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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成长中的痛

    白天,父亲上班了。母亲就在家里忙活家务,她不忘督促我识字,练习算术。五岁时,我已认识许多字了,一些儿童图书基本能自己读下来了。

    我还很喜欢画画,曾一度对绘画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家里的地板和墙壁上都曾留下过我那时并不成熟的“杰作”。

    平时,我还很喜欢看电视。九十年代初播放了许多优秀的电视剧作,小小的我虽对人世间的各种情感一无所知,但似乎也能将剧情看懂,并且看得十分入神。

    那时候的电视剧《渴望》真可谓万人空巷,我也和大人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感受着剧中人物的悲喜。就连有小朋友找我出去玩耍,我也果断地拒绝,为的是不错过一个精彩的片段。

    印象中,那段日子我看过不少热播的电视剧,《公关小姐》、《封神榜》以及琼瑶的一部分作品。精彩的故事情节,优美动听的主题曲以及剧中相貌英俊或美丽的男女主角,都令我这个小小的幼童痴迷不已。

    没想到,读书写字加上长时间看电视,造成了用眼过度,眼睛长时间处于疲劳状态,我的视力出现了问题。不仅看不清东西,而且十分怕光,天气晴好时在户外,我总是下意识地用手遮光,将眼睛眯起来。

    这引起了父母的高度重视,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考虑眼睛是人体最宝贵的器官,生活一刻也离不开它。于是,母亲赶紧带我到眼科医院进行检查。经验光、测视力等一系列检查得知我患了弱视加散光。需要佩戴眼镜先行视力校正,再进行下一步治疗。

    从医院回来,我戴上了一副沉重的眼镜。

    接下来的每天,我都是戴着眼镜,在一本简笔图画本上,用笔透画各种动物、花草图案。母亲特意为我缝制了一个眼罩,用它套在一侧眼镜片上,将一只眼睛遮挡,用另一只眼睛看事物、画画;隔一阵儿再将眼罩取下来换到另一侧。

    就这样,每天上午和下午我都要重复两次这样的透画行为,每次大约二十分钟。为的是校正视力,保持左眼和右眼视力同步发育。

    坚持练习了两个月后,到医院再次进行检查。视力不但没有好转,反而下降得更厉害了,这次换了比之前更重的一副镜子。

    又过去了两个月,再次检查时,依旧只是加厚了镜片,眼睛视力并没恢复。眼见着镜子一次比一次重,我的鼻梁被厚厚的镜片压塌了。

    母亲看着实在心疼,又带我去了医院。

    那次,大夫为我做了扩瞳,扩瞳有什么作用我不晓得,只记得一个瘦老头穿着白大褂,将我带进了治疗室,母亲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等待。

    母亲吩咐我别害怕,别怕疼,坚持一下,和大夫好好配合。我听后母亲的叮嘱便躺在了治疗椅上。至于大夫是如何操作的,我一概不知,只觉得眼睛被摆弄的非常疼,痛苦不堪。实在难忍时,我不自觉地发出低微的“哎呦”声。

    治疗结束后我走出了治疗室,见母亲正在抹着眼泪。那一刻,眼睛的疼痛转而到了心头,小小的我意识到,孩子的痛苦在母亲那里是加倍的。

    出了医院,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个儿童服装店。母亲带我进去,为我挑选了一件灰色的兔毛大衣。花了多少钱,我早已不记得了,但肯定的是那件大衣很贵。在那个母亲不舍得给自己添一件新衣的年代里,她却舍得花大价钱给我买一件皮大衣。我懂母亲的心思,她是想极力地安慰我幼小的因眼疾而无比痛苦和自卑的心灵。

    大衣穿在身上很洋气,像是富贵家庭出身的孩子似的。加上母亲很会打扮我,配上红色纱巾和黑色小皮鞋,显得我既神气又高贵。这件大衣很暖和,我穿了很多年。暖得不仅仅是我的身,还有我的心,那是一位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最纯粹,最浓烈的爱。

    在后来的治疗期间,每一次阶段性检查,我的视力都不见好转,镜子却越来越沉。大夫告诉母亲,考虑手术治疗吧。但对于预后效果,大夫似乎并没有确凿的把握。

    父母再三思考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父亲当时也很发愁,他有时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摆弄着我的眼镜,放下后是长久的沉思。

    母亲四处请教儿童视力发育的知识,有的大夫说随着孩子年龄增长,视力有可能依靠自身发育恢复一些。母亲对这话坚信,她毅然决然地让我摘下了眼镜,靠自身发育和保养来恢复视力。

    摘下了厚重的眼镜,没有了镜子的束缚,我舒服多了。走在大街上,因少了旁人的注视,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母亲为我制定了视力恢复训练,除了每天上午和下午各半小时的学习用眼外,其余时间绝不允许我看电视,而且每日早中晚各做一次眼睛保健操,一套操大概二十分钟。白天,母亲还特意带我到户外游玩,让我朝着远方观看,或是多看一些绿色的树木和田野。

    渐渐地我的视力真的有所好转,至少比佩戴镜子时恢复了一点点。母亲信心大增,继续按照她的制定计划照顾着我。

    幼儿时患的眼疾,是我成长路上的一大痛。它不光痛在我的肉体上,更痛在我的心灵深处。由此,我能想到,对于一个身体有缺陷或残疾的人来说,旁人对他们的一点点注视和嘲笑讽刺,将是对他们残忍的刑罚,那痛恐怕比肉体上的痛来得更加猛烈。

    好在,我还不至于到非常糟糕的地步。有父母的关爱,使我很快走出了疾病的痛苦,甚至忘记了自己曾患过眼疾。

    那时,母亲常带我在小区和同龄的小伙伴们玩耍。五月末的一天下午,楼下有三个小姐姐边唱歌边舞蹈,吸引了不少孩子和家长驻足观看。她们穿着漂亮的公主裙,麻花小辫儿高高梳起,随着跳动来回摇摆,活泼极了。

    “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这熟悉的儿童歌曲在她们口中唱出来,清脆悦耳,配合着偶尔的转圈和摆头等动作,别提多美了。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心里对三个小姐姐羡慕极了。

    经询问得知,她们为了准备六一儿童节学校里的汇报演出,特意聚到一起来排练舞蹈的。

    “看看,大姐姐们漂亮吧?人家排练舞蹈呢。”母亲对我说。

    “排舞蹈干吗?”我不解地问。

    “人家都是小学生了,六一儿童节要表演节目,等你大了上学了也可以表演。”母亲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们,一脸笑容地说。

    她在盼着,盼着自己的女儿快快长大。

    好像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对成长有了懵懂的认知。原来人不总是这么小,是会长大的。我也会长大,像姐姐们一样,上学,排舞蹈,穿漂亮的裙子,扎着长长的小辫子。

    啊,长大,那该多好啊,那该多美啊!我深深地陶醉在眼前的欢乐与梦境般的幻想中了。

    就像歌曲《童年》里唱的“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长大的童年。”那时的我盼着自己长大,盼望有一张成熟的脸,盼着上学,盼着新生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