者的精力,禁止重复。这多少有些因小失大。”

    阿梦说:“这种重复中的价值增长是有一些规律的。很多思想是从很简单的思想、话题开始,升级到越来越有价值的话题。在思想简单的时候,不够立体的时候,缺乏逻辑依据的时候,其重要性、可靠性容易被忽视,读者相对于作者会处于更加不利的地位,因为作者有一些没有写出来的、潜意识的、不确定的思想来加强这种思想的价值。所以,读者会发现一些思想的不断加强是意外的,对我们则并不完全意外。”

    阿正说:“对,我就是觉得思想有时重复出现,又有所变化,有时根本不知道变化的重点、原因在哪里,觉得这本书的思想的流向变化莫测。”

    阿梦笑眯眯地说:“这种事这世上只有他才会知道。”她轻轻给我揉耳朵,却像是在拿针扎我,让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像个虐待狂。只不过,虐待狂也是一种经验,也许称得上对利益不利,但是不一定对价值不利。阿梦对我的督促改造有时在我看来就是虐待狂,我写的这本书在一些智人看来也像是虐待狂。同时,我无法否认阿梦对我的爱,就像我爱人类一样。说起来,我初次感受这种爱恨交加还是从贝多芬的音乐中听出来的。我们都在灵魂大山中发现了某种世外桃源,却深恨自己乃至全人类短时间内都无法到达彼岸,而问题主要出在人类自己身上。

    我说:“这种思想的变化、升级多数时候依靠无序的联想、归纳,少数时候依靠有序的安排、推理。既然费尽力气调整顺序后的论文无法说服读者,本书试着尊重思想的本来面目,至少是值得一试的。”

    阿梦说:“你这个推理是建立在你的视角之上。你这种真正的机会主义者对于越是新奇的事情越有兴趣,当然,你是灵魂世界的机会主义者,而绝大多数智人都是经验世界、感官世界的经验主义者。所以,你乐于尝试新思想,但是不应该认为智人会愿意。相对而言,我更能接受灵魂世界的机会主义者。也许,在可能合乎逻辑的思想之中不断尝试,就是灵魂日常生活的本质。”

    我说:“不知为什么,听你说话我经常觉得不像是好话,也许这就是天敌的本质。只要书中的那些基本命题有价值,一切无关紧要的思想重组、总结等工作都会有人去做,甚至制作各种教程,而我不愿意做。”

    阿梦优雅地屈膝致意,“您受累了!”我不用看也能断定以及肯定这必然是假象,甚至认为其可信度堪比真理、纯逻辑信仰。但是,这也只能是假象,毕竟,这是逻辑推理的结果,不可能比逻辑更可靠。所以,我会这么想只能说明我脑子里无法合乎逻辑的推理还有很多,时刻需要我依靠信仰进行矫正。

    我说:“我不会为了读者而写作,尤其是不会为他们写经验。在我看来,那实在是吃力不讨好,付出了代价却降低了自己的平均价值。即使是读者最想知道的现象,即使我知道那确实发生过,只要我认为不重要也会不写、少写,就像纯逻辑方法要求的那样,尽量少思考、研究经验。相反,虽然现在绝大多数的读者对关于合乎逻辑的思想没有兴趣,但是,由于价值最高,我甚至是不得不写。纯逻辑流的走向不是作者想要设计就能设计的。哪怕我一开始想设计什么,随着推理的延伸,对于其中不够合乎逻辑的部分我也只能忍痛割爱。这种无用功做得多了,我也就放弃了过多的设计、伏笔。你们要理解到想写却不能写的痛苦。”

    阿梦白了我一眼:“可我怎么就是不信你是为了合乎逻辑才不写呢?我倒是认为,这体现出逻辑世界、灵魂是万能的,又不是万能的。也许,就不存在真正属于自己的灵魂。名义上,可以对自己的灵魂为所欲为,但是,如果那么做,这就不算是你的灵魂,因为纯粹的你的灵魂必然只会追求尽量合乎逻辑。如果你的灵魂选择其它追求,如让逻辑无法如愿以偿,其动机很有可能是受到了细胞影响。”

    阿正说:“你们说得太复杂。叔叔的灵魂受到了细胞的利益的影响,妈妈通过对细胞施暴修正这种影响。”对不对是一回事,这句童言实在可畏。我不知道我是否有权通过施暴修正阿梦的修正欲望,但是,这必然会导致无限的修正推理和暴力循环。出于对长期后果的担忧,我果断否定了经验主义的倾向,决心要努力说服奴隶主放下手里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