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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李家娘子

    满地斜阳,阳光从白云里露了出来,早春冰冷风吹过山岗,树梢轻轻地摇曳。

    士兵们退下厚重的冬衣,换上绛色的禅衣,头上的木冠也换成葛布巾,春日里劳作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个身着裋褐的男子带着一群河渠兵,在广袤的田野里开凿出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渠流;渠头的阀门一开,河水瞬间冲进田间的墒沟,以提供田卒用水需求。

    “最近这气候还真是不错,风和日丽的,再过上几日种子都能下地了吧?”司马憙杵着铁铲问道,汗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脚边的土地上。

    “解了春冻,正好三月,气候温和、土壤湿润,旋麦、秔稻都能撒种种下。”郑长风举着铁锄用背面不停的夯实水渠,汗水顺颈而下打湿了衣裳。

    “昨天,我同乌费去看了往年的耕地,农奇校尉他们去年种的宿麦,都冒出来了还挺精神,势头不错,应该有个好收成。”司马熹还记得当时还和乌费调侃:今年我们开采出来的土地种的粮食,指不定生长势头更好呢!我们人多力量大嘛!农奇校尉居然不止会吃,还挺会种。

    “熟能生巧罢了,农奇校尉刚到任上的时候,年岁不好,也不懂得育苗技巧,可是受了诸多磋磨的,最后还是寻了没有撤走的老田卒才得以改善。”

    郑长风记得很清楚,那是四年前的春日,长罗候奉旨出使乌孙,他也在队伍当中,路过渠犁城时还在此寄宿了一宿。农奇当时正在尉此事犯愁,说是等他们离开后,他就去找个老田卒取个经呢!

    “还有这种事?”

    “有有有,这事我最清楚,当时我就在渠犁城里;农奇校尉他们寻到了好几个老田卒,因为年纪长了不能像其他屯田卒一样离开,就在渠犁城中居住了下来,也不能参与劳作,只能讲讲以往的经念:让他们移稠补稀,说是要保苗均匀,这样产量才能高。”

    向开就是郑长风在来的路上救下的,带去乌孙不安全,所以那段时间他就被留在了渠犁城里。

    “如此啊!“原来种个地也不是容易的,司马熹感慨道。

    “司马校尉,听说您摔跤很是厉害,得闲时搭个台子,让大伙见识见识呗?”

    一河渠卒开口道,都是当兵的出身,平时无事就会相互切磋切磋,以求进步更是消遣。

    “我没意见,郑侍郎觉得如何?”司马熹听说郑长风武力值了得,他也想见识见识。男人好斗是天性,他也不例外。

    “没问题,到时我让景程按排就是了。”郑长风觉得景程会喜欢,他那屡战屡败又好胜性子,一直都在不停的找人的挑战。实力强的看不上他,实力弱的他又看不上。

    正说着景程呢!景程就来了,手里拧着一个旧的陶罐,身后远远的跟着一个人;走近看,原来是李栝家的小娘子,她提着个竹篮,里面放了几只土培碗。

    “侍郎,李家小娘子给我们送水来了,说是要感谢我们用牛帮他们犁地。”景程大大咧咧在田间吼道。

    郑长风眯着眼睛看着来人,景程的怪毛病何时好了?他不是最讨厌与女人为伍吗?还带人家女娘来公田干什么,这里全是大佬爷们,也不拍臊得慌。

    李晓谊让景程把陶罐放在渠沟旁边的空地上,摆出几只土培碗往里倒满水,端起其中一只碗向郑长风走去。

    “郑侍郎,多谢您今日派士兵给我们犁地,大家叫我过来给你们送些饮水以表谢意。”

    郑长风看了看一大堆农具旁边的几个大大的陶罐道:“多谢李娘子,某刚刚饮过了不渴;再者,派士兵去犁地是司马校尉的意思,我不能生抢他的功劳,是吧,司马校尉?”

    “噗…”司马熹差点把喝进嘴里的水喷到景程身上,原来跟着郑长风还有被功劳的好事。看着郑长风飘过来的眼神,瞬间明白连忙道:“是是是,李家小娘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来之前也不打听清楚,害的郑侍郎冒领我的功劳多尴尬啊!”

    “我…他…”李晓谊无辜的看着郑长风,又看着景程,他不是说是他家侍郎的主意吗?自己好不容易才说服阿父让她过来,没想到弄错了。

    景程挠了挠头笑道:“管他是谁的主意呢!反正帮了你们的忙不就是了,你不是说要谢我们所有人的吗?”她碰到自己的时候是这么说的,没错啊!难道她只是想谢侍郎,是自己会错意了?看来每顿确实应该少吃一张饼了,乌费说的对:饥饿能使人保持头脑清醒。

    李晓谊恨不得立即掉头跑掉,但她不能,她好不容易找着了这个机会,死缠烂打才让景程带她来此的,她不能退缩,尽力保持面上平静道:“可能是我听错了,司马校尉,实在抱歉。”

    李晓谊咬咬牙将手里那只送不出去碗收了回来。

    “李家娘子客气,帮助你们也就是帮助我们自己,所以当不得你一个“谢”字。”他见不得小娘子委屈,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小娘子,可是怎么办呢?有人不欢迎,他也只能下逐客令了。

    “李家娘子今日还是先回去吧!你在这里我们的士卒们都没法干活了呢!”田里的士卒们都直勾勾的盯着这边看,像几辈子都没见过女人似的。

    “……”李晓谊羞愧难当,转身就要离开。

    她看得出来今日就算留在这里,也是不能靠近郑长风的,还不如改日再找机会,免得惹得他不快。李晓谊握了握有些粗糙的手,它以前可是纤细若白的,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

    从她们一家下狱开始,就在也不敢妄想往后的日子,但她也不能让家里随便找个白丁就把她嫁了。虽说皇帝让他们这些人有生之年都不能入关,但只要郑长风拜倒在自她的裙摆下,将来再添儿育女,还怕他不在陛下面前替她求情,到时候她就又能回到长安那富庶之地了。

    就看以往那些出使西域的官吏,那个回去之后不是加官进爵;郑长风能力不差,高官厚禄只是早晚的事。

    阿父说她痴心妄想,她怎么能不想呢?家里出事后,阿母病倒了,阿兄颓废了,阿父现在也只是想一家人能平安度日就好。他们不能再为自己谋得好的归宿,只能自己赌一把,赌赢了,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官夫人;输了,输了再差也是过回现在的日子。

    她不能输,也不会输,李晓谊想。自己曾经也是长安城里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阿父没出事时,想求娶她的人把她家的门栏都踏烂了,阿母挑的眼睛都花了。她怎么可能会输呢?

    郑长风是个有远见的,李晓谊想。他没有在自己还没有混出个名堂出来之前,就草草把自己的婚姻大事给定了,可见他是个有想法的,不想随随便便找个身份低微的女人委屈自个。现在在这渠犁城里,比她有才情的没有她貌美,比她貌美的又没她有才情;她才情、样貌、见识那样都不缺,郑长风缺的就是像她这样的贤内助,她不认为自己会输。她只是不知道:郑长风倒是愿意委屈自己呢!只是别人不同意。但这些都是后话。

    李晓谊离开后,景程很是挨了一顿批,他今日的工作量又增加了。

    傍晚收工回营地,最近郑长风都歇在大营里,一是大营里有睡觉的地方;二是回官寺的路上总是会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烦不胜烦,索性就懒动弹。

    晚食过后,向开就一直缠着郑长风说悄悄话,这让景程很不满,这小子明明才来没两年,就霸占了自己在侍郎身边的位置,今日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好让他知道论资排辈的重要性。景程扯住他的耳朵乐呵呵地说道:“你小子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非得咬侍郎的耳朵,是不是身上松散了,想紧实紧实,嗯?”

    “啊…疼疼疼…景程兄长你快些松开,我耳朵要被你拧掉了,”向开悟着耳朵尖声叫道:“不是我不告诉你们,罗兄说了此事只能悄悄告知侍郎的,我也不敢擅自做主。”

    景程松开手看向郑长风,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郑长风觉得罗五牛说的这事不太合适,他也想听听大伙的意见,示意向开把刚才说给他听的话再给给大家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