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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远在几米开外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茶室边上更是一片凌乱,陶土花盆的碎片和大片的泥土散得七零八落,花盆里的小苗更是不知去向。

    其中几盆王珠柰一眼就能认出,正是她不久前刚种下的几株芍药,眼看着长了新叶,这会儿歪歪斜斜落在地上,生死未卜。

    阴沉着脸一语不发,身旁仕女赶忙质问。

    “蓝脸,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呃……”

    今天本不是他当差,刚才在药库监工,被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支走,说是差他带五公主到御花园。

    本以为是有意提携他才让他办事,在进门处没看到一个随侍时,蓝脸就已经发现事情不对劲,现在他是看明白了,根本就是让他来顶包的。

    见问不出什么所以然,王珠柰一甩衣袖,径直往茶室走去。

    茶室做落在御花园中,小小的一间,四面薄纱做帘。晨间阳光透过纱帘,微风轻抚帘角。

    室内宁静规整,茶室中只一方茶几,主客两座和一组茶碟杯盏。

    皇帝单独召见事情定然不简单,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又大清早爬起来洗漱干净,这个点不由地犯困。赵庆强撑着打架的眼皮,坐得端正。

    “知道让你来是什么事吗?”

    默然对坐许久,终于发话。

    “不知。”赵庆回得不假思索。

    “你和阿五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今日叫你来是嘱咐你几句。”

    茶汤自壶口涓涓注入赵庆杯中,斟至半满。汤色清冽,如琼浆一般。

    赵庆没有坐席喝茶的经验,不知道该如何谢茶,干脆破罐破摔。道了谢,两手结果茶盏,浅呷一口。

    要不是这茶太过烫嘴,赵庆保准会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哈哈。”王寒阳笑得爽朗,扬声朝外头喊话,“拿一坛好酒。”

    壶具茶器一并往边上挪开,只留一人一只小杯,给美酒腾足了地方。

    “都是爽快人,也没必要绕话,朕就直说了。聘书朕已经写好了,在秋湖大会上颁诏。”

    “草民谢皇上赐婚。”

    赵庆听罢,二话不说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起来吧,你这礼朕接着了。”

    赵庆应声,重又坐下。

    “可让阿五嫁一个无官无爵的布衣贫民,就算是神赋者,恐怕也难以服众啊。”

    带着神赋者的身份在钦天监混口饭吃已经是抬举了,迎娶公主确实有些高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庆已经能猜到皇帝大致的想法。

    “等到你跟着大军凯旋归来,加官进爵之后,朕就允了你们的婚事。届时公主府也当是修缮完备的,你们就安安心心过你们的小日子。

    最好离朝政远远的,省得像朕一样,天天托着个屎盆子,生怕哪天没端稳,兜头扣下来。”

    话毕,接连几杯酒下肚,王寒阳整张脸逐渐涨红,半躺在椅子上,神游天外。一大壶酒刚才还满满当当,眼看就要见底。

    赵庆只起初的一杯,装模作样品了几口,除了觉得酒香醇厚,就剩下提心吊胆。

    话到嘴边,赵庆还是决定收回。都已经喝醉了,这时候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偷偷摸摸地把酒壶往自己身边拿。

    王寒阳倏地回正脑袋,直勾勾看向赵庆,吓得他一个激灵,酒壶脱手,在桌上晃荡两下才堪堪站稳。

    “你说啊,朕一天天的忧国忧民到底是图个什么?”

    赵庆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他一个平民百姓能讨论的吗。不过,王寒阳也没有给他讨论的机会,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朕看到那些害人的教法,弄得一些人家妻离子散,朕痛心啊。朕命人将那些典籍统统烧光,有什么错的,凭什么给我扣个轻贱文人的大帽子。

    还有啊,那些说朕赋税繁重的,现在气候景气,百姓富足当然是要多交一些充盈国库,好购补进粮仓。等到了荒年,粟米盐油还不得靠各地的粮仓供给。

    最可气的是那个逆子,平日不服管教也就罢了,现在倒好,蹬鼻子上脸,仗着朕没有心力再培养一个储君……”

    赵庆的话哽在吼中,一张一翕像是池子里的鲤鱼。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赶紧逃走。

    试问有几个人喝醉了能思路这么清晰的,他别的不怕,就怕皇帝是故意装醉试他。

    “皇上,咱坐在这儿喝闷酒也不是事儿啊,心里有火气,就得想办法发泄,对吧。”

    “嗯?说下去。”

    “比如……”赵庆忽然灵机一动,挑开茶室帘子,被阳光晃了眼睛,满脸扭曲,“比如到园子里逛逛呼吸新鲜空气。”

    王寒阳不做答,自顾自往外走。

    见到门口的小太监,赵庆赶忙低声吩咐着去找人过来。

    情况紧急,又对皇宫配置不熟悉,赵庆以为皇帝身边的太监是会察言观色的,皇帝喝醉了定然会去请太医来,而自己需要做的是暂时拖延时间。

    这边刚目送小太监一路小跑离开御花园,只听得“咣当——”一声碎响,脚边滑来一片碎陶块。

    等赵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皇帝已经抱起下一个陶土花盆往地上摔。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被皇帝看不顺眼。

    “你呆站在哪儿干什么,砸啊。”

    王寒阳四周是一大片的泥沙,对于一个常年习武的人来说,数十斤重的陶土花盆举过头顶再重重砸下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兴致来了越砸越上头,只是酒劲上来了,多少有点晃晃悠悠的。

    有道是圣命难违,赵庆没法,只得一步一顿地往花盆边上挪动,不情不愿地抱起花盆。在这段时间里,已有三个花盆惨遭毒手。

    “赵——庆——”

    正抱着花盆磨时间之际,听得远处吼声,赵庆如蒙大赦,转头就看见杀气腾腾的王珠柰,花盆差点脱手,还好眼疾手快捏住花盆边缘。

    “父皇,”王珠柰象征性地行过一礼,抓着皇上的袖袍往茶室里走,临了不忘吩咐,“赶紧拿个桶来,让太医院也赶紧派人过来。”

    赵庆颠颠地跟在王珠柰后面,搀着皇上往茶室走去,一路絮絮叨叨,像是在嘀咕什么。

    刚一坐定,王寒阳低头不语,扶着仕女提上来的大桶,就是一阵呕。

    王珠柰拍着皇帝后背顺气,眼中寒芒森森,分明就是在说“等事情解决了就找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