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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清月、风明,这里的山路你们可熟悉?”

    阿壁望向众人身后一望无际的树丛,心生一计。

    “秋湖庄占地极广,往年来此,也只是在山腰处的小范围活动,不会往山里走,这处更是见所未见。”

    “刚才走来一路上明显有探查过的痕迹,这条小路也是稍做整理过的,石块断枝全都扫在路边,保不齐对方对于这一片山头了如指掌,”阿壁发问时,韩瑾央就已经大致猜出阿壁打算,“且不谈后有追兵。山中虫蛇众多,贸然进山,如若太阳下山前还没有到皇室驻扎处,受冻挨饿事小,我们殿下恐怕也撑不住。”

    “那怎么办?”阿壁看地上咕涌着的冒牌太监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几个姑娘家回避一下。”

    “你要做什么?”

    眼见着阿壁杀气腾腾地靠近,冒牌太监语气中满是惊恐。挪了半天也只是在满是泥尘的小路上擦出个干净点的地方。

    “诶,别摇头啊,我还没问你话呢。”

    阿壁脚踩在那人脖子上面露凶光。

    冒牌太监被踩得喘不过气来,双手拼命扒拉靴子,脸色逐渐由红转青,嘴里咒骂声不断,皆是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给你机会不中用啊。”

    阿壁手中树枝猛地对准右眼刺下,没有半点犹豫。

    “啊——”

    叫声又残又破,闻者无不汗毛倒竖。

    前后两面,一共十余人赶到时,只见阿壁抽出树枝,状若无意地将粘稠的血迹往冒牌太监衣服上擦。还嫌不干净似的,蹲下身,抓起衣摆包住树枝枝头擦拭。

    那人像是一条钉在木板上待刨开的鳝鱼,痛苦地扭动,哀嚎。

    静,肃静。

    一阵大风吹过,带起成片的银杏叶从枝头飘零,漫天飞舞,恍惚间像是清明时节漫天的黄纸钱。

    虽然当差多年,阿壁从未动手杀过人,每年比试都是点到为止,混到个中游水平见好就收。

    本来只是想吓吓这人的,谁能想到恰好两波人手汇聚,那玩意儿嘴里不干不净的明显是仗着势头。交锋的紧要时刻,水平差点是无法补救的事了,但气势上绝对不能也输了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树枝末梢不算尖利,要想刺穿必须下狠手,否则无法达到震慑的效果。

    阿壁起初有些不自觉地发抖,趁着擦拭血迹的功夫稳住心神,整理好情绪,再起身的时候俨然是个周身肃杀的死神。

    “其实你还有一个机会的。”

    阿壁状似无意地将树杈往冒牌太监脸上比划着。

    “我说!我说!”

    几轮折磨下来,头发被汗水浸湿,脸孔废纸一样皱成团。兴许是仰躺着看不清队友表情,又迟迟没有听到有吭声的,心凉透了,扯着破锣似的喉咙,声嘶力竭地叫嚷。

    “说罢。”

    阿壁越演越是得心应手,蹲在那人身旁,一手拄着树枝。

    心里有了底气,行事自然是嚣张一些的,刚才看了一圈,这些人个个灰头土脸,瘦猴似的,有些年纪了,哪有一点习过武的样子。

    手里的武器也是些破烂货,一看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淘汰下来的废刀。他们几人中多少都是有些武功在身上的,就这样的杂兵一对多突围不成问题。

    赵庆也是同样的见解,只不过他更看不懂了。

    宫中规制严格,一般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拿到太监袍子。但此人既然非富即贵,又为什么会找这样的下九流来行刺?

    “我们本是皇城边上小村里的佃农,地里活忙完了,就四处打探赚些小钱补贴家用的营生。听说秋湖典时一些贵族大户会花重金雇人当随侍充台面,就到皇城里碰运气。”

    “放你的屁,”阿壁抓起冒牌太监的手,细皮嫩肉的只在握笔的地方有几处茧子,皮肤比姑娘家还白净,死到临头了还敢冒充佃农搏同情,真真是活该,“我看你是巴不得早点解脱了。”

    阿壁抄起树枝,正准备往那人心口刺,却被叫住。

    “官爷啊。”

    声音粗粝像是在喉中灌了黄沙,瞬间引得众人侧目。

    黑黢黢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有些发黄,黑色斑块星星点点,皱纹如沟壑一般。背脊佝偻,手大而粗糙。

    “凳子没有说谎,我们确实都是些佃农,千不该万不该接这种杀人的活,求官爷行行好,饶我们一命。”

    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带着跪倒一片,回神的时候就只见这些人尽数跪伏在地上。

    “你是你们村里的话事人?”

    “是。”

    沉默了半晌,老人坚定地吐出一个音节。

    “那好,你给我说说,这杀人的活是怎么一回事。”

    阿壁没有丝毫要让这一波人起身的意思。

    “这活是凳子接的,回到村子里说是在皇城蹲了大半天,有一个富贵人家家丁打扮的人让他拉人头,每人办事前给一锭银子,事情办成了再给两锭。”

    “你们总的多少人?”

    “十五人。”

    “共四十五锭银子,匀下来我们六人的人头,每个就值七锭半。”

    赵庆一行对于这个数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伏在地上的人们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能用脸掘出个土坑,把整张脸埋在地里。

    “这小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壁踢了两脚仰躺在地上,仅存的一只眼睛放空,不省人事的凳子。

    “凳子命苦,从小没了爹娘,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偷习了字,先生说他有些天赋,就供着他考恩科,这小子倔强得很,硬是一笔一笔地记下来说是要还,他这是年纪小,掉钱眼里去了,您就留他一命吧。”

    这种事情,两个主子都没吭声,阿壁不好做决断。

    “罢了,你们快些回去。”

    王珠柰摆了摆手,伤口发烫,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她可没心思理会这些人。

    说着,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王珠柰!”

    “殿下!”

    赵庆眼疾手快提住衣领,慢慢扶着她坐下。王珠柰已经失去意识,脸上血色全无,嘴唇也有些发白,情况很不好。

    “阿壁,瑾央,你们留在这里,听候发落。”

    “诺。”

    “你们两人随我走,风明指路,清月先去报信。”

    秋湖庄里都是皇室的人,王珠柰身边的两个宫女在皇宫里混得熟络,办起事来也更加方便。

    按理说背在背上更为省力,但王珠柰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赵庆担心无法注意到伤口,造成二次伤害。刻不容缓,将王珠柰打横抱起,跟在风明身后一路小跑。

    听着王珠柰有些痛苦的呓语声,赵庆心中五味杂陈,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平稳地将她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