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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初到渠犁

    战争,只要是战争,无论大小,都会给人类带来灾难,而这种灾难并不会因为战争的结束而结束。

    当年,孝武皇帝派将军李广利北伐匈奴,北伐军挥师北上,西域的一众小国都未能幸免于难,更有像轮台、渠犁这样的小国,拒绝向汉军提供食物和饮水,直接被北伐军所灭。

    即使,孝武皇帝晚年终于意识到战争给百姓带来的伤害,决定暂停对外征战,要求各地停止苛政、减轻赋税、抓紧生产,开始注重休养生息。甚至颁布了罪己诏,也没能使西域各国恢复以往的生机。

    就拿眼前的这座城的城墙来说,据此地的老人说,当年那也是一抔一抔黄土夯筑起来的,不说固若金汤那也是崇墉百雉,他小的时候还往里面填过芦苇草呢!只可惜当年的威武已荡然无存了。

    郑长风望着缺角少棱的城墙,松松垮垮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城门,已然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哦!多了两扇边不挨逢的木门。

    “吱吱吱…嘎…”木门从里面往两边拉开。

    “侍郎,您看,是使者校尉他们,他们来迎接我们了。”向开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叫郑长风为主人,后来在郑长风强烈要求下,也跟着景程他们叫。

    士兵们累的早已坐在地上歇气,也不理会化雪不久的地面是否还冻屁股,马儿也埋头啃着地上所剩不多的草根,时不时从鼻孔里喷出的气儿还冒着丝丝白烟。

    郑长风几人看见一行人从城内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啊!哈哈……”

    走在中间的使者校尉农奇,正要伸出手来去抱郑长风,以表欢迎,奈何储藏了一个冬天的肚子有些碍事,顺而就拉起郑长风的手向他笑道。

    “哎呀!郑兄弟啊!没想到你我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呢!早知道是兄弟你,我就出城去迎你了;耽误事的驿差,他们就告诉我,要我准备迎接前来接替我的人,差不多两千人,也没有告诉我来的是谁啊!。”

    农奇是原渠犁国人,渠犁国被李广利将军所灭后就不再设置王位,而是设置了使者校尉在此屯田,渠犁国也从此更名为渠犁城,农奇就是历任使者校尉中的一位,今后就要被调任到别处。他一口官话说得并不流利,但为人热情大方,性情爽朗。

    “无妨,我等赶路时快时慢,日子本就无法确定。”郑长风也回握着他的手,拉着他一一介绍起身边的人来。

    穿着铠甲的校尉司马熹,腰间挂麻布袋的医士冯迁,愁眉苦脸的农司丞张义……

    望着农奇那张肥头大耳的脸,张义欲哭无泪,劝课农桑便也罢了,为什么要被分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还有农奇究竟是怎样长成这一身肉的,他这一路走来没见到多少人,还都是瘦不拉几的。苦逼的日子,没法过了,想哭怎么办?

    一行人浩浩荡荡涌入城去,差点没把那两扇摇摇欲坠的连漆都没上的门给挤掉下来。渠犁城真是清贫啊!

    渠犁城遭受过战争的洗礼,破坏相当严重,修复起来工程巨大,城东这些年来经过历任使者校尉、士兵、百姓的修整、维护,大抵恢复了些原来的样子;城西是就近才开始修葺,由于人手不足,到处都还是残破不堪。

    郑长风带来的人数较多,不能同城东的老百姓们拥挤在一起,于是浩浩荡荡向城西而去。

    司马熹的仆从阿虎一路走来并未见到城里的百姓,有些好奇:“不是说渠犁有百姓千人,人户三百多吗?怎的一个也看不见?”

    许是一路上混的熟了,向开非常乐意为他解疑答惑:“你看每户人家的门缝里,能看到好几双眼睛;再看看冒出墙的草堆上,可以看到好几个脑袋呢!”

    司马熹一路没有说话,就听着两人叽叽喳喳。他这才出来就带两个仆从阿彪和阿虎,阿虎人如其名虎头虎脑,阿彪则是父亲的部曲。

    阿虎往四周巡视,在一家人户的门缝里还真的见到一个小脑袋,门缝儿有些大,还能看到半边脏兮兮的小脸,漆黑的眼睛里充满探索、好奇、甚至有一丝丝害怕,像是明天甚至更早,这里就不在是他的家,一直黢黑的手捂住了小孩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

    西城的房屋修葺还未结束,还要新建些。所以士兵们只能在空地上安营搭寨。农奇想得很周全,把食物和饮水都搬了过来,馕饼、酪浆,甚至还有些羊肉,为数不多,但也够士兵们解解馋。

    渠犁城四周的土地才开始解冻,春种还要等上些日子,士兵们每日都在搭建、修缮房屋,一层层黄土和着芦苇草被夯上墙。芦苇是向开带着士兵们去城东一家一家敲门借的,大抵都是去年收割回来当过冬的柴火用的。

    郑长风和司马熹刚送完农奇和他的部下回来,路过城东,听到有人叫他。

    “侍郎…侍郎…”

    向开抱着很大一捆芦苇草,身后的几个士兵也是如此,好像刚从那户人家出来。

    郑长风望向他的身后,只见一名中年妇人双手叉腰气呼呼的站在门口,旁边的青年男子拉着她的手臂在说些什么。

    “你动手抢的?”

    虽是在问,但他也了解向开,年纪虽小,也是个明事理的,不会不问自取。放心归放心,但也是怕他年纪轻,经人挑唆,鲁莽行事。

    “侍郎,我怎会如此,是那位郎君说家中有许多,让我们自己拿,还不用还。”声音里带着一丝顽皮,像是在要夸奖。

    “……那是怎么回事?”郑长风朝妇人和青年那边看了看,年轻男子已经拉着中年妇人进了门,院门也已半掩。

    “哦!没啥事,那郎君说他阿母就喜欢抱怨,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郑长风接过向开手里的芦苇草捆,拎在自己手里,却耳边传来刚刚那母子俩的说话声。

    “你个傻儿子,真是和你死去的阿父一模一样,什么东西都先紧着别人。全都给了他们,我们怎么办?这还冻着呢!屋里那个出不得门的,猥冷得很,我看你拿什么给她烧火。”

    “阿母宽心,这不是还留了些吗!这几日外面也解冻了,儿子明日就出去寻些费柴木回来,保证不冻着您。”

    “哎哎哎…随你,我真是欠你爷俩的,操碎了心……去去去,起开些。”

    郑长风等屋里没了声音才对向开道:“你回去把修葺时换下来不能用的废弃木头给他们家送些来,不能让人家冻着了。”

    早春的日子就这么紧实而有序的过着。为了能开拓出更广阔的地域、更适合种植粮食的土地,郑长风和司马熹每日都要带队出城考察。有时太阳落山时归来,有后半夜才回,无一例外每每回来都是满身尘土。

    这样的日子,弄得冯义苦不堪言,没想过作为农司丞还要自己动手干活的,原来在长安也就只是动动嘴皮子,根本用不着这么幸苦,顶多也就是挨上头一阵批,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伤筋动骨。他也没什么大志向,平平谈谈抱着自家老婆子过一辈子就行了,那曾想老天竞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临了临了,都快到了抱孙的年纪还给他来这么一出。害得老婆子在家一顿好哭,还不能哭出声,想骂人怎么办?

    “今日又不知何时才能回去,我这条老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郑侍郎、司马校尉,你们行行好,我这把老骨头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冯义牵着缰绳,疲惫的看着前面侃侃而谈的俩人说道。

    司马熹闻言瞥了一眼郑长风笑道:“冯农司丞稍安勿躁,慢慢来,要命的把戏还在后头呢!”皇帝派这么多人来屯田,肯定是有大任务的。

    “啊!哈哈…小向开来让我靠靠,我这老骨头快散架了。”说着就往向开的身上倒去,还悄悄地问:“你们侍郎一直都是这么不近人情吗?”

    不待向开回答,又低声嘀咕:“一把年纪也不娶妇,难怪看起来没人情味,都是因为没有妇人疼。”

    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脸古怪,想笑又不能出声,憋着怪难受的。

    郑长风有些纳闷,不明白踏实肯干、认真做事和娶不娶妇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