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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纯逻辑主义的宇宙论基础

    等我抬起头,阿梦已经满脸通红、目露凶光,显然比她认识到自己或我邪恶时都要激动得多,让我认识到她在消除自尊心方面还远远不成功。老爷子出来解围:“今天很晚了,明天再接着聊吧。”

    关上门后,我主张,为了研究的可持续性应该早些睡觉。不等她说话,屋内已是漆黑一片。一瞬间,阿梦就发出了抗议:“你这是要早些睡觉?我觉得你这是要犯罪。”

    我其实是想要赎罪;或者,在身体没有明显的需求之前将需求消灭在萌芽里;当然,也可以当作试错,说不定明天或今晚就创造出无限大价值了。毕竟,即使我追求决策过程正确,也不能保证过程或结果正确,不能保证结果一定有无限大价值。而错误的推理偶尔能创造无限大价值。这种事情多了,我的经验主义就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纯逻辑主义了,当然,这和智人完全不信是完全不一样的。问题当然出在经验主义的错误判断,甚至,应该说根本不会正确地判断,而不是纯逻辑主义有什么问题。经验主义乃至机会主义都认为,即使想要追求无限大价值这一结果,也不一定要有无限大价值这一目标。功利主义为了利益而站在它们一边,自由主义对此无可无不可。理性主义觉得这显然是不值一驳的谬论,尽管比智人的推理已经好了太多:智人是全力追求利益却奢望着自己能得到真理、已经得到真理,就这还不知足,不仅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真理,甚至已经得到了很多真理,真把自己当成真理的亲儿子了?但是,正因为缺少挑战性,理性主义没有抗争的动力,因为这些天实在太辛苦,而对价值的口味却被养得很挑剔。对此,功利主义暴露出了随风倒的品格,同样予以支持,因为这是要在温柔乡中休息。

    我郑重声明:“我的决策都是过脑子的。为了睡得好,应该先放松一下。”

    “听起来蛮合理。你没有因为爱情丧失理智,这是好事。”

    这明显是正话反说,我适时地表达了不满,“女人不应该希望男人为她丧失理智吗?”

    “那都是神经系统惹的祸。甚至,有些女人的灵魂就是类似于身体的动物,自己是奴隶的同时,也希望有个奴隶。不管智人把这叫做爱、贱还是奴性,本质上都是利用男人的神经系统操控男人的灵魂。一些傻男人不愿摆脱基于神经系统的舒服-痛苦,很可能会把这称为无法摆脱,以此为自己辩护。你能不能不要像他们那样傻?”

    我说:“现在,女人的潮流不是求包养吗?到了你这里,有奴隶还往外推?你对奴隶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我只为我的理想主义寻找现实主义的奴隶。我的要求高?现在的男人在男女关系上的智慧要高得多,理想的女人不仅完全无害还覆盖了各种利益,傻白甜高富美,前凸后翘小蛮腰,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三从四德。我才有几点要求?想象力和归纳能力都差得太远。智人不是没有思维能力,只是都用来伺候主子了,只配成为智慧的奴才。”

    “我肯定不算智慧的奴才,我是你的保镖。”

    “你能当保镖?你更像是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小贼,手里攥着一些关于真理的线索,把我一步一步拐骗到这里。”

    “有成果怎么能叫骗?你这也太不结果论了吧?”

    她对这种没有价值的对话叫了暂停,诚恳地说:“我希望你做让我感到骄傲的事情而不是有趣的事情,更不是让我厌恶的事情。不对!不过也差不多,毕竟,越是合乎逻辑的事情越让我骄傲。”

    “太过分了!你对自己怎么能如此经验主义、结果论?如此说来,你似乎没有考虑到我的骄傲和偏好。如果让你厌恶的事情就是让我骄傲的事情,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你倾向于围绕信仰、理想、简单性、逻辑、社会、灵魂工作,我更愿意围绕方法、现实、经验、复杂性、自由、宇宙工作,虽然不同领域的倾向性不同,但是,矛盾不可避免。”

    “我们相互改造,相互适应,但是,仍然无法避免有些事情你让我很讨厌、我让你很不满。总体来看,这大概就是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很大差距的结果。但是,这不是坏事。因为我永远对你现在的思想非常不满,这样,才能让你以后的思想满足我现在的思想。遗憾的是,永远无法用现在的理想去感受未来的思想。要是可以的话,我早就非常满足了。”

    我有点奇怪的感觉,“所以,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就像是正负电荷通过相互吸引而不断改变彼此,理想主义追求的是未来实现的现实,现实主义追求的是满足过去的理想。这就像正负电荷可以视为一个向未来运动,一个向过去运动。听起来,两者像是一回事,其实,两者永远不是同类,永远有矛盾,同时,还相互吸引。”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灵魂就不应该追求某种静态的目标,不仅要是动态的,还应该保持足够的活跃。这样,灵魂将永远在不断地相互适应、演化,就像宇宙总是在演化一样。任何追求静态的生活目标、理论目标都是邪恶的,静态并不能代表和谐。”

    “局部还是可以静态的,只不过,必然存在动态的部分。等等!必然?如何必然?我有了个想法,当然,只是猜想。真理有不可数无限多如果成立倒是能够为必然动态提供一个证明思路,毕竟,一个真理产生之后必然有逻辑后果,导致新的推理的产生,最终又有助于新的真理的发现。这个问题和宇宙论有关,和宇宙的起源以及未来的演化有关。物质的最终来源不会是星系核、白洞之类的存在,因为那些仍然不是必然合乎逻辑的存在。真理才是必然合乎逻辑的存在,将真理的产生和物质、能量的产生联系起来,这样的物质创造过程才是必然合乎逻辑的。如果用暗物质对应真理,通常的粒子等物质对应价值有限的推理,那么,应该有如下的逻辑后果:首先,必然存在通过物质和暗物质的相互作用创造暗物质的过程,相当于我们从各种知识推导出真理,经验主义物理学家在这方面没有丝毫与之对应的经验,但是,纯逻辑主义反对任何存在无中生有,暗物质也不应该例外;其次,暗物质通过万有引力直接和物质相互作用,类似于真理会直接影响各种知识,万有引力应该是为了让知识围绕真理分布,永远不会脱离真理,这方面,有很多经验;第三,真理还应该直接创造知识,相当于创造粒子、电荷、能量,目前,没有与之相对应的经验,但是,有星系核、类星体、白洞等未解之谜、猜想,地球附近虽然没有这类过程,真理附近必然有大量这类过程;第四,知识之间也存在直接的相互作用,对应于电磁和强弱相互作用,这方面集中了人类的主要经验,真理通过万有引力改变知识的分布进而间接影响知识之间的相互作用,包括各种矛盾与合作,对应于万有引力通过影响物质的温度、密度促成核反应;第五,改变知识必然会影响到真理的创造,而且应该是有益乃至最佳的影响,在这方面,不仅物理学没有经验,我们也缺乏经验,不知道逻辑必然性在哪里,不知道为什么逻辑世界花那么大力气管理知识、现象。我小时候花了很大力气改善自己的知识结构,去除那些常识性的、技术性的、政治性的知识,积累、保留和真理有关的知识,但是,那只是因为直觉地认为这对发现真理有帮助,并不代表我认为这一定能发现真理,甚至,无法证明这一定有助于发现真理。”

    阿梦静静地听着我嘚不嘚的唠叨,直到我停下来,她想了很久,说道:“这有些类似于门捷列夫通过发现元素周期表而预测还未发现的现象。从哲学的角度,我觉得可以把这称为真理-知识-真理循环,或者,实在-现象-实在循环。但是,在众多环节之中,只有关于知识之间、现象之间的相互作用的充分证据,有真理和知识作用的部分证据,却有太多的空白。”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没有直接的经验证据,但是,有逻辑价值。甚至,对经验主义也有价值,因为这有助于解释很多物理学根深蒂固的问题。例如,已知的相互作用都有正反粒子的对称性、过去和未来的对称性,但是,宇宙中并没有这种对称性。经验主义科学家会提出暗物质世界之类的猜想,但是,那只是纯粹的试错。按照我的观点,没有真理参与的推理过程,是无法判断对错的。所以,有了创造的动力却又没有真理指导的时候,就应该对称地创造,这可以理解为为了降低风险而分散投资,例如,想要创造一种摄影艺术,就应该同时尝试这种摄影的反转片;如果想创造有某种特色的菜肴,就应该同时尝试与之截然相反的特色。但是,一旦有真理在旁边,或者说一旦必然涉及真理,就可以有,不对!是必然有不对称的创造,因为真理禁止邪恶!既然一般性的物质是可能合乎逻辑的推理,照此推断,反物质就是这些推理的对称存在。不过,可能合乎逻辑不是一种好的表述,无法量化,也难以寻找其对称的命题。可能合乎逻辑的命题应该被价值大于零的命题所取代。反射平面应该就是零价值平面。真理能单向地创造高于零价值的推理,没有真理,就只能对称地创造。那么,从人类社会的经验来看,邪恶的信仰就是不断创造负价值推理的机器。”

    阿梦在我怀里微微有些颤抖,小声说:“Bravo!Listen!我认为今晚的事情有些失控。你就这么简单又突兀地提出了一个如此全面、如此基础的关于世界的猜想?关于终极理论的大纲?这太匪夷所思了。我甚至感觉写这本书的计划已经有些失控,现在回想我们一开始制订的野心勃勃的计划,是不是过于渺小了?难道这就是正确的信仰的力量?体现了纯逻辑推理的无所不能、无法计划、指数增长?我仍然无法理解这种奇迹。但是,我理解也喜欢你创造的零价值平面概念,支持你用正价值取代可能合乎逻辑的概念,那么,无法合乎逻辑就可以用负价值取代。甚至,我觉得,如果一般性知识的改善最终会影响到真理的创造,一切正价值的命题都有机会在某个时候有助于创建真理,因此,应该有无限大的预期价值。”

    “这有些惊人。如此说来,智人自以为自己是身体,但是,智人的灵魂的价值甚至不如一个粒子,更不要说自己的身体的价值。所以,智人以为身体是自己的,粒子如果知道了,未必会同意。自然法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身体不会因为灵魂不想腐朽就不会腐朽。可惜,智人的理智从来就不够用,动不动就按照自己的意愿说什么是什么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连自己的身体都做不了主,居然还想要管那么宽。否则,大可以说我的细胞是我的身体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的身体是我的有机组成部分,等等,可是,物质不会听智人的,智人还是会死。”

    “一个正确的灵魂真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能是正确的信仰和方法,不过,智人根本不在意。他们成天不关心自己,只关心自己的身外之物。当然,我说的身代表的是灵魂,而不是身体。”

    我说:“说起来,这又回到了一个老问题。你这个猜想要求任何一个粒子的预期价值无限大,但是,实际表现出来的永远是有限的价值。根据灵魂中推理的经验,预期价值很关键,不可能在逻辑世界中反而观察不到。我有一种感觉,这和重整化有关,观察到的有效价值可能不是无限大的初始价值。”

    “老问题就先放着吧,多一点耐心。物理学有那么多解决不了的老问题,甚至是根本不可能解决的问题,但是,有些物理学家仍然敢说物理学已经接近终极理论,依据无非就是地球周围的经验解释得差不多了。我再三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理论有些邪门,就是觉得这个真理-知识循环很诡异。门捷列夫是依靠经验进行推导、预测,你这是依靠纯逻辑推理进行推导、预测。而且,这种归纳的、统一的理论模式很有价值,能轻而易举地产生一些很有价值的结果。例如,如果将真理视为实在,这甚至隐含着实在也在被不断创造,并且,实在的不断产生是物质、现象不断产生的根本动力。还有很多我一时也没搞明白的感觉。也许你可以回想一下刚才是怎么想的,记录一下历史。”

    作为一个自命不凡的历史学家,我深知,纯逻辑主义的历史学应该以无限大价值的思想为核心,这包括这些思想的产生过程。对逻辑生物来说,那才是最有价值的历史资料,而智人显然没有留下多少这类历史。但是,我也绝对不会认为任何历史资料的价值能超过真理的价值,所以,永远也不会为了记录历史而牺牲发现真理。现在,我的激情已经消退,可以回忆一下。而且,我现在觉得很牢固的记忆也许睡一觉就忘光了,所以,有必要现在立即回忆。不过,我使劲想了想,却几乎想不起来什么,即使是刚过去十几或者几十分钟(很抱歉,创造的高峰期我很少看时间,而极少数经验表明,这种时候的时间过得往往比自己想象得要快)。

    我只能尽自己所能说点什么,“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想过要建立一个合乎自在自为标准的宇宙。曾经通过试错构建过很多模型,但是,可能的模型数量根本就是不可数的无限大,所以,盲目试错必然是错误的、没有希望的方法。物理学家寻找真理的方法也是试错,即使有了合乎经验这一筛选机制,可选的基础理论也还是不可数无限大。当然,我也无法证明纯逻辑信仰这个限制是否一定能将可能的理论限制为有限多,只能说目前没有几个选择。自在自为、自我实现这个目标是认识宇宙的关键之一。若干年后,我才认识到,要求宇宙自我实现就意味着宇宙没有外部原因,意味着宇宙的绝对封闭,意味着每个电荷、能量都有其合乎逻辑的来源,意味着永远不能接受某种属性自古以来就存在这种解释。这和我们现在认为宇宙是绝对纯粹的逻辑世界有些差别,但是,也很接近。我追求自我实现、自我增长的宇宙理论,将这视为发现终极真理的必经之路,这当然和物理学家追求的客观描述不同,甚至,当初我认为和你追求的逻辑、正义等理想也很不一样。不过,现在我觉得我们的目标有殊途同归之感,也认识到自我实现并不是发现真理的必经之路。真理-知识循环是一个合乎我的目标的框架,但是,并不是第一个这样的框架。我此前曾经想过一个名为真理进化论的框架,核心是把宇宙视为自我增长最迅速的系统,但是,有不少问题,例如,并不清楚增长的根源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创造粒子,不知道宇宙中的各种微观行为之间的关系。现在的框架解决了真理进化论中的一些问题,但是,并不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而解决的。所以,这可以被视为是发现真理的不同路径之间的一场合作。借助纯逻辑信仰,真理进化论中的很多错误得到了纠正。当初,要求宇宙增长最快是为了使它能够在和其它存在的规模竞争中获胜,最终成为最大的存在。现在,有了纯逻辑信仰,根本不存在与逻辑世界竞争的其它存在,逻辑世界永远只需要战胜自我,让未来的自己比过去的自己更有价值,这应该就是时间的单向性。虽然新理论不再需要宇宙增长最快,但是,我仍然认为宇宙确实增长最快,当然,我指的是不借助外力的自我增长最快。”

    “一到物理学我就几乎是门外汉。我只能说,如果你的推理大方向是正确的,如果确实是那个最合乎逻辑的推理,那这个理论就必然正确。问题是,这个过程的唯一性、最优性都缺乏证明,那么,正确率就始终是个问题。古人曾经用五行构造世界,现在看来,那种猜测要多离谱有多离谱。你应该也不想错得太离谱。当然,这个模型抓住了逻辑这个核心,没有了太明显的错误。毕竟,其它模型都需要解释其基础从何而来的问题,就像五行又是哪里来的?”

    “证明?推导出真理还不够,要推导出这个推理是唯一的最优推理,那么是不是还需要推导出证明过程也是唯一的最优推理?我怀疑这是无限的过程。在纯逻辑推理中,在推导出或者说发现某个真理之后,如何证明没有与之矛盾的推理、没有悖论,这个问题很难解决。这是逻辑世界复杂性的来源之一。”

    阿梦点头:“确实,逻辑、不逻辑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尽管我们最终使它们和谐共存,但是不能否认刚看到这一结果时我们的震惊。如果,推导出来逻辑就绝不考虑与之矛盾的推理,就会错失不逻辑。”

    继续推理的难度大大降低了我灵魂的热度,结果就意识到了身体的热度,进而,改变了推理的方向,只不过,仍然能做到不是只为身体,“所以,即使相信自己的推理,也有两种层次。一种是相信自己不错,另一种是相信自己绝对正确,即不直接合乎自己的推理的推理都是错误的。我的自信更接近于前者,你的自信更接近于后者,所以,当我的推理和你的推理不同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就是我错了,我则往往是强调我没错。例如,你总是说我为身体错了,我则总是强调我为无限大价值或者最终为无限大价值没错。你会说我存在错误的动机,但是,你这种动机也有错误:既然和我争论这个问题必然不是价值最大的推理,甚至不一定是价值无限大的推理,那么,你争论这些问题的动机是不是也有问题呢?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动机都有问题,都有改进的必要;另一方面,既然我们都在努力,就不需要过多地干涉对方,这反而是有助于改进。”

    我很清楚,最后的推理过于粗线条,并不是必然合乎逻辑。毕竟,交换灵魂是必然合乎逻辑的操作,即使没有经验证明这样必然好,更不要说最佳,纯逻辑主义者仍然会坚持交换灵魂。何况,我们的灵魂的改善很可能都和对方的督促有关。但是,这不是重点,她不会费尽力气地和我争论这种目前用纯逻辑推理还解释不清的问题,尤其是我刚指出这种问题价值不足的问题。

    黑暗中,我感觉到了阿梦冰冷的目光,我装作没有意识到本能做出的挑衅。由于我的话防住了她的第一反应,结果,她只好祭出一招围魏救赵,回到了早先的问题,“电荷守恒是否意味着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总量应该守恒?这可能还不够,还需要整体保持电中性。”

    问题成功地吸引了我的灵魂中的回答本能。在我看来,灵魂受到问题的吸引是本能,是必然合乎逻辑的吸引。问题仅仅在于,是否有其它问题与之竞争,就像智人的感官经常用关于利益的问题打扰灵魂思考更有价值的问题。我的功利主义没有用自己的需求打扰我,这也许代表价值和利益在我这里有更好的平衡点,虽然绝非最好。我说:“电荷守恒乃至电中性就像是从过去和未来两个方向夹击现实,倒是符合研究问题时的围攻方法。把多向攻击变为单向攻击往往是不好的。我们之间有矛盾,但是,现状就在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中间。真正的现实不仅不是理想,也不是现实主义眼中的现实,它滞后于理想主义的理想,超前于现实主义的现实。”

    阿梦继续努力召唤我的良知,“其实,我认为正负电荷之间也有矛盾。以前,我们因为正负电荷相互吸引就认为它们没有矛盾,这是错误的。正电荷肯定会认为负电荷运动到某个位置更好,但是,负电荷会认为应该是正电荷改变自己的轨迹。这就像你对我有要求,我做不到;反之亦然。”

    “有的时候理想和现实只是相互喜欢,有的时候则会相爱,也可能出现一方有爱的需求另一方只愿意喜欢。当初,我的方法从一开始就赢得了你的爱,你的信仰却很长时间没有得到我的爱。”

    “那是因为你太爱利益了。你对身体的爱明显妨碍了你接受纯逻辑信仰,以前如此,现在仍然如此。价值和利益之间的平衡永远无法最优,因为利益无法成为必然合乎逻辑的存在。经验主义者因为观察到平衡就认为存在最优平衡,这是一种错误的推理。最优平衡应该是必然合乎逻辑的平衡,也就是永远存在的平衡,那种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平衡都不是永恒的平衡。谷底的球永远不存在最优平衡,因为山谷可以消失,就像囚徒悖论中警方设定的规则可以消失一样。但是,价值和利益不是山底的球,而像是囚徒悖论,必然存在最优平衡点:完全不管利益。”

    我感觉她已经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利益冲突,“如果逻辑生物也需要外壳,或者说经常使用外壳,那些外壳的利益也是利益。所以,严格说来,应该是人体这种外壳的利益几乎为零。但是,那无限多的所有可能外壳的利益的总和未必是零。而且,无论外壳的利益是多少,灵魂最多只会喜欢外壳,永远不会爱外壳,不会因为外壳而改变灵魂。”

    “你确实擅长修正。如此说来,你爱我的外壳所以邪恶,我利用你的外壳所以正义。智人认为没有感情地使用身体是放荡,殊不知,有感情地使用身体才是邪恶。灵魂之间才能有爱,灵魂对身体永远不应该有爱。”

    这些言论似乎有些助情作用,让我的本能开始向灵魂入侵,我觉得有必要修正一下她的破衣烂衫。

    阿梦叫道:“你要干什么!”

    “灵魂有精力就研究,没精力就休息。再说,真心相爱的人有需要就直接拿,不需要将时间浪费在没有实质意义的交流上。否则,如果我真的想放弃研究,你应该安慰我还是鼓励我?”

    “所以,你认为我应该让你为所欲为?难道,我应该说‘退下来也不错’?按这种逻辑,以前我很少怪你不够努力;以后,你也不要怪我。”

    “怪你什么?”

    “随着你更多地感受到工作的乐趣,年龄却越来越大,你以后要越来越努力了,身体的快乐大概会越来越少的。”

    “啊!?”

    “不用这么夸张。通常情况下,你自己也会这么决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正常。但是,从我嘴里说出来你就会觉得很吓人。我经常和你交换灵魂,把你当成我自己,也就是设身处地为你着想,而你还没能认识到我是从你的角度为你着想,经常认为我应该站在我的角度上替你考虑,和你客气客气。其实,我早就不和你客气了。你说的有需求就拿,我就是这个意思。当然,这种不客气包括拒绝起来也不客气,包括被拒绝也不难堪。我从不认为相爱必须相敬如宾。即使是相互吸引的现实和理想,也可能激烈对撞,吵得天翻地覆。”

    “你的意思是,这样才算爱?可是,我怎么觉得这说明你不够爱我。毕竟,你的表现就像是不爱我,所以对我狠得下心。”

    “你这也太经验主义了。你看到一个和不爱一样的表现,就认为这是不爱,也不想想不爱的这种表现是否只能解释为不爱。你看到我,就以为我的灵魂属于我的身体,一定在为我着想,而没有想到我的灵魂可能为任何东西着想,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小猫小狗。所有始于经验的推理都有这个问题,即同一现象的解释不唯一,甚至,根本无法列举所有可能的解释。所以,物理学家不去解释自然法则的目的自有其理由。我爱你的表现有时和不爱你是一样的,甚至,和我们是敌人的表现有时也是一样的。我早就不根据你的行为判断你的感情了,我以前以为你也是这样,现在看来,我太乐观了。”

    我觉得没有必要纠正她。我也许还会根据行为判断感情,但是,因为她是个戏精,我早就不相信这种判断了。目前,我也经常为这些无意义也无价值的推理苦恼:虽然浪费时间,但是,这种推理近乎本能,难以根除。所以,我并非是不经验主义了,更像是不相信经验主义了。我并没有为自己辩护,因为我还想继续演下去,甚至,我怀疑她也是在演戏。“可是,我们离不开经验。例如,宇宙膨胀很难通过逻辑推理发现,而观测宇宙膨胀涉及到大量的经验。”

    阿梦贴近我凝神看了看我,“这问题我不在行。我不否认经验短期内有助于发现真理,尤其是关于宇宙整体的宇观经验,对于很多无法证明的真理可能很有价值。”

    我说:“也可能永远很有价值,甚至必然永远有价值。也许,观察逻辑世界的运行就是一种纯逻辑主义:貌似是一种经验,但是,既然我们自己的推理无法达到逻辑世界的高度、速度,那么,可以把宇宙当作一台举世无双的超级计算机,看看它推演的逻辑世界是什么样子。”

    阿梦拍了我一掌,“不要动不动就修正,这是一个坏习惯。你这样很容易离不开经验主义。就像我们以前也没有离开过身体一样,以前离不开经验并不意味着永远离不开、逻辑上必然离不开,不意味着离不开正确,甚至不能说各有所长。最多只能说经验在短期内能起到一些逻辑起不到的作用,但是,这甚至并不意味着短期就应该运用经验。与之类似,一些事情能带来短期利益、短期价值,但是,真理要求必须追求无限长期的价值,退一万步讲,也要追求整体的无限长期的利益,永远不应该追求短期利益、短期价值,更不要说个人的短期利益、现实利益。我有一种感觉,那种垃圾目标的追求者生活在逻辑世界中必然会受到惩罚,当然,他们也是喜欢比较的经验主义者,所以,在大家都受到惩罚的环境中能否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惩罚是个问题。”

    “按照你的主张,我不能用身体感受你的爱,也不能用身体向你传送爱。只靠我们之间的言语交流,你确定能起到爱的作用?”

    阿梦说:“经验主义者会认为这难以置信,但是,纯逻辑主义者会认为这理所应当。只要你不欺骗,你的推理和我的推理的匹配程度决定了我们的灵魂的匹配程度。当然,如果能将我们的思想联网,实现高速传输,肯定会更有利于相爱。智人明显更爱自己部分就是因为自己的灵魂内部的思想传输速度远远高于和灵魂之间的传输速度。当然,这种经验主义的推理过程必然是错误的,推理结果自然也靠不住。至于你关心的身体的匹配程度,只有经验主义者、功利主义者才会关注。”

    理性主义已经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所以,我开始调侃阿梦,“我怀疑你这个纯逻辑主义者在身体的匹配程度上会欺骗,也许是欺骗我的身体,甚至可能是你自己的身体。”

    “也可能是欺骗你的灵魂。毕竟,你的灵魂不是纯逻辑主义者,要是觉得我们的身体不合适,有得出我们的灵魂不合适的危险。”她及时阻止我检查身体是否合适,继续说道:“两个命题只要相互之间的逻辑推理必然合乎逻辑,就能天长地久地在一起。甚至,即使不是必然合乎逻辑,只是很可能合乎逻辑,都会有很强的约束性,例如,我们并不能肯定空间的唯一性,所以,不应该推理得出逻辑世界有唯一的统一市场的结论,否则,就犯了经验主义的推理错误,过于相信只观察到一个空间这个经验了。但是,空间和统一市场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原因并不是观察到的空间中没有类似国界的分界线,或者运动基本是连续的。这些都是经验。更可靠的推理是:正确的逻辑推理更像是在一个统一的市场中,任何两个推理都可以直接相互作用。虽然还不能保证空间和统一市场之间的联系必然正确,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在这方面合作了很多年。当然,并不是所有合作最终都是正确的,如科学家划分学科的长期努力。建立一个学科就像是一场赌博,创建者根据过去的经验认为真理出现在里面的机会大于平均水平。事实上,这种押宝很难成功,科学家们长期在错误的方向上付出大量努力正是信仰、方法错误的恶果。正确的推理只能是按照合乎逻辑的程度创建学科,那必然会消灭无数的学科。”

    我有些吃惊,她的纯逻辑推理在严谨性方面提升速度惊人,我一时有了驷马难追的感觉。虽然我在纯逻辑信仰和经验主义、物理学、整体性研究方法的综合运用方面做得不错,但是,仍然产生了羡慕嫉妒恨。功利主义产生了享用才女的激情,自尊心也很想碾压她一番。但是,理性主义被这番推理唤醒了,虽然刚才的高潮之后有些疲倦,仍然努力追求价值,“所以,对于现在从经验获得的关于真理的知识,首先,不相信经验,但是,对于观察逻辑世界获得的一些可能永恒的经验,可以视为是在获取提示,能给想象力起到提示的作用。例如,观察到空间像是统一市场,就用纯逻辑推理检查统一市场是否是真理,至少,也要认识到统一市场不是必然无法合乎逻辑。如果最后对这一真理有了一定的把握,就可以试着将之应用于社会,要求在正义的灵魂之间扫除一切不利于交流的屏障,这应该高于所有法律、传统。虽然仍然有风险,至少不会像法律、传统那样必然无法合乎逻辑。传统的卫道士一定会歧视真理,要求一定要证实真理之后才能应用,他们也不想想,最容易证实的是传统必然不是真理,为什么要继续应用?”

    阿梦再次皱起眉头,应该是怪我唐突佳人。可是,绝对不是我!我刚才一直在认真推理,而且已经驱散了灵魂中的妖魔鬼怪,这是我的身体的本能,至于本能和灵魂中曾经的邪恶之间是否有关,我无从得知。我无法向阿梦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她应该有能力认识到现象的解释并不唯一吧?虽然本能无罪,灵魂为本能着想才有罪,我仍然莫名其妙地感觉到某种羞耻感,有点羞恼,“别这副表情。我有什么错,你直说。”经验主义把宝压在阿梦的羞耻心上,理性主义则认为,她应该不会在这种枝节问题上浪费精力。

    阿梦一开口就吓了我一跳,“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