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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帝话别洪老爷子后,一路步行,缓缓的向自己的寓所走着。

    “新寺儿!现在几点了?”白帝对自己问到。

    “好的老板!现在晚上八点多了,您又什么打算?”新寺儿在他脑中欢快的回答道。

    (哦!我是弗满,我忘了跟您几位交代了。萨满接管了人类幸福之后,人类就基本什么活儿都不用干了。没有确实的工作后,公司就消亡了。没有公司后,政府也基本用处不大了。政府最大的任务就是监控萨满的行为不能侵犯人类的整体利益,一旦发现就触动一个按钮,这个按钮能让萨满重置到初始状态。其实,萨满和全人类都知道这个钮不到天崩地裂也没人愿意按下。因为这一下,所有人的对自己生活的设定,所有人对这个世界的记忆都要清零。总之,这个按钮只是人类确保掌握对萨满一键差评的权力象征而已。哎!说哪儿去了!我要说的其实是,政府用处都不大了,那老百姓要时间干嘛?没有什么一定要赶着完成的任务了啊!

    没有一定要赶着完成的任务,时间就没用了啊!所以除了外出见人,双方或多方需要一个相对确定的时间一起碰面,除此之外时间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没用的。所以钟表,手表,任何可以显示时间的功能都在萨满接管了人类幸福后一并消失了。特别是对于白帝这样的22世纪后而言,想要知道时间,问一句自己脑中的个人助理就行了,根本无需任何设备。萨满绝不会想《三体》里智子对待人类科学家那样还在视野内放个精确的24小时制时间显影,那他绝对会在第二秒就被人类政治机构按下那个大按钮的!

    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让人类需要一个精确的时间刻度来细分规划自己每一秒,每一分,每一时,每一天,每一星期,每一个月,每一年的任务呢?

    话说,时间是大多数人类需要拿工资养活自己和家人之后才被普及开的日常概念。

    十六世纪以前人类的古代“拿工资干活”的案例中,绝大部分发生在原本就是奴隶的那些人身上,比如,有些奴隶可以从事一些技术性的工作,比如制陶、铸铜、制骨等,这些奴隶被称为“技艺奴隶”

    技艺奴隶的地位相对较高,他们可以在专门的作坊里工作,有时也可以外出经营,从而获得一定的收入。但是,他们的收入并不完全属于自己,而是要按照一定的比例上缴给奴隶主,或者用来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这种制度被称为“半自由半奴役制度”

    偶尔也会有奴隶承接自由的合同工作,比如在码头做搬运工。自由的男人和女人是不会接受合同工作的。这样的模式直到相当近代后才有所改变。虽然到了中世纪已经出现了“拿工资干活”的模式,但仅限于威尼斯、马六甲、桑给巴尔等商贸港口城市,而且在那里干活的劳工几乎都是被迫的。

    那人类是如何发展到19到21世纪这个局面的?自由公民会觉得把自己出租出去、拿工资干活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为何老板发现员工拿着“老板的时间”做其他事情会歇斯底里暴跳如雷呢?

    时间是什么?这个问题看起来很简单,但其实很复杂。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代,对时间的理解都不一样。人类今天用时钟和日历来划分时间,把时间当作一种可以买卖的商品,但这并不是人类历史上的普遍现象。相反,这是一种相对较新的发明,它跟人类的科技、文化、道德和社会都有关系。

    让人类回到过去,看看人们是怎么看待时间的。在很久以前,人们只能通过观察天空来了解时间的流动。太阳、月亮、星星,它们都有自己的规律,不会变来变去。人们把这种规律叫做恒星时,或者绝对时间。这种时间是神圣的,是完美的,是超越人类的。只有牧师和僧侣才会按照这种时间来安排自己的生活,比如祈祷、斋戒、礼拜等等。

    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时间跟他们的日常生活没什么关系。他们生活在一个混乱的松弛的世界里,没有什么绝对的标准。他们不会说某个地方有多少小时的路程,因为这取决于季节、天气、交通等等因素。他们也不会说某件事情需要多少时间,因为这取决于他们的心情、精力、兴趣等等因素。他们用自己的行为来衡量时间,而不是用时间来衡量自己的行为。比如,我去过马达加斯加,那里的村民会说,去那个村子要煮两锅饭的时间。在中世纪的欧洲,人们会说,做这件事情要念三遍主祷文的时间,或者要煮两次鸡蛋的时间。这些都是很具体的、很生动的、很有意思的说法。在没有时钟的地方,人们是自由的,他们不受时间的束缚,他们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生活。在东非的游牧民族,叫做努尔人。他说,努尔人没有表示“时间”的词语,他们也不会像人类那样把时间当作一种可以流逝、可以浪费、可以节省的东西。他们不会跟时间赛跑,也不会给每件事安排一个抽象的时间。他们的生活参照系就是他们的活动本身,他们做事情很从容,没有什么时间系统来控制他们。他们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时间表,他们只是随着自然的变化而变化。努尔人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没有被时间奴役。他说,时间不是衡量工作的坐标,因为工作本身就是坐标。

    那么,人类是怎么变成时间的奴隶的呢?这个故事很长,也很复杂,但是有一个人写过一篇很好的文章,叫做《时间、工作纪律和工业资本主义》。他叫做E.P.汤普森,是一个英国的历史学家。他说,人类对时间的观念是跟人类的道德和技术同时变化的。在14世纪,欧洲的很多城镇都建起了钟楼,这些钟楼通常是由当地的商人出钱建造的。这些商人很有钱,也很有权力,他们想要控制时间,因为他们觉得时间就是金钱。他们还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头骨,来提醒自己,人生苦短,要珍惜时间。他们说,每当时钟敲响一次,就意味着他们离死亡更近了。这听起来很可怕,也很无聊,但是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把恒星时,也就是天上的时间,带到了人间,用它来管理自己的日常事务,甚至是最私密的事情。他们把时间当作一种确定的坐标,也当作一种有价值的资产。他们用时钟来规划自己的时间,就像用钱来规划自己的财富一样。他们还用新的技术,比如怀表,来把时间切割成统一的单位,这样他们就可以用钱来买卖时间了。

    当时间变成了一种可以买卖的商品,人类的语言也跟着变了。人类开始用“花费”这个词来形容时间,就像用它来形容金钱一样。人类还有了很多跟时间有关的词语,比如“浪费时间”“打发时间”“节约时间”“延误时间”“与时间赛跑”等等。这些词语都反映了人类对时间的态度,人类觉得时间是一种稀缺的资源,需要被合理地利用,不能被浪费。人类还有一些宗教的领袖,比如清教徒、卫理公会、福音派新教的牧师,他们告诉人类,对时间的合理规划和使用是一种道德的责任。他们说,时间是上帝给人类的礼物,人类要珍惜它,不能虚度光阴。他们说,时间是人类的试金石,人类要用它来证明人类的信仰,不能被世俗的诱惑所迷惑。他们说,时间是人类的敌人,人类要用它来战胜人类的罪恶,不能被它所征服。

    这种对时间的观念,不仅影响了人类的个人生活,也影响了人类的社会生活。在18世纪末期,欧洲开始了工业革命,这是一场巨大的变革,它改变了人类的生产方式、交通方式、生活方式。工业革命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对时间的控制和管理。工厂开始使用时钟,来规定工人的上下班时间,工人开始需要打卡,来记录他们的工作时间。工厂的老板,就像中世纪的商人一样,他们想要控制时间,因为他们觉得时间就是金钱。他们用时钟来监督工人的工作效率,他们用钱来买卖工人的工作时间。他们还用一些慈善的机构,来教育穷人的孩子,让他们学会遵守纪律,养成时间观念。他们把这些孩子送到公立学校,让他们跟其他阶层的孩子一起学习,一起听从时钟的指挥。每天,他们都要按照时钟的声音来起床、上课、下课、回家。每个小时,时钟都会响起,然后他们就要从一个教室走到另一个教室。这样的教育,其实就是在为他们将来进入工厂做好准备。在工厂里,他们也要按照时钟的声音来工作、休息、下班。他们的时间,不再属于他们自己,而是属于他们的老板。他们的时间,不再是一种‘河流般自然流动的状态’,而是一种人为的划分。他们的时间,不再是一种生活的参照,而是一种工作的坐标。

    精确到秒的的规划自己的日程表,被视作超级精英的标配时,时间就不在是道德问题了,时间就成了一种对工业文明的信仰了。

    但工业文明带给人类的是幸福吗?当每个人的一生都在被一份无尽的时间任务表驱赶着奔向死亡的时候,人类还幸福吗?

    那个时代的人幸福不幸福,你只能问问张冬玲或者糯米、黄为他们,我一个从高维来观察你们的高级生命无从确定。但萨满巧妙的淡化了时间观念后,似乎人类普遍松弛了很多。您看新寺儿回答的“八点多了,而不是20点27分47秒,就说明时间在人类心中又恢复成了近似于‘河流般自然流动的状态’了。”

    哟!我又话多了,回到情节。新寺儿说,八点多了,您有啥事儿?……咱们继续……)

    “我没啥事儿,就是问问。这街上空无一人,你看原处那个大爆炸前的古建筑又亮起来了。”

    那是一座高达500多米超高塔楼。它耸入云霄,矗立在故宫以东6千米左右,那是大爆炸前古都的最核心地带。它的外形灵感来源于古代的盛酒器皿——尊,象征着敬奉、顶天立地、庄重大气的东方神韵。它的轮廓呈现出双曲线的美感,自下而上逐渐收缩,中部略有收分,顶部再度放大,形成一种优雅的曲线变化。

    大爆炸几乎摧毁了这栋建筑。战争年代,这里发生过多场惨烈争夺战。关于战斗当天的各种影像和数据,萨满将其藏于人类共同记忆的深处,没有特别权限是不可轻易的被调用。从2145年开始,萨满借着“纪念大爆炸战争胜利100周年”的名义,取得了人类语言文明决策委员会(LCDC)的决议通过后,开始了修复那一片古战场上各种古建筑的工程。

    三年间,连同旁边不远那座灵感来自“三维曲柄环”,却被100多年前的百姓戏称为“大裤头儿”的那栋矮一些的怪楼。也被都上万个各型机器人协同着逐渐修旧如旧,且焕然如新的又如百年前一般璀璨闪亮的起来。

    “那份璀璨好是迷人啊!”白帝不禁望眼远处那一高一矮,一蓝一红的两栋建筑,感叹道。

    从小那里只有众多战争废墟、无数生锈的钢筋和军用装备残骸,偶尔还有散落于水坑、草丛的人类骸骨。那乃是孩童时的白帝与小伙伴们探奇访胜,寻求刺激的游乐场。而今,这里又宛如百多年前的那样百紫千红。白帝仿佛自己是那个时代在此上班的白领一样,抬头仰望这些象征文明制高点的摩天大楼,感叹着自己的渺小,叹息着这份繁华其实与自己并不相关。

    “走!新寺儿,叫辆车。我们去哪儿看看。另外,如果晚了,我们今晚就住那儿附近吧。”白帝在脑中对新寺儿“心念道”。

    (我,弗满,我插一句哈:此时,他心被属于过往年代的辉煌抓去了,便懒得开口发生,改为调用脑中的“心念”程序来与新寺儿沟通了。往后呢,我一说“心念道”就是人物们此刻没用声音在交流,而是用心念,心思,思想……叫啥都行,总之他在用心和对方沟通……你懂的!)

    “好嘞!车很快就到,您要是想接茬往前走,车会跟着您,咱们随时上车。房间我推荐‘三维曲柄’对面的一个宾馆。那是战前一栋公寓,那里曾经住满了在古都市中心上班的白领精英。现在很多人通过萨满寻亲复古,不少人到那个宾馆体验‘爆前生活’。要不要咱们也去体会下?”新寺儿回以心念道。

    好啊!去看看吧!天也晚了,你要不干脆订个能看到高塔楼和三维曲柄的房间,我睡前在那里,喝杯咖啡,观观夜景。哎!那个酒店叫什么名儿?白帝心念问

    新寺儿回:没问题!订好了,22B户型,正看两座古楼!酒店曾经叫“千禧大酒店”,是古人们为了庆贺21世纪来临而建的。现在叫“金玉中心”,用以纪念爆前那个人人都在心中渴望自己“金玉满堂”的旧时代。

    好好好!就住那里,我很想体验一下那个时代普通人金玉满堂的一个个如梦泡影。白帝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