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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现实主义方法的基础

    晚上,我舒服地躺在阿梦的肚子上说:“老爷子出现之后,我真是累坏了。他来的时候,我的状态、目标都接近于近期的谷底,所以,之后经历了一段迅猛的上升,但是,大概是因为过于迅猛了,最近又开始下降了。现在,我的理想就是躺在你的肚皮上。”

    阿梦扑哧一笑,“你要真有这种理想,大概也只能是躺在某些女人的肚皮上,毕竟,肚皮基本上是全同的。何况,我认为你一定经受不住肚皮的考验。”

    我警觉地反驳:“不要污蔑我!毕竟肚皮的内涵不同。想一想肚皮的物质内涵,那太恶心了,我是不会被表面现象欺骗的。呃!不对,关注那种内涵也是经验主义。所以,如果我因为你年老之后的样子而放弃对情色的追求,这种推理过程仍然是错误的、功利主义的,正确的推理必然是和经验无关的。我其实追求的是让我的现实主义头脑躺在你的理想主义肚皮上。”

    阿梦说:“那要让您失望了,几乎只能是理想主义躺在现实主义的肚皮上。毕竟,没有现实主义的基础,理想主义几乎无从下手。回想起来,大多数时候你虽然不想努力,但是其实还算努力,进展也要比我稳定。当然,你经常一边努力一边说以不努力为理想,甚至还要自我评价说不够努力。这大概是因为,对经验主义者来说,当努力成为习惯之后,努力就很容易被当成不努力了,所以,只要坚持下去,努力程度会不自觉地不断提升。另一方面,我虽然始终很想努力,但是,想象这东西,想不出来的时候至少当时是真想不出来,过于努力反而更想不出来。所以,依靠想象力工作有强制降低努力程度的作用。如果只有想象,我无法像你那么努力。我从小就用了很多时间思考如何增加单位时间内想象的总量。我的结论是,提高能力比延长时间重要得多,而且,至少就我的身体结构而言,要持续地保证每天的工作效率最佳,想象时间在总时间内所占比重不会高,我估计最多百分之十,也就是每天两三个小时。所以,我后来就多读书,也学着多推理,一方面填补空余的时间,用这些时间提高想象力。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太不努力,不想在想象之余就去操心利益。”

    我说:“我小时候经常想说服自己,对我的目标而言我已经足够努力,可是,这事情不会有真理。而且,我的目标在不断变化,旧的目标实现了就产生了新的目标,那么,我凭什么根据一时的目标决定自己的努力程度?现在才明白,足够努力这种思想的基础是结果论,只想成功不想失败,只想当时的目标不想未来的目标。我应该努力不想成败,只为信仰着想,或者说,只要能一切为了正确的信仰,就不会失败。”说着,抱起她的大腿愉快地啃了一口。

    “真没想到,你这就让足够努力成为过时的方法了?我可是一直对你的这个方法怀有敬意的。但是,另一方面,抱大腿是你的信仰?这就让我鄙视了。”

    “我的信仰之一是现实主义能实现理想,换句话说,理想主义逃不出现实主义的掌心。所以,我现在要对昨天的事情秋后算账。”

    “你看电影还没买票呢。”

    “动作太快,像是打了马赛克,你竟然还想收费?”

    大概是意识到这种话题对灵魂没营养,她一本正经地拿出个小本本,“不说这个,你说说成为一个好的经验主义者的经验,哪怕将来和你分手了我也能更好地自食其力。”

    “还能像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人?不过,我的经验你用不上。你不可能从头做一个初级的现实主义者。”

    “学习一下应该不算坏事。至于怎么用,我可以为了阿正、为了丰富经历、为了试错,最起码也可以借鉴一下。你难道还说不出口?”

    “问题在于现实主义方法比理想主义方法复杂、琐碎得多。我可不敢说一次归纳就能找出所有要点,甚至,能否找出大部分要点都值得怀疑,因为涉及的变量太多,我以为没价值的变量也许会很有价值。另一个问题是我很不愿意回忆初期的经验主义、现实主义,那不仅痛苦而且从现在的角度看很多地方相当荒谬,让人羞臊得很。例如,我当初本能地以个人利益最大原则指导行为,反而充满痛苦。不仅个人利益少的时候痛苦,个人利益多的时候也容易更加关注自己没得到的利益,从而让个人利益贬值、痛苦加剧。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争取和你换个位置,做一个理性的理想主义者。至少也要像后期那样做一个以理性主义为主的经验主义者。我对你这种不以现实利益为目标的理性主义者竟然不缺少利益多少是有些耿耿于怀的。回想一下,你什么利益都不想要,结果,很多时候是我把利益送上门,我太贱了。”说完,我气恼地坐了起来。

    “嘻嘻!我就喜欢触碰你灵魂的伤口,这种痛苦应该会成为你这种功利主义者前进的动力的。既然我们还无法摆脱身体,就必然会在利益和价值之间达到某种动态平衡。虽然我们要不断将平衡点向价值推进,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顺手牵羊地得到利益,例如,我们旅游不以美景为目标,却比绝大多数人看过的美景都要多得多。当然,我承认,我从你这里顺手牵羊的时候过多了。”说完,她抱住了我。

    在这种温柔乡中我莫名地感到有些委屈,似乎感到自己真成了一只羊,而她正在薅羊毛。当然,从理性的角度看,我完全能理解她的意思。我们就像走在旅途上,从完全的经验主义、现实主义到完全的纯逻辑主义、理想主义。向终点望去,我们的前途还很漫长,现实中仍然会有很多关注利益之处;但是,回头一看,我们距离起点已经很遥远,早已经在很多问题上关注价值。相比之下,智人几乎完全集中在起点。由于孤零零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和那个相距遥远的物种是否属于同一物种是值得怀疑的。

    所以,虽然我们应该努力以价值最大化为目标,但是,我们还做不到,必然有功利主义的一面。那么,功利主义至少会认为,当我们自我感觉不好的时候,可以放慢脚步、适当关注利益。这一点,即使是阿梦也不反对。但是,功利主义进一步认为,既然是否处于困难中只有相对的标准而没有绝对的标准,偶尔夸大感觉、宣称自己正处于困难中就谈不上绝对错误,至少谈不上邪恶。这么做的利益当然是能安心地等待阿梦把利益送上门。虽然理想主义者不一定都有正义的理想,也不一定都合乎我的利益,但是,我认为阿梦必然是既正义又合乎我的利益的理想主义者,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她将理性放在第一位的结果,而智人历史上大概她是第一个做到这一点的人。正是因为她不仅高度重视理性,甚至只重视理性,才会在这个社会对我这个最快速地迫近真理的人给予独一无二的关注。这是她最爱我的唯一合乎逻辑的解释,毕竟,我在其它方面都谈不上独一无二,例如,我的细胞在不断新陈代谢,今天爱我的身体并不意味着明天会依然爱我。我甚至能猜到阿梦内心对我的不满,因为我只是在这个社会中最快速地接近真理,却不是绝对意义上的最快速地接近真理,甚至算不上以接近真理为主要目标。所以,我很感激她对我的极无私的爱,也努力报答、不辜负她的爱。但是,由于信仰的缘故,我不能否认我对她的爱其中有功利主义因素。

    当然,即使是功利主义也可以有良心。面对阿梦,安抚良心的最好方法就是努力追求价值,尤其是表现得像是在困境中奋力追求价值一样。我喃喃道:“为什么当初我要选经验主义?不对!是被灌输经验主义。我觉得一生都被它毁了,导致我不停地关注结果,关注现有理论,关注大多数人的观点、偏好,关注身体的感受,浪费了大好人生。我其实早就有些后悔了,但是,为了让以前投入的成本不白费,为了和你配合,又总想着要坚持。我想过很多次是否应该像一个理性的投资者那样,完全向前看,把以前的沉没成本牺牲掉,重新过新的人生。”

    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既然信仰不正确,就不要那么极端。你的问题出在经验主义、现实主义、功利主义信仰上,你的那些经验主义、现实主义方法还是有一定的价值的。你的经验主义行为和方法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纯逻辑信仰服务,从这个角度看,你的一生赚大了,所以,当然不存在牺牲沉没成本的问题。另一部分为经验主义、现实主义信仰服务,这部分才是你痛苦的根源,让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从个人利益的角度判断自己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想要割肉止损。这种错误的信仰让人关注现有的理论、偏好,关注成败、利益。当然,要严格区分价值和利益也很难,例如,旅游中的很多行为究竟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价值是很难界定的,你旅行中想的是风景并不意味着你的目标就是风景,毕竟,很早之前制订旅行计划的时候想的往往是价值。但是,不必那么严格。”

    我一边毛手毛脚一边说,“谢谢你的不必严格。当然,信仰必然普适于一切问题。”

    她身子一僵,随即痛心疾首道:“我这是好心说错话了?你还是严于律己吧,千万不要将不确定性当作信仰。”

    逻辑上讲,既然她还不能证明我是逻辑上必然错误的,就无权阻止我。即使有一些合乎个人利益的结果也不能证明我就是在追求个人利益,因为这些结果可能只是顺手牵羊的结果。何况,作为一个相当纯粹的理性主义者,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也必然顾不上去关心我的手在什么地方这种小事。认识到这一点,我不禁开始以战斗的姿态投入辩论,同时想到,这么曲折地追求价值究竟是功利主义还是纯逻辑主义。如果是功利主义,之前众多的功利主义者为什么很少追求价值?如果是纯逻辑主义,为什么这里总是有这么多功利主义的思考?也许,我这样其实就是把功利主义当作一种可能的推理方法而不是信仰?毕竟,我的最终决策中总是想到价值的,也就是说,尽量合乎逻辑是必须要考虑的因素,相当于用纯逻辑信仰审核了功利主义的推理。可惜,情况紧急,容不得我多想,“你这是为了局部合乎逻辑不惜整体无法合乎逻辑。我倒是觉得不确定性至少是真理。即使是逻辑、自由,这些概念本身都存在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是必然存在的,而不是在某个时候可以完全消除的,至少,任何时候,在关于它们的已知知识以外必然存在未知知识。说不定,这种本质上必然存在的不确定性和物理学的测不准原理会有些关联。”

    她没有关注我的动作也没有关注自己的感受,“即使不确定性是真理,它也不是信仰,不能成为行为的原因。过度放任不确定性是错误的。例如,虽然对逻辑的认识存在不确定性,但是,肯定不能把利益、夸克当作信仰。任何知识都必然有不确定性,但是,有些不确定性是可能合乎逻辑的,也就是合理的;有些不确定性则是无法合乎逻辑的,是必然错误的。虽然严于律己让你痛苦,但是,这不是不严于律己的合乎逻辑的理由,更不是不顾价值地追求利益的理由。人类应该多多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逻辑,哪怕这令人痛苦。对人类而言,没有这类痛苦,只会有多得多的痛苦,如无处不在的邪恶。”

    我努力让我们的灵魂停留在理性的世界里,“大概是功利主义作祟,我的经验主义总是告诉我不要这么严格。看看外面的世界,所有人在评价国家行为的时候都是从各种经验、利益出发。A说这有利于我们的安全,B说这导致了生活成本上涨,C说我们是同一种族,D说我们的仇恨或友谊源远流长。根本没人说哪一方更有利于理性、价值、自由的增长。”

    “智人完全不会做出正确的评价,但是那是他们的问题,是他们对利益的信仰使然,但是,我们和那最终必将稳定下来的历史评价不会是这样的。甚至,智人对自己的评价都没有自信。正因为智人能认识到他们的观点有很多错误,几乎不可能是绝对正义的,这才导致很多智人相信根本没有绝对的正义。这就是智人的灵魂从小被灌输经验主义、功利主义等邪恶信仰开始推理,进而不断污染灵魂的过程,让那些幼小的纯洁心灵最终成为一片漆黑的灵魂的过程。对纯逻辑主义而言,既然社会的主要价值集中于永恒、价值无限大的真理,一切不利于真理发现、传播的制度都应该被摧毁,一切不利于真理发现、传播的人和事件都应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所以,战争、独裁、瘟疫的弊病不是它坑害了多少人,损害了多少利益,而是它必然与真理为敌,不能、不愿、不敢发现和传播真理。同样,功利主义信仰的弊病不是它实际上让人痛苦,而是它不利于价值的最大、最快速增长。我觉得你放弃功利主义信仰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功利主义信仰不是获得功利的最佳方法,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我不喜欢这种信仰,这些推理仍然是功利主义信仰的反映,应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她严肃地看着我的魔爪。

    “有必要这么严格么?这有利于创造价值,你要是再拦着我你就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不拦着你肯定不是价值最大的行为,甚至,我都担心你要英年早逝了。”

    既然她说的没错,我只好换个话题徐徐图之,“虽然你的理想主义、友谊乃至爱都对我的经验主义、现实主义提供了很大帮助,但是,我仍然认为做志向远大的现实主义者有些得不偿失,不如理想主义者的结果好。”

    “不能这么计算。现实主义的方法和过程对发现真理、实现理想是必要的,无论代价多高、失败率多大都要有人做,更何况,至少你早期所理解的得不偿失是错误地用个人利益计算收入、利润。”

    “先别管计算的标准是否正确。按照我功利主义的计算,我在一开始选择现实主义的时候就认识到了成本会很高,问题在于我对收入估计错误。我本以为有所发现会有很多利益,结果,大部分利益都高估了。例如,我本以为发现的快乐会很高,但是,我发现新知识之后往往很快就失去了那份愉悦,反而总是面前的新问题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乃至焦虑,有一种不研究不行的感觉。所以,我明显高估了发现的快乐尤其是这种快乐的持久性,但是,我没有低估对问题的兴趣,对研究过程的快乐甚至有所低估。这本应该能够预见到,毕竟,很多最优秀的科学家功成名就之后都选择继续努力研究,那么,研究过程的快乐必然相当可观。”

    “所以,你小时候对未来的预测算得上是小人之心了,失误难免。但是,也别想得太多,过度关注后果中的痛苦仍然是功利主义、经验主义的反应,你应该看到的是你确实创造了很多价值。如此说来,我乃至未来的人类都要多多感谢你当初的失算。按照你当初的功利主义标准,如果预测正确很可能会不愿研究。那样的话,我的理想就要受罪了,如果最终消失了,不知道应该算是死于我的自杀还是你的他杀。貌似我不应该归罪于你,但是,我觉得确实可以追究你的罪行,最多是此前的所有智人和你一起承担罪责。这就像是现在的人死亡,死因往往被归结为伤病、营养不良等原因,却几乎无人指责先人们不追求真理。其实,一切落后导致的罪责都是呈现为分布的,即使是杀人犯,也不应该对杀人致死承担全部责任,防护和抢救技术不够好必然是原因之一,甚至是主要原因,而责任必然要由所有先人共同承担。”

    “不管你是否让我承担了太多的责任,幸运的是我拯救了你,这让我心情好多了。大概是因为我仍然部分以个人利益为信仰,我经常反思我的现实主义方法中的不成功之处。我的痛苦的一大根源来自于我的赤字努力方法。它效仿了赤字财政,主张年轻的时候不怕过度努力带来的痛苦,将收获的希望放在未来。其初衷是为了让我能挺过能力增长这一长期的困难阶段,将希望寄托在未来完成能力增长后的收获上。但是,由于目标越来越高,由于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困难、越来越持久,这最终导致了类似于政府债务过高的问题。我慢慢地对成功之后的利益是否足以补偿之前的痛苦抱有疑问了,更不要说还要支付利息。当然,从价值的角度看,这一研究过程无论如何都是利润丰厚的,可是,对那些初学用现实主义方法追求真理的人而言,很难立即接受纯逻辑主义的价值观。另一方面,如果没有赤字努力这种方法,功利主义者能否挺过困难时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具有逻辑必然性的解决方案只能是纯逻辑主义的价值观。当然,你当初不可能有这种价值观,所以,你发现的赤字努力这一方法其实算不上坏,从纯逻辑主义的结果论的角度看甚至是很成功的。但是,不要纠结于功利主义的结果论。至于以后的人能否用纯逻辑主义挺过困难时期,长期不关注利益,我觉得我们还是少操心了,我们不在其位,很难为他们找到最好的方法,甚至可能没有最好的方法。我更关注你是如何开始实施你这种现实主义的。”

    “这里面动机复杂却乏善可陈,毕竟,当初只是个小孩子。最初,是对现实生活的不满,是那本爱因斯坦传记让我觉得他的生活很幸福。所以,我有了改变生活的强烈愿望。甚至,可能更重要的原因是你选择了想象力,我可能朦朦胧胧地爱上了你,想要更好地配合你,就选择了推理能力。后来,我认识到,因果推理能力能帮助现实主义者、功利主义者改善现实、利益,如管理、投资、求职。但是,这不是它最有价值的用途,用于那些问题上是杀鸡用牛刀。我要用它来寻找有价值的知识乃至真理,间接地增加利益。这有点舍近求远,可以理解为我有求知和改善生活的双重目标,所以采用了一条争取能一举两得的道路。这种研究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只能说利益上有点不合算,不能说价值上不合算;只能说按照当初的标准有点不合算,按照追求过程中的动态标准计算比较合算,按照现在乃至以后的标准看肯定是非常合算,属于越来越合算的追求过程。人类的发展史也应该这样,应该重视从未来的角度回顾,努力按未来的终极标准构建历史,而不是按照现有的临时标准构建历史,否则,就容易出现处在历史中的人觉得一切都对、都正义,结果却是一切都错误、都邪恶的局面。”

    阿梦说:“如何长期坚持追求价值始终是功利主义者、结果论者的一个难题。我培养想象力的过程大约就是一个例子。我给自己讲新奇的故事,当初也没有觉得多么困难,但是,当我让阿正训练自己的想象力的时候,他就坚持不下去,理由无非是想不出新奇的情节就不想讲了,不喜欢讲就不想讲了。我就奇怪,现在有人明确告诉他怎么做可行他都做不到,甚至,即使我的意见算不上最好也相差不远,而当初我是完全没有指导的,对于方法的可行性更是心里没底。我们当初的想法挺简单:小孩必然很愚蠢,所以,我们认为不对的事情都谈不上一定不对,我们不喜欢的事情可能仍然应该做。我们大概就是有些自知之明,所以,才会模仿爱因斯坦,既然他说需要想象力我就一门心思培养想象力。所以,蠢小孩也能做出正确的决策,甚至是比聪明的小孩更正确的决策。我现在也不完全知道我们当初是不是聪明,毕竟,正确的训练肯定能大大提升逻辑能力。”

    功利主义不愿接受自己不聪明的观点,“我除了模仿爱因斯坦这一决策之外还是有一些其它正确决策的,所以,肯定不能算蠢。例如,我并不仅仅认定了一切小孩都算不上明智,也认定了绝大多数人都算不上明智,所以,才能坚决地与传统、长辈、规则对抗。其实,聪不聪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知之明。我很早就认识到,最聪明的小孩也不会有多聪明,不足以独立做出正确的决策,更不足以达到爱因斯坦的水平。这话甚至对绝大多数智人都适用。小孩不愿培养逻辑思维能力、想象力的动机和成年人不愿追求价值、真理的动机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利益,都是因为自以为是,相信自己那根本无法合乎逻辑的推理、判断。但是,另一方面,我也确实挺自以为是,所以,即使有很多巨大的压力,我仍然长期坚持模仿爱因斯坦,直到我认为我有资格更自以为是之后,才停止模仿,开始自己进行有价值的推理,也相信自己的推理结果。”说到这里,我感慨道:“你因为不聪明而模仿爱因斯坦,我因为聪明而模仿爱因斯坦,这居然都能殊途同归!”

    阿梦坚决地把我踢出了被窝,这大概也是纯逻辑主义和功利主义的殊途同归。但是,我没有放弃对价值的关注,“我们小时候的自以为是或许应该算是代表爱因斯坦的部分灵魂自以为是,虽然爱因斯坦本人对自己在这方面的推理似乎并不感到自豪。甚至,我们早期可以近似算作爱因斯坦的灵魂操纵的机器人。只不过,爱因斯坦的灵魂也谈不上最合乎逻辑,有很多可以修改之处。甚至,他的灵魂即使最合乎逻辑,后续的推理也不是唯一的,可以成为多种多样的独立的灵魂,就像逻辑能产生大千世界中万千独立的粒子、灵魂一样。”

    她一边抵抗着我对被窝的进攻一边说:“说到聪明不聪明的问题,我想问一下,你努力追求利益结果没有多少利益,却得到了很多价值;一些成功的智人绞尽脑汁获得了很多利益,却没有什么价值;我努力追求价值,在得到价值之外也得到不少利益;当然,还有很多追求利益却既没有利益也没有价值的智人。你觉得应该如何评判哪种人是聪明人?”

    在我看来,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既然大家都在推理,整个漫长的推理过程的合乎逻辑的程度就必然是智慧的正确标准,成天想着利益就相当于推理天天犯错却不自知。想着当初自己曾经高高在上地指点她应该如何追求理想、模仿爱因斯坦,我眼泪似乎要掉下来了,“你以后应该少欺负我这种蠢人。”

    大概是因为我少有如此可怜、不自信的时候,我攻入或者说被放进了堡垒。我很自觉地继续讲述下去,“现在回想,我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以后会很难,所以,花了大量时间思考如何才能度过未来的难关。动机很复杂。也许,我极端厌恶失败;也许,过于热爱理想;也许,太想和你在一起。答案反而相对简单:不顾一切地加强动机。这意味着即使知道有些动机不好,甚至有后遗症,只要有利于在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坚持下去,就收留它们,甚至帮助它们变得更强。例如,对财富、奢侈生活、美女的向往。”

    “你真有些可怜。不过,既然现实主义、经验主义是必不可少的方法,现在也没人知道如何必然地发现真理,就没有必然合乎逻辑的理由批评你的错误。如果未来有人能用完全合乎逻辑的动机、方法、过程发现真理,才会有权说你必然有错。甚至,能解决并不意味着就应该解决,毕竟,在你所面临的各种问题中,这远远算不上最迫切、最有价值的问题。”

    感受到了怜悯,我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最糟糕的动机就是对你身体的欲望。我很早就希望将来能肆无忌惮地虐待你。”

    她冷冷地看着我,“这就太可恨了。不过,我显然没太为难你,你何苦要难为我?”我无法继续装傻,只好住手,顺便给自己找了若干理由:欲擒而故纵;为了未来利益而牺牲现实利益;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直到最后,才想到直截了当地追求价值大概率会取得同样的结果:即使我对她的身体毫不关注,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两样,那么我为什么就不能始终采用正确的推理呢?

    我说:“我努力的动机是非常多元化的。例如,我很早就发现了一些独特的思维方法,虽然那时对其优越性只有模糊的认识,但是我把这视为机遇,不忍心浪费这种机遇。这成了我坚持下去的一个原因。很多事,只要坚持做下去,动机就会越来越多,不仅不合乎逻辑的动机越来越多,合乎逻辑的动机也越来越多,这也是逻辑推理的无限性的一个表现。例如,我想要验证这些思维方法:如果这些方法比前人的方法好得多,那么效率也应该高得多,我应该能以前人几分之一的时间取得价值相同的成果,或者,在相同的时间里取得几倍的成果。当然,从结果论的角度看,我显然低估了这些方法。”

    “从结果论的角度评价只会反复低估。要从合乎逻辑的角度看,必然合乎逻辑的方法的优越性必然是惊人的。相对于无法合乎逻辑的方法,优越性甚至必然是无数倍。当然,你的方法中只有一些是必然合乎逻辑的方法,优越性没那么夸张。从结果论的角度,你应该这么看问题,通常意义上的科学研究虽然投入巨大但是到头来发现了哪个真理?你投入的那点精力却发现了多少?你过于看重没有得到足够享乐这一点。也许,可以这么看,你工作的大部分好结果让我得到了,因为我实现了很多理想,得到了很多价值。”

    “你还得到了很多享乐。这一结果有点造化弄人,似乎是上天在嘲笑我对享乐的追求。当然,我这也有些结果论。天机难测啊!”

    她笑了,“我可以说天不负我吗?”

    这种挑衅就太不像话了。在羡慕嫉妒恨的驱使下,我决定冒险试错,反正就算真有什么身体上的严重后果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上的严重后果。她先是一边抵抗一边说:“我真的不需要。”抵挡不成就变成了“还要!还要!”,这种永不言败模式实在令我上头,大叫“今晚谁先睡谁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