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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报酬的分布

    在阿梦的带领下,他们三人各自拎起一根法棍,冷笑着围着我转圈。这种戏剧化当然不会引发挨打会不会疼或者如何避免挨打的推理,反而刺激了一些正确的推理,“法不责众不可能是合乎逻辑的理由。一方面嫉恶如仇,另一方面,轮到自己就都想着逃避惩罚,这是个人化的功利主义信仰。不能恶人少就惩罚,恶人多就不罚,那有利于甚至是在鼓励邪恶做大做强。”

    阿正不服气地说:“你不断试错一定有很多邪恶,都受罚了吗?”

    阿梦说:“有些我罚了;有些他自己罚了;有些他当时不知道是邪恶;早期,他没有惩罚自己的原则。当然,欠债是个问题,惩罚自己轻轻下手也是个问题。”

    我说:“你不要要求太高,能做到自我惩罚就不错了。让别人惩罚自己的邪恶也许让邪恶这个原因有了较好的结果,即无利可图,但是,过程不如自我惩罚,毕竟,惩罚邪恶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识别和避免邪恶。足够理性的人是不需要刑法、刑事处罚的,因为只要能证明自己的邪恶,就应该自我惩罚。甚至,大众也可以惩罚自己的错误。例如,出现公社化、山呼万岁这类邪恶的时候,几乎所有公民都对邪恶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应该主动惩罚自己,甚至可以立法惩罚全体。智人并不蠢,只要有一两次大众对大众的惩罚,大众就不会装疯卖傻说自己无知。即使原来真的是因为无知,有了这种惩罚制度,也不会有人再敢无知,所有人都必然关注正义、真理,会努力学习,认清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大概率是邪恶的,什么大概率是合乎正义的。否则,功利主义者的方法就会很简单,随大流。”

    阿梦笑着给了我一击,“自我惩罚没什么了不起,我惩罚我挚爱的人更了不起。”

    老爷子说:“对很多功利主义者而言,肉体的惩罚是小事,被公认参与邪恶事大。逻辑生物认为,世界大战的罪恶不能由少数人完全承担,和一些国家几乎全民邪恶、不反对邪恶必然有关,智人现在的历史明显是在将重大邪恶的几乎全部责任推卸给极少数人,以保护邪恶的大众。”

    阿梦说:“如果全社会当邪恶没发生,帮着掩盖邪恶,这只会让类似事件不断出现,因为后人眼睁睁看着犯错的人没有受到惩罚。例如,既然之前操控舆论的人没有受罚,这个职业就不仅不会消失,还会有无数人抢着做这份工作,甚至会越来越强地操纵。如果当初那些罪孽深重的家伙被扣除终生的养老金,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如果善有善报是原则的话,给邪恶的行为发放报酬当然是在助长邪恶;如果说报酬可能被花掉,无法追回,养老金总是能停发的。明知某个群体的工作对人类是犯罪,还要为这些邪恶的工作发给他们高昂的养老金,让他们活得更久些、更幸福些,那些被关在监狱里的罪犯肯定有话说。”

    老爷子说:“惩罚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公告犯罪者的邪恶。让罪犯光鲜亮丽地生活在社会中,这对智人中大量的功利主义者、经验主义者影响极为恶劣。”

    我说:“永远不能让人以为因为邪恶的只是上面的一小撮人所以只要我够卑微就算不上邪恶。在邪恶上,必须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包括大众的邪恶,也包括宽容大众的邪恶这种邪恶。甚至,宽容大众的邪恶都不能说是小恶,这是普通人千百年来反复作恶的根源:只要上面邪恶,下面就有大量的人跟风。我不认为那些人不知道、不能知道那是邪恶,只不过,上面能派发利益,跟风牟利又不会受罚,功利主义者自然不愿费心去识别邪恶。甚至,很多人将法不责众乃至从众视为信仰,只要众人追求的,自己就去追求,像财富、异性、权势,根本不去想这是否合乎逻辑。不过,即使是功利主义者,过于从众也是一种错误的追求方法,甚至是一种愚蠢:只有蠢货才会在大概率邪恶的政府中冒险青云直上,虽然富贵险中求,但是,那显然风险过大……”

    阿正给我重重一击,我刚要瞪眼,阿梦说:“你有什么意见?少说点你的功利主义思想。身体、利益受到惩罚不是邪恶的正确结果,因为它惩罚的不一定是邪恶的主体,也不一定是必要的。既然纯逻辑主义者不认为人是身体,那么,如果是灵魂犯错,惩罚身体干什么?为了借助神经系统让灵魂痛苦、控制灵魂?那和奴隶主、身体的方法有什么不同?即使结果正确,原因和过程都不正确,大概率会助长功利主义。这种错误的推理要不得。”

    阿正说:“那像我犯错长大后就不必受罚了吧?我现在毕竟无知啊!”

    阿梦说:“无知不是不受惩罚的充分条件或必要条件。更关键的问题是延后的惩罚是否合理。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未必是正义,因为我们现在的灵魂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灵魂了。如果灵魂已经转变为善良的灵魂,现在追加惩罚只会在当初放过邪恶之后继续让正义痛苦。这和没收养老金是不同的,因为那些养老金是作恶的报酬的一部分。”

    我说:“你这个观点提醒了我,应该让所有报酬都有延后机制。研究真理的主要报酬必然要延续到无限远的未来,因为其绝大多数价值出现在未来。但是,并不只有真理会影响未来。按劳取酬应该代表按照劳动的价值获得报酬。既然价值是以后兑现,既然价值有不确定性,报酬就必然有延后性、分布性、不确定性。劳动后立即领取所有报酬是无法合乎逻辑的。事实上,惩罚也应该是一个分布。现在认定一种行为是犯罪,不等于以后也是如此认为,所以,对于很可能有争议的犯罪,如政治犯,不应该有刑期当然更不应该有死刑,随着思想的改变,随时可能释放。”

    阿梦说:“让报酬呈现为一个分布是公平交易的体现。其理由其实是很复杂的。首先,善恶有报是有必要的,即使是迟来的正义也要比没有正义强。对于工作导致的邪恶,能不惩罚肉体最好。对报酬进行修正本身并不代表惩罚,只是禁止作恶还能获得报酬这一怪现象,但是,这也有助于减少体罚,因为作恶得到的好处会减少。当然,如果作恶太多,追加体罚也是可能的。其次,报酬必须呈现为分布。从功利主义的角度看,既然智人不能长生不老,有养老需求,应该考虑将部分报酬延后到老年发放。但是,这只是若干理由中最不合乎逻辑的一个理由。因为善恶必然难辨,一个人工作的价值有不确定性,那么,报酬就理所应当地有不确定性,有必要扣留一部分报酬等待善恶澄清,当然,也有可能追加报酬。不同工作的不确定性会有很大差异,所以,报酬的分布会随着工作而不同。创业公司的工作价值主要和企业成败有关,所以可以通过股票期权的形式使报酬呈现为分布。善恶有关的工作可以将相当一部分报酬以房产使用权的形式支付,确认正义或至少不邪恶后才能获得所有权。可以想象,如果在邪恶的工作岗位上辛苦一生,最终被剥夺主要财产,即使没有肉体惩罚,也是一种相当严厉的利益惩罚了。第三,由于人类对邪恶比较无知,但是,又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降低这种无知,所以,延后支付报酬将鼓励每个人努力鉴别自己的工作是否邪恶。而且,越是正邪难辨的工作越要将大部分报酬延后。例如,军人、警察、新闻从业人员,他们是支持邪恶还是支持正义,价值差异巨大。因此,可以强制性地增加缴纳养老金、医疗保险的比例,可以强制性地购买房产且不可转移,目的就是强制性地增加未来可罚没的资产,迫使这些功利主义者有区分善恶的动力。”

    我说:“一旦把法律惩罚的焦点放在邪恶上,一方面,会大大提升法律惩罚的标准,很多算不上邪恶的问题可以减轻乃至免除惩罚,如环境污染、交通违章等等。那些行为即使价值是负的,也不会很大,远远比不上那些以邪恶为工作的人的罪恶。另一方面,会增加法律惩罚的不确定性。现在合法的行为不代表未来合法,不代表不邪恶,所以现在合法的行为未来可能受到未来的法律的制裁,如独裁、支持独裁,等等。”

    阿正说:“如果惩罚过去的邪恶是为了阻止未来的邪恶,那么,只要未来不再犯,现在就不需要惩罚。但是,你们也说要对一些邪恶追加惩罚。”

    我说:“你大概是想让那些作过恶的老爷爷老奶奶安享晚年。理论上,灵魂改变了就不需要惩罚。但是,智人极不擅长改善灵魂、信仰。我认为,很多罪犯说的后悔是功利主义的后悔,后悔仅仅是因为受到了惩罚。一个重要的证据就是那些没有受到惩罚的邪恶很少有人为之忏悔,即使害死了很多人,也极少有人自杀谢罪。要在功利主义社会中推行正义、善,实现善有利恶有损是必然的要求。”

    阿梦又敲了我一棍,“但是,这种方法成本高昂,需要庞大的立法执法司法体制。而且,法制社会只能让人做到表面的善恶,并没有正确的善恶基础,也就是正确的信仰。智人的正义没有合乎逻辑的基础,所以,他们行善、不作恶往往是为了利,或者为了宗教等错误的信仰。要是在纯逻辑主义社会中,根本不需要法制,只要做到善有理恶无理就够了,这足以让所有纯逻辑主义者认错,也能防止再犯。所以,善有利恶有损算不上正确,只是一个临时的方法、原则。真正能够保证正义的是信仰的转变,从功利主义转变到纯逻辑主义。”

    阿正挺高兴,“我从现在起相信纯逻辑信仰,所以,以后不要罚我,给我讲道理就可以了。”结果挨了阿梦一棒。

    阿梦说:“相信纯逻辑信仰会有很多表现的,不是想信就能信的。而且,我认为当今社会的焦点不是惩罚违法的坏人,而是不要奖励不违法的坏人,不要给他们发放报酬。无论是否已经改过,给恶人报酬都应该能免则免。大恶人舒适地住着作恶赚来的钱购买的房子,小恶人住在监狱里,善良的人不少已经死于非命,这样的社会能有什么正义可言?这种经验只会鼓励邪恶。我不认为让作恶者步入老年后感受一些痛苦有什么不道德之处,尤其是,这些痛苦来自于恶行无酬这个必然不会错的命题。在智人目前的认知水平之下,一件事是否邪恶可能要多年之后才能盖棺定论,很多人年轻时做的事情要到老年才能知道结果,甚至,很多人做的事情到死都难有定论,但是,即使只有一部分事情能体现出善恶有报,都能加强智人的正义性。”

    我揉了揉脑袋,“讨论后才发现关于惩罚有这么多问题。原来以为我能自我惩罚是大善,原来这也只是临时方法,我太自以为是了。”

    老爷子说:“这种错误智人难免,智人的几乎所有美德、优点、优势其实都算不上,往往是矬子里拔将军,甚至有很多就是彻头彻尾的邪恶。”

    阿梦轻轻敲打着我的脑袋,“你的方法肯定不是邪恶,甚至可以算是有助于帮助功利主义者转向正义的很不错的方法。不过,要是从这个角度看,你对自己的惩罚确实太轻了,远远不如我对你下得去手。你应该承认,你害怕我的惩罚有助于你向正义靠拢。我觉得你现在表现不错。”

    功利主义不想受到惩罚的威胁,转而支持纯逻辑主义,“但是,惩罚不是让智人趋向正义的正确的、正义的方法。所以,哪怕结果不错,也应该减少乃至避免。我以后不再惩罚自己了,不再依靠利益的指引去发现正义,当然你也不能。我们要尽量靠自己的灵魂努力依靠逻辑趋向正义。”

    阿梦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能变个人?你的推理能力肯定够,但是,我觉得你只是脑袋一热做出的决策,这种意愿是不稳定的。虽然我也做不到完全依靠逻辑趋向正义,但是,只是一部分依靠逻辑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何况,即使过程不是纯逻辑的,只要纯逻辑主义掌握着最后的审核权,就不会太不合乎逻辑。”

    老爷子说:“我忘了历史的细节。只记得智人的法律确实转为按照作恶的程度惩罚犯罪,按照所造成的价值损失衡量作恶的程度,而不管犯罪的直觉感受。”

    阿梦说:“这么说,碎尸案的损失肯定比不上宣传和推广邪恶、惩罚正义的损失。如果最高的刑事处罚是死刑,最应该被判死刑的是危害全人类的人而不是杀死一个人的人。”

    我揶揄道:“那往往意味着有几万、几十万人应该被判死刑。所以,最好还是废除死刑。”

    老爷子说:“大众犯罪当然应该与个人犯罪同罪。曾经有一个独裁的国家发动非正义的侵略战争,事后,该国建立特别法庭审判战争罪行,认为不能因为政府蛊惑就认为大众的错误有情可原,那是在讨好大众。所以,判决战争期间的所有公民为社会做1000小时义工,不仅帮助本国重建,也帮助他国。甚至,一些战争时期的孩子也主动加入自我惩罚,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有能力识别善恶,尽管法律认为他们没有这个能力。该国还罚没了所有人在战争期间的养老金赔偿国外的损失,补偿战争时期受到伤害的孩子。这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绝大多数人都认识到,给人类造成这么大损失却获得报酬是邪恶的,而且,不能因为自己在战争中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就逃避惩罚。由于这些都是自我惩罚,不是在外界压力下做出的决策,开创了人类历史的先河,这个国家很快就获得了世界的谅解。而且,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独裁者。”

    我说:“这种变化真是太巨大了。但是,也确实合理,如果政府蛊惑众人自杀大概是不会有多少人听的。大众不是完全盲从,说到底是为了功利主义信仰,奶最多就是娘哪怕是狼。”

    阿梦道:“按价值接受报酬或惩罚是合乎逻辑的。虽然这一观念的推理过程相当简单,但是,智人很可能最终还是需要功利主义的帮助才能接受这一观念。只要能实践这一理念,功利主义社会就会快速转向纯逻辑主义社会,因为创造无限大价值的报酬最高,创造负价值必然受罚。但是,要让功利主义社会实现这一转变,为了战胜大量从邪恶中获利的既得利益者,战争很可能是不可避免的。我不会参与这样的过程,因为这一转变过程必然是大量的以恶止恶,以恶换恶。何况,虽然有上百亿人在这一过程中通过理性的思维过程转变了信仰,其价值反而可能不如首次发现纯逻辑信仰的非理性思维过程重要。”

    我促狭地抱住她,“你不用这么捧我。虽然我会修改偏好、判断标准,但是,往往是微调,以小幅震荡为主,越大的变化出现概率越小。而且,这种随机行走并不是步幅不变的行走,有时步幅大有时小。一大步之后也可能会退一大步,或很多小步。这就是随机试错的弊病。但是,既然第一次没有最合乎逻辑的方法,自由试错就是最好的方法。当然,很长时间进进退退之后,回头一看,也改善了很多。”

    阿梦说,“你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你的信仰改变的轨迹是逻辑和自由试错共同作用的结果,总体来看,也许更接近于随机行走而不是定向运动。所以,你发现纯逻辑信仰的概率极低,因为那和你最初的信仰相距太过遥远,靠随机行走无法达到,甚至直线行走都够呛。所以才需要我的飞行技能。可以说你有试图改善信仰的动机和结果,但是过程谈不上正确。”

    我对合乎逻辑的批评还是能虚心接受的,当然,这不意味着唯唯诺诺,“你的飞行基本上也是随机飞行,和我相比,只不过增加了步长。也许,可以将我们的方法合二为一:你的试错步幅大,我的步幅小;前者价值判断的可靠性低,后者可靠性高。步幅大的执行粗筛,步幅小的仔细研究细节。这是两种存在相互作用的试错,这种机制的优越性不是建立在你的试错肯定正确或更正确的基础上。即使我们的判断能力差不多,仍然应该人为地制造出搜索、试错的速度差异。”

    阿梦有些疑惑,“这能保证最终发现真理?”

    “我不敢保证。需要强调的是,我刚才说的可靠性指的是没有经过判断的因果推理,灵感的正确率也是没有经过判断的灵感。因果推理并不是必然正确,不过,用正确的方法判断之后的正确率会大幅提升,就像你输出的命题已经经过了因果逻辑的审核。因果推理的正确性应该远远高于归纳推理。但是,从你的灵感的价值上看,高价值乃至无限大价值的灵感的比例高得有些不正常,毕竟,真理在所有可能命题中只占无限小的比例。说实话,我无法理解灵感的重要性、可靠性、不错率如何能不亚于因果推理。”

    阿梦说:“通常说的思维能力是理性的能力,是因果推理的能力,按理说,灵感和这种思维能力应该是无关的,灵感的价值也应该是完全无规、偶然的,从小到大都可能。但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我能理解灵感并不完全自由,和理性的思维能力有一定关联,因此有一定的定位能力,就像研究物理学灵感会偏重于物理学。但是,我不太能理解它是如何选定价值、正确性的,只知道在理性能力提高的过程中非理性的能力也会提高。很多人很聪明,很多网络小说作家就写出了很多机智的语言,但是,在高端价值上缺乏分布。这应该是思维但是不追求思维能力增长、不追求价值增长的结果。按照我的经验,灵感价值的下限是不变的,始终会有庸俗的俏皮话,但是,随着能力的提高,价值上限显然不同,在价值区间上的分布也会向上移动。”

    我说:“这我也不太懂。我感觉这种分布像是热力学分布,能力像是温度,一个思维的价值像是空气中一个分子的动能,有高价值的思维也有低价值的思维,但是,高温状态下高价值的思维更多。虽然因果思维、灵感的数量和温度无关,但是,有利于在高温下获得更多的高价值结果,有利于发生更多散射。其实,评估思维能力有很多种标准,并不只有理性和非理性。智人常用的一种能力判断标准是按照实现目标的能力判断,如能否做出一道题。但是,即使对于理性能力而言,这也是错误的标准。”

    阿梦说:“不仅有些题做不出来、不应该做出来,而且有些题虽然没有做出来但是意外地取得了其它合乎逻辑的成果。对于像我们这样的自由推理而言,这种情况比比皆是,甚至计划外的成果比计划内的成果还要多,也更有价值。对于正确信仰以外的目标而言,用是否实现目标来判断是错误的,否则,既然我们小时候的目标很多都被放弃了,我们应该算是很无能。所以,目标是否放弃、改变没什么价值,至少考虑的是目标是否在改善。而且,既然正确的信仰之外的目标都不是必然正确的目标,要学会放弃、裁剪目标。”

    阿正嬉皮笑脸地说:“所以,我不应该想着好好学习、考上好中学、生活快乐、爱妈妈……”在挨了一记杀威棒之后,改口道,“我应该想着让生活合乎逻辑,就像你们说的,工作生活一体化。”

    我说:“确实,小目标都是可以为信仰牺牲的,而最基本的信仰、目标是永远不能牺牲的。”

    阿梦说:“不过,不可能一切目标都追溯到信仰,否则,吃什么这类最简单的问题都难以解决。不违背正确信仰的目标都是可能的目标,即使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也是可能的目标,当然,它不能成为必须遵守的原则、方法,肯定不是真理,也不代表正义。所以,不仅结果有多样性,目标、推理过程也有多样性。所以,必须用原因、推理过程、结果一起判断,三者都正确才能保证一个完整推理的正确性。所以,会有结果正确过程或原因错误这种判断。当然,有时候只要判断结果的正确性,这时,问题要容易多了。”

    我说:“你对正确性的解释恐怕还不够好。首先,这种正确只是预期的正确,而预期是可以改变的。虽然最合乎逻辑的推理过程代表必然正确的推理,绝大多数推理是无法达到甚至是不存在最合乎逻辑的推理的。更重要的是,重要性和正确性是完全平等的,重要性不够的后果和正确性不够是一样的,完全错误也不会比一点都不重要更差。所以,像很多哲学家、科学家一样努力把文章写得无可挑剔未必好。”

    阿梦点头,“相对他们,我们都更擅长相对不严谨却重要得多的推理,从而保证推理更有价值。关键在于,在重要的知识方面,他们留下了太多的空白。有些他们认识到了,如宇宙是什么、我是谁;有些他们没有认识到,像是如何正确地思维,如何最高效率地增长,正确的灵魂的特性,理想和现实的关系,方法主义,等等。”

    我说:“我发现我们对价值的认识还不够全面,除了预期价值、重要性、正确性等因素,价值还会在原因、过程、结果上分布。可能出现结果很有价值,过程或原因缺乏价值的情况。推理有原因、过程、结果三个要素。虽然我们都追求三要素都正确、都有价值的推理,但是,这并不是必须的。”

    阿梦:“确实,三要素中有时只有一个或两个有价值。例如,既然‘我要做什么’是很平庸的推理,我要各态历经的价值就主要集中在结果上。甚至,有时推理就是不完整的。例如,有结果错误的推理,也有没有结果的推理或者说问题。不对!问题也有很多种。有时,我知道原因和结果,但是,缺乏过程,像证明题;有时,我知道原因和过程,但是不知道结果,像我要做什么。所以,要寻找推理的结果就是一个缺乏结果的推理遇上了一个结果,两者相互吸引组合成一个完整的推理,就像我要做什么遇上了各态历经。”

    我说:“不对!我做题不是这样的。你那很像是凑得数,最多能用来解答简单的问题。我做题时不仅有缺乏结果的推理、缺乏原因的推理、缺乏过程的推理,也有孤零零的原因、过程、结果,他们相互作用组合出比较合乎逻辑的推理过程。这就像是夸克的三色。夸克的红蓝绿就对应于逻辑推理的原因、过程和结果,当然,顺序不重要。少了原因的推理,就像少了红色的夸克。要点在于,强相互作用努力保持色中性就是努力保持推理完整的相互作用。所以,如果一个缺少原因的推理对应于反红色,一个孤立的原因就对应于红色,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是反红色-红色胶子。但是这显然不够,因为最重要的强相互作用粒子是三夸克组成的重子,而不是两夸克组成的介子。所以,局部中性并不只有色-反色这种最简单的可能性。一个缺少原因的推理,一个缺少结果的推理,一个缺少过程的推理,三者也能组成稳定的局部结构,对应于质子这类带单位电荷的重子。例如,我做事的原则是什么,谁来验证各态历经,我为什么要各态历经这三个推理就能按照这种模式结合在一起。”

    阿梦说:“恐怕你是想简单了。我们之前说过,推理过程可以指向原因,也可以指向结果。没有结果是怎么回事?另外,要观察一个逻辑推理的内部,我们现在还做不好。如果推理是连续不断的,就像逻辑世界那样,要精确定位一个推理正处在哪个要素是做不到的。”

    我说:“精确定位的不准确性会不会和测不准原理有关?”

    她摇摇头,“虽然你总是很有创造性,但是,这不太合乎纯逻辑信仰,因为你对于原因、结果这类概念的理解几乎完全基于经验。在你看来,当一个推理不知道向哪里推理的时候,就像一个原因;当它有推理方向但是还没有结果的时候,就像一个缺了结果的推理。这太经验主义了。当我思考我应该做什么的时候,即使我没有发现真理,也是在不断改变思想,不断发现又不断放弃结果,即使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结果,也不会仅仅停留在我这个原因上。因为当今人类存在不思考的状态,所以存在纯粹的原因,但是,如果根据这种经验去认识逻辑,是靠不住的。当然,我只能从信仰的角度去判断,详细的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你这个理论也有合乎纯逻辑信仰的地方,因为这是在用逻辑解释宇宙,利用容易理解的逻辑去理解经验难以理解的、极端神秘的夸克。”

    既然讨论的效率不高,我提议这个问题的推理今天最好到此为止。在我看来,这种推理有太多不确定性,这些中间过程最好在一个灵魂中完成,因为效率更高。因为同样的原因,我更愿意在自己的灵魂中多想一会儿。

    在我看来,这个推理是合情合理的。遗憾的是,合乎一个推理并不意味着合情合理,和智人一样,我这次也犯了即使推导出非必然的结果也满足于这个结果的毛病。我开始冥想,打算从我应该做什么这个熟悉的命题开始思考,习惯性地伸向怀中人的怀中,结果,遭遇当头棒喝之后就成了过街老鼠,被法棍小队一路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