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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度规不变性-状态-动机-理想-无限大-真理学-价值计算

    由于昨天没吃什么东西,大家一起床就感觉前心贴了后心。阿梦忽略了早餐的传统,简单快速地把肉、土豆、萝卜、洋葱切块煮熟,随意扔进去几把牛至、罗勒、胡椒,没有管什么锅底、去腥、去血沫、提鲜等烹饪小妙招。阿正和我表示没什么味道,阿梦就给了一碟酱油和芥末的混合物。功利主义并不觉得难吃,不知道是因为灵魂在追求真理而基本搁置了感觉,还是它确实不难吃。多少值得庆幸的是,阿梦还残留着少量烹饪本能,有一点烹饪灵感,没有这么烹煮面包。

    既然功利主义追求的是感觉,只要感觉不难吃,最多再加上对健康无害,自然不应该管它是不是真的不难吃。可是,经验主义不支持这种观点,有些食物只要包含某些不合乎饮食传统的敏感食材,只是看着像某物,甚至,只是名称里包含某些敏感词汇,就无法接受。它毫不怀疑,如果手边有可食昆虫,阿梦很有可能会扔进去。理性主义对它们的胡思乱想提出了批评、警告:现在的关键不在于是否可食,是否合乎传统,而在于是否合乎逻辑,目标是追求真理而不是追求好吃、利益。

    功利主义和经验主义都不是第一次被骂蠢货,早已麻木不仁,自己的地位早已朝不保夕,还和大哥争什么?不过,心中还是期盼着各位大哥大姐手指缝里能漏下来一些今天早晨那样的感觉和经验。说起来,自己都曾经经营过庞大的思想王国,在短短的时间里,居然就要和王位说拜拜了,还要经常被昔日的小弟呵斥。如果比较一下,问题就更大了:居然有那么多自己的同类在其它灵魂中混得风生水起。如果是智人遭遇这种悲剧,一定会拿起武器进行你死我活的抗争,甚至不惜扔核弹让所有人玉石俱碎。但是,它们毕竟是两个长期在理性主义熏陶下的思想,也是离不开逻辑的思想,至少也要做到比较合乎逻辑,不仅不会冒着害死整个灵魂的危险去消灭敌对的思想,甚至,即使灵魂没有危险,也不会去消灭敌人。当初,它们确实没有意识到自由主义、理想主义等小弟后来会飞黄腾达,但是,回想起来,即使预料到,也不会消灭它们。其实,现在也称得上相处融洽,只不过,不知不觉中地位就掉下来了,甚至,将来也很可能会不知不觉地在灵魂中死去,但是,这并不是拉着别的思想一起死或者让别的思想先死的理由。想到自己的软弱终究是拯救了灵魂甚至拯救了社会,它们都感觉自己的智慧、善良是智人根本比不了的,尽管自己只是一个思想,而智人的灵魂有一堆思想;尽管那些自称勇敢、智慧的智人很可能因为它们毫无抵抗地失败而嘲笑它们的麻木、愚蠢。

    阿正确实有问题要问,“你们认为灵魂决定自身是无条件的,不需要任何条件,我却觉得什么都需要。关键之一在于,你们认为如何才能成为纯逻辑主义者?做好逻辑推理的关键在哪里?那肯定不是学校教育。你们说过很多关键,我还是不知道关键之中的关键在哪里。”

    我笑了,“关键是关键在哪里?关键是关键是关键在哪里?你又发现了一个关于真理的无限推理。或者:价值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在哪,最大的价值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你要是知道了在哪里寻找价值最好,大概就相当于知道了价值在哪里在哪里。”

    阿梦说:“不仅价值在哪里的关键在于尽量合乎逻辑,价值在哪里在哪里的关键也是尽量合乎逻辑。所以,你一定要努力,不对!竭尽全力思考最有价值、最合乎逻辑的课题。但是,小时候要做好这一点很有难度,而从小做起对成为纯逻辑主义者和/或优秀的研究人员又有极高的价值。而且,距离上次谈这个话题已经过了挺长时间,我们对这个问题大概都有些新的想法。所以,我建议再聊聊。不仅是从小如何做起、从起点如何做起的问题,一切价值无限大的问题都可以过一段时间就从新聊聊、想想。”

    我说:“确实,很多问题不是一直想就最好,也不是一次做完最好。那是传统的研究方法。既然一个智人的灵魂在任一时刻只能进行一个推理,自由的推理就只好时断时续,但是,永远不会完全停止任何一个价值无限大的课题,也不会只研究一个价值无限大的课题。即使逻辑生物有了多进程推理能力,本质上仍然是一样的:每个推理进程也会时快时慢,甚至可能停顿乃至倒退。当然,和智人相比,停顿的概率会大大降低。此外,对智人来说,还需要休息、调整状态。关于状态,不仅有总体的研究状态,每个课题也有自己的状态,不同课题的状态也是有差异的。我很早就总结了一个经验:长期努力研究一个课题之后的休息,有助于提升这个课题的状态,哪怕这种休息只是去研究别的课题。甚至,如果所有课题都是关于真理的课题,这种影响会更加明显。我猜测,这是因为所有真理处于一个统一市场的缘故,研究一个真理必然会多多少少对其它所有真理有积极影响,甚至,不能小觑这种影响。

    阿梦说:“当然,这不是说就不需要休息了。真理之间的相互提升是在整体状态不变的条件下的提升,而研究问题总是要消耗状态的。但是,一个明确的结论是:最好让真理研究的课题呈现为一个分布,甚至,如果能力、精力足够的话,一个宽广的分布。但是,说了这么多,这个推理仍然是错误的。从经验主义的角度看,是为了改善状态所以研究多个课题;但是,从纯逻辑、纯自由的角度看,同时研究多个课题是必然合乎第一知识的真理,即使有损于状态,即使会降低研究的效率,也要这么做。所以,经验主义科学家会致力于研究芳芳的经验是否正确,以此来确认结论;纯逻辑主义者会无保留地支持结论,当然,仍然有可能研究对状态的影响。”

    我说:“关于状态的研究方法目前主要只能依靠我们的经验,讲不出必然合乎逻辑的理由,因为状态是纯粹的现象,但是,又是和研究真理紧密相关的现象,可以视为对研究真理的效率影响最大的现象。只要这一局面不改变,经验主义就必然可以有无限大价值,可以永远存在下去。”

    正在颓废着的经验主义激动万分。准确说来,它并不是理性主义指责的愚蠢的经验主义,不会因为一些简单的经验而相信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这类谬论。做一个价值无限大的思想,即使是在一群无限大价值的思想中做不起眼的小弟,也要比在一群价值有限的思想中称王强得多。愚蠢的经验主义会思考在一群价值有限的思想中究竟要称王还是要更高的价值,但是,我的经验主义早已经将追求无限大价值视为一种经验,甚至,越来越接近于必不可少的经验。如果有一天没有这种经验,那将是很不合乎经验的经验。功利主义在一边忍不住产生了羡慕嫉妒恨等情绪。毕竟,无限大价值意味着能对历史产生无限的影响,对思想来说,这接近于永生。并不只有身体渴望永生,思想的渴望并不稍逊,因为那往往代表着无限大价值。何况,无限大价值不仅能成为一种经验,也能成为一种功利,甚至是人生享受的一部分。这差点把打入冷宫的享乐主义都给放了出来。

    阿梦说:“简单地说,一项研究中间的停顿能起到类似于旅游的作用,有助于积累来自其它研究的素材,而且,这种影响很多是潜移默化的,在恢复研究之前,经常是难以预测自己的灵魂已经改变了多少的。所以,经常能带来惊喜。从经验来看,研究其它真理最有可能带来惊喜。”

    我说:“虽然很多经验是无法用纯逻辑证明的,但是,有一个经验是可以证明的:这种研究的不均匀性必然具有度规不变性,小到一章、一页中课题分布不均匀,大到整本书仍然不均匀;小到一小时、一天内思想不均匀,大到一年、一生思想仍然不均匀。如此说来,我们说话其实不够自由,讲一段话的时候仍然是有一个主题的时候居多,不能在一段话以内具有度规不变性。我认为,这也是多人讨论的主要好处,如果一个人讲话的时候价值不够,更容易停下来,也很有可能会被人打断,最终,让各种主题在这间房子里肆意横飞。自由推理的必然结果之一就是和尺度无关的必然混乱。写书的时候认真整理思想、消除这种混乱,我不说这是必然错误的,但是,没有逻辑的必然性。”

    阿梦说:“你对自由、方法的认识确实深刻。你执笔的这本书就能突出体现出这一点,有时偏重信仰、方法,有时偏重灵魂的复杂性,有时偏重智人的错误,有时偏重物理学、历史学、心理学、哲学。这并不只在章节层次才体现出来。如果每一章只涉及一个课题,像论文那样,就没有大小尺度的度规不变性。从经验主义的意义上看,度规不变性越好就证明我们的讨论、写作越自由。我认为你给每章起的标题经常无法充分覆盖其内容,这大大削弱了标题本身的价值。也许,应该给每一章列一组关键词,有些章节,五六个关键词都不一定够。”

    阿正说:“可以起名为无题!”

    我说:“你们的意见都可以考虑!不过,我只负责创造、尝试用单位文字传递更多价值的标题方法,不负责评估、选择,更不会修改以前的标题。那些工作毕竟缺乏价值,都可以留给后人完成。而且,各种尝试都只是标题的一种选择,而不会是一种统一的、必然的规范。正义禁止邪恶的原则,却并不禁止邪恶的行为,邪恶却频频禁止正义的原则和行为。”

    老爷子说:“智人缺乏思想自由、出版自由、言论自由、格式自由等正义的原则,并不仅仅是因为这类行为遭到反对,也是因为这些原则频频在各种地方遭到阻击,这包括在每个人的灵魂中被利益、平等、科学等邪恶的原则镇压。我的理解是,行为的邪恶是不重要的,之所以要批评乃至惩罚行为的邪恶,关键是因为它们是邪恶原则的体现。如果没有这些邪恶的原则,偶然出现了邪恶的行为,是无所谓的。例如,生活中有人当一两天奴隶主,偶尔禁止一下奴隶的自由,尝试各种可能性,只要不是为了利益、自尊心等各种邪恶的原则,应该无所谓。”

    阿梦有些招架不住,打断了老爷子,“这本书不像传统的专著,一章将一个问题讲透,而是不断地在更高的高度重复之前的推理。那些专著往往是获得所有研究结果之后再组织章节,我们是同步地将结果呈现给读者,甚至包括了不少错误。”

    我觉得这次打断违背了价值最大原则,但是,我也认为现在批评这种错误并不合乎价值最大原则,“我没有省略那些错误,记录了很多错误,因为我认为那些错误也是有价值的错误。有些是很容易犯的错误,有些是重要的历史、发现真理的重要阶段,有些预期价值无限大的猜想虽然很有可能是错误却仍然有无限大的预期价值。甚至,记录错误的写作方法都是很有价值的写作方法,发现这一写作方法的过程都是有价值的历史、研究过程。事实上,我都不知道这一写作方法的准确产生过程,更不记得最初的动机,只是在写作过程中通过尝试、趋利避害就慢慢形成了。”

    阿梦说:“这种不断重复、改进的推理和写作并不是一切研究都适合。如果每一轮重复的进展太少,提供的价值增量太少,就会有太多没有价值的论述。但是,我们不会,这应该是得益于正确的信仰和方法。”

    我说:“例如,我们十年前在目标和方法方面就已经领先于时代,但是,这十年中我们仍然在不断打磨。现在的信仰、方法已经和那时有很大差异,甚至可以说,已经觉得十年前的思想太落后了。”

    阿梦说:“确实如此,十年前,他还为缺乏研究真理的动机而苦恼,还在经验主义地苦心研究如何加强动机。有很多强化动机的方法即使在那时的我眼中都是邪恶,却因为其有效性而不得不容忍,甚至,有些我还要捏着鼻子暂时采用。那种错误在他看来一定可以理解,毕竟,智人根本不担心缺乏研究真理的动机,而这甚至接近于万恶之源,危害大约仅次于没有正确的信仰。现在看来,正确的信仰才是唯一必然合乎逻辑的动机,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动机,不会有任何问题,例如,不会随着生活的满足而减弱动机。”

    我说:“别说十年,就说几十天前,我们刚开始讨论的时候,我们的信仰、方法都和现在不同。由于信仰、方法最近的进步太快,思维习惯改变的速度太慢,我们现在的思想其实远远落后于信仰和方法。过几年,我们的思想一定会跟上现在的信仰和方法,而这很可能又会导致那时的信仰、方法的进一步改善。这又是一个可以预见到的重复、进步过程。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也是一种重复-进步:理想主义在理想中做完的推理,现实主义要在现实中再完成一遍;只要理想不断升高,这一过程永无止境。”

    阿梦说:“要是这么说,重复也并不那么容易。智人经常割裂理想和现实,让很多理想仅仅是空想。同样,科学家也经常割裂理想和现实,只看重现实的经验,却缺乏理想的经验,至少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这在社会科学领域最为明显,很多法律、制度,根本就没有第二种选择,更不要说什么差异巨大的选择、丰富的选择。即使是自然科学,虽然现实的经验就是最好的经验,科学家们也没有领悟到现实的解释和理想的解释的差异,对如何解释经验缺乏理想。”

    我兴奋地说:“所以,理想不仅有理想的远大性这一指标,也有理想的多样性这一指标。逻辑和自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关系,逻辑的增长是和自由的增长必然相伴随的。所以,优秀的理想主义不仅提供远大的理想,也提供更多的理想,而且是更多更好的理想。说起来,你是在致力于理想的远大,而我则是在致力于理想的多样性。因此,你不应该动不动嘲笑我不够逻辑,我也不应该嘲笑你不够自由。在这方面,和直觉不同,逻辑和自由似乎是两个相互独立的指标,无法同时做到追求得最好,不可能同时追求最多最好的理想,只能一部分去追求更多的理想,另一部分去追求更好的理想。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深刻的问题。”

    听到这话,阿梦笑得眯起了眼睛,“这也就意味着直线的思维必然要分岔。分出来的两个推理之间还必然会有竞争、合作,无法静态。也许,这就是一种纯逻辑中的普遍现象,导致纯逻辑必然是一个动态系统,甚至,随着分岔的进一步分岔,成为一个越来越庞大、复杂的动态系统。正是因为这种分岔,才会导致推理的数量及其合乎逻辑的程度不断增加。回想起来,从纯逻辑信仰必然要出现现实和可能、重要性和正确性、现实和未来等很多分岔,每对分岔都是平等的,没有哪一方必然正确。”

    阿正显然对这种纯理论探讨不耐烦,执着地再度让话题回到关于方法的讨论上,“不过,我不认为任何人都能用你们这种走走停停的研究方法。手中有很多个价值无限大的课题必然是先决条件,因为它们能对彼此的积累、准备工作起到很大的帮助,能让自己随时随地有无限大价值可以追求。否则,只有一两个价值无限大的课题,还要动不动长期休息,就太教条主义了。说起来,这又和方法有关,没有好的方法,是难以同时研究多个价值无限大的课题的,否则,很可能还没有什么结果,人就已经老迈了。所以,还是多讲点现实的方法吧。”他祈求地看着我。

    我不想阿梦不断批评我的推理过程,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批评,而是不希望被她打断,所以,我对阿梦说:“为了防止你误会,我要首先声明,我承认天下推理,唯逻辑不破。虽然逻辑生物是我的远期理想,但是,我基本上把那视为空想,我这一生根本做不到。我是把你当作可实现的理想的极限。我现在最多能在短时间内做到你那样,但是无法持久。我仍然在努力,也在不断提高,希望多年后能在纯逻辑信仰的执行方面接近于你。不过,虽然纯逻辑信仰能一招破万恶,但是,难度太大。对初学者,我的建议仍然是一步一步来。虽然你经常瞧不起我,但是,我的很多方法都是贴近纯逻辑信仰,却又比较容易被功利主义、经验主义所接受的。既然前提条件是针对初学者,你就不能以必然合乎逻辑为先决条件,不妨让他们以我作为他们可实现的理想的极限。等他们能力足够强大了,如果愿意将你甚至愿意将逻辑生物作为一个可以实现的目标,我肯定不会反对。我知道你这种理想主义者必然反对,但是,我比较倾向于这种现实主义的权宜之计。”

    阿梦说:“虽然我的纯逻辑信仰不会接受你的观点,但是,我也不是逻辑生物。我们共事多年,我残余的经验主义仍然承认你的观点也确有长处。说实话,由于我的信仰组合中纯逻辑信仰和经验主义的地位相差悬殊,你在我心中还能有这个地位让我一直挺吃惊的。事实上,我经常纳闷,明明我的纯逻辑主义早就彻底打败了经验主义,就算我的灵魂善良,不会消灭你这个经验主义者,也不应该善待你吧?”

    我跳了起来,恨恨地说:“居然还敢想、敢说消灭我?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真是不假!”

    “演技有进步!我都快要相信了。我能接受你也不完全是经验主义,也有价值的原因。所以,追求最大价值和追求尽量逻辑似乎也有些差异,可能也是一组分岔,并不必然导致相同的推理结果,尽管也有些逻辑推理证明两者必然是相同的目标。我可以自信地说我的推理比你的好,也承认你的推理比智人此前的推理都好。但是,在一些不那么不自信的时候,也会怀疑是否可能你的推理比我的推理还要好。理性地看,我认同你说过的一句话,我的比较优势必然在于平均价值,你的比较优势可能在于总价值。这可能也是一种分岔。既然纯逻辑主义者必然贪婪地追求价值,不会放弃任何正的价值增量,我就不能因为我的正确率高、平均价值高就得出我正确你错误的结论。所以,我也在以你为目标,想要在总价值上赶上你,这样,才能有全面的优势。这是我孜孜不倦地追求超额价值的一个动机。当然,坦率地讲,这种动机背后的原因是否只是价值,还是个疑问。不过,由于我们在信仰、能力、知识结构等方面的差异,追赶你还是很辛苦的。所以,你也可以说我为了追赶你不择手段。”

    我心中埋怨阿梦不会说话,顺手扑灭了功利主义的幻想,嘴里说道:“你指的平均价值应该是指发现的知识的平均价值。在研究的时候,当工作时间、能力一定的条件下,是否可能既有总价值的绝对优势也有平均价值的绝对优势,我没有把握。在能力一定的条件下,在研究过程处于平衡位置附近时,在重要性、正确性、难度这三个变量中,如果愿意牺牲任意两个,必然可以收获第三个;强调任意两个也必然会牺牲第三个。你通过强调信仰强调了正确性、重要性,代价就是发现的难度也很大,所以,你的成果数量比我少很多。我比较强调分兵疾进、趋利避害,所以,到手了很多容易取得的成果。”

    阿梦说:“你的机会主义、自由主义甚至方法主义都更有利于抓住一切可能的成果,大大降低了难度,所以,成果的数量必然多,但是,总价值并不是必然大。我仍然有可能赶上你。”

    我说:“我们之间的竞争不仅是总价值和平均价值之争,还涉及正确性和重要性之争。这些都能体现出追求目标的不可兼容性,而这些又是纯逻辑可以接受的追求目标,所以,必然会导致目标的分岔和互动。我觉得你是想同时强调重要性和正确性,这有些累,按理来讲,两者也不可能同时最大,所以,我在某一个变量上超过你还是有可能的。我的赌徒心态更愿意选择重要性。这应该也合乎你的意愿。”

    阿正说:“追求成果多就像是想给后人多留些宝贝;追求正确性就像是希望宝贝到后人手里仍然是宝贝,不要像有些老人,像那些传统的卫道士,自以为是宝贝就以为肯定是宝贝,以为现在是宝贝就永远是宝贝;追求平均价值就像是追求每个宝贝越贵重越好。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更接近于是后人,宝贝是不是真的宝贝,让我们自己鉴定就是。所以,我更支持多留些重要性无限大的成果,不要过多计较正确率。”

    阿梦说:“我反对,必须追求价值最大。当然,如何正确度量价值、重要性、正确性都是难题,我们在这些方面进展缓慢。而用纯逻辑解释宇宙需要明确的度量。当然,我们不是为了证明纯逻辑信仰而解释宇宙,那是经验主义的研究方法。我们是希望通过正确地解释宇宙发现更多的真理,例如,找到纯逻辑信仰和可度量性之间的逻辑关系。”

    我说:“我承认我有些片面追求重要性,违反了纯逻辑信仰。但是,我仍然坚持我的追求,同时,我的自由主义也不反对你坚持你的追求,不反对我们之间长期互动下去。我们并不太明白如何平衡重要性和正确性,关键在于,重要性很小和正确性很小的命题都有可能是价值最大的命题。更不要说,我们无法准确知道,现在认为的或者我们认为的正确性和重要性,距离真正的重要性和正确性有多远。由于我们不能准确计量价值,也不太明白在技术上如何比较无限大价值,我们在这方面的观点、选择就都可能有争议,可能错误。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有助于比较无限大价值的理论上的方法,那就是比较价值在无限长时间内的平均增长速度。如果一个思想能让社会的总价值每年增长百万分之一,另一个增长十万分之一,后者就是比前者价值更大的无限大价值。当然,因为我们也无法测量对增长速度的影响,这并不实用。更实用的方法大概是利用整体大于部分的原则。例如,各种具体的思维方法的价值就必然不如整个正确的方法体系的价值。”

    阿梦说:“那么,要求灵魂必须具有远大、多样的理想是价值无限大的思想,对总价值的影响一定不止每年增长万分之一,但是,既然它从属于关于灵魂的真理,或者说,名义上属于心理学的真理,它的价值就不会比得上心理学的价值,尽管当前的心理学毫无价值,也根本不承认我们的理论才是正宗的心理学。”

    阿正说:“还正宗,他们一定说你们这根本就不是心理学。这算得上是典型的劣币驱逐良币案例。所以,不如把你们的心理学称为真理学心理专业。照此类推,还可以有真理学物理专业、经济专业、政治专业、哲学专业,反正,你们的每个理论现在都得不到科学的认可,我觉得,将来科学应该也没有脸皮再将它们收入囊下。”

    阿梦说:“这不是脸皮的问题,关键在于科学要驱逐所有邪恶。科学现在将真理学视为不科学,因为这不合乎经验主义,甚至不合乎他们的学术规范。这很可笑。我们要求科学根除科学内的所有邪恶,包括经验主义、邪恶的研究方法、邪恶的学术规范、邪恶的学科。如果科学都接受了,它就变成了事实上的真理学。至于是否要更名,那无所谓。”

    老爷子拍着桌子高声说:“这不能无所谓。用一个和信仰没有直接关系的名称称呼灵魂所从事的唯一事业,我无法接受。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劣迹斑斑的名称。就算不是真理学,逻辑学也可以接受,甚至实在学也比科学好。至于智人对科学这一名称的偏好,就像对国王、国家的偏好一样,那毫无价值。”

    阿梦说:“我觉得这个话题价值不够大,我们说了也不算,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

    老爷子仍然无法冷静下来,“你们说了怎么可能不算?你这是在做老好人,为了照顾现在的科学家的自尊心而纵容邪恶!逻辑生物没有自尊心,但是,有着对邪恶的仇恨。”

    我觉得,这还是属于后人的自由,就用一个不成熟的思想岔开了话题,“一个思想的价值也是可变的。如果一个社会中所有思想都缺乏价值,即使是有一个最好的思想,价值也会很小;如果所有人都在研究真理,所有人都有无限大的预期价值,那么,同样的思想价值也会更高;如果所有人都能最合乎逻辑地推理,该思想的价值就会达到最高点。所以,每个人、每个思想的价值,不仅受到自身的影响,也受到外部的影响。所以,价值是一个分布。”

    阿梦说:“以前我们在价值方面的推理确实不够严谨。你这种方法是在用有或没有一个思想来确定其价值。但是,我更愿意用类似于边际价值的方法来计算价值,用一个思想和另一个思想的差额来判定价值,更准确地说,用这个思想和最好的思想的价值差作为该思想的价值,也就是拿这个思想和最合乎逻辑的思想相比,如此一来,正义的价值必然是零,邪恶的价值必然是负无限大。对邪恶,不能用它在邪恶社会中的价值来衡量其价值,那甚至会让它的价值为正。同样的道理,也不应该用它在现实社会中的价值,那样只会美化邪恶。如果采用你所说的比较方法,邪恶在一个最佳追求系统中仍然可能有正价值,难道它还有功了?但是,智人实际上就接近于这种比较方法,只要参与巨大价值的创造几乎总是有价值的。所以,一个人帮助伟大的思想家打扫房间也能有无限大的预期价值,问题是,他最合乎逻辑的行为是自己追求真理。”

    这显然已经和我们几天前的想法不一样了,甚至,对我未来的生活也可能有影响,但是,我认为在那些现实的方向上推理缺乏价值,更愿意进行关于真理的理论探讨,“我明白问题在哪里了。度量一个态有多种方法。一种方法是像你那样和完美追求系统相比,最大的好处是价值清晰,对于原则,只有零和负无限大两种价值。另一种是像我那样和没有该态相比。还有一种方法是和现实的自然发展方向相比。它们都比较合乎人类的思维习惯。但是,这两种方法都会导致邪恶可能有正价值的问题,也会导致价值呈现为分布、不够清晰的问题。不过,你的计算方法比较抽象,比较的双方都不一定是现实,不那么容易被智人接受。例如,取消长期合同的价值是和没有长期合同的正义相比,而不是和现实相比。”

    阿梦说:“我不喜欢你的价值计算方法。正是因为这些错误的价值计算方法,智人做了某种工作就能得到报酬,根本不考虑哪种工作价值最大,甚至不是考虑哪种工作利益最大。否则,机会成本为负代表着降低了社会运转的效率,根本不应该有正的报酬。”

    阿正说:“你们以前说,邪恶的持续时间总是有限的,所以价值必然有限。”

    我说:“这还是比较的基准问题。我们原来只计算邪恶和正义发生时的价值,没有计算它们不存在时的价值。这种基准的选择没有逻辑的必然性,也许低估了邪恶的危害。”

    阿梦说:“不过,按照我的比较方法,就不能说真理价值无限大了,我们就不再是追求无限大价值,反而是追求零价值,这听起来不舒服。当然,这只是一个坐标平移的问题,将邪恶的价值平移到有限的负值,真理的价值自然是无限大。”

    我说:“舒服不舒服不重要。但是,这倒是有一个逻辑上的好处。我们一直不知道在宇宙中为什么观察不到无限大价值。可是,如果真理价值为零,就相当于进行了重整化,意味着不需要可观测的无限大价值。当然,这背后有很多问题。”

    阿梦说:“我们以前的计算方法包含一定的结果论成分,或者说,预测成分。例如,要证明邪恶价值有限,就涉及正义是否必胜,尽管不需要每次必胜,但是,至少需要最终必胜。有时,看到这个社会的麻木不仁,我会对这种预测没有信心。但是,逻辑无所不能,又会给我信心。”

    我说:“我们现在回顾,会认为奴隶制度、封建帝王都是可以推翻的。但是,历史中的人类肯定不是这么看,认为不应该推翻,也无法推翻。这就是过于现实的经验主义容易犯错误的地方,回顾历史的经验主义就要更可靠、更高级一些。当然,在你看来,这些都是邪恶,但是,我仍然在一定程度上认为邪恶也分三六九等。所以,我们现在不应该采用过于现实的经验主义,那容易丧失信心,认为灵魂无法战胜感官的控制解放自身。后人,哪怕是经验主义者,可能都会认为战胜感官既合情合理,也轻而易举。”

    阿梦说:“我突然想到,我们在研究各种关于无限大价值命题的真理,可是,既然价值无限大的命题是真理,我们就是在研究关于真理的真理、研究真理的属性,而真理的属性也是真理。所以,通过无限大构造无限大就像是通过真理构造真理,这是一个无限的循环。如此看来,关于无限大的知识应该也有无限大的预期价值,因为它们很可能可以被解释为真理的某种属性。我猜想,并不是所有关于无限大的知识都有真理学的解释,会有一部分有。关于无限大的各种难以理解的性质、悖论,很可能也和关于真理的各种性质、悖论有关。”

    我说:“这让我想起了康托通过集合论研究无限大,当时的数学家都在研究有限,不能理解康托的思想。也许,即使是现在,人类仍然低估了无限大的价值。而且,现在的智人都在追求有限大价值,无法理解我们对无限大价值的追求,这也是历史的某种重演。”

    阿正说:“智人追求的绝大多数知识往往无法在无限长时间内持续有用,他们明显更青睐短期更有用的技术发明,而不是长期更有用的真理,完全没有认识到两者有无限倍的价值差异。”

    阿梦说:“我们不用管智人,和他们比较只会让人产生自满心理,让人觉得自己的价值足够大了。毕竟,他们每天想的都是更好地吃喝玩乐,稍好一点就是如何做到有钱、有权从而间接为感觉服务。他们觉得这理所当然,就像奴隶们当初觉得为奴隶主服务理所当然一样。这很不明智,毕竟,即使是为奴隶主、身体服务,只要是追求长远利益,最好的方法仍然是尽快发现真理。不过,问题并不这么简单,因为发现真理后,不会有人愿意继续做奴隶。”

    一顿价值无限大的早餐吃完了。肯定有一些智人会说这些食物不合乎传统、美食学,甚至,根本不是人吃的。但是,我们这些多多少少相信纯逻辑信仰的人都很满意,似乎价值也能成为一种食物,就像智人会吃情调、装潢、美色一样。甚至,价值能取代一切成为生活中的主要追求。当然,我们还需要继续努力使之成为唯一追求,至少是唯一稳定的追求,尽管这在有生之年可能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