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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2024年,糯米晚餐过后,刷了很久的手机。

    今天一天张冬玲居然没有给她发微信、打电话。上午,糯米就感到有点什么东西不对了。这半天其实很忙碌,各种会议让她的大脑始终处于高速运转状态,但又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到了中午,适才想起原来是妈妈居然整个上午都没有给自己发过微信,打过电话。

    她以为妈今天上午事情多,难免忽视了自己。倒也好,难得一整个上午没人打扰自己的工作状态。

    时至下午,糯米并没有一早上那样忙得脚步不落地的样子。喝咖啡时间,瞄了眼张冬玲在微信中置顶的头像。还是停留在昨晚的那句话上:“早点睡吧,宝贝!”

    她猜老妈估计又和老董拌嘴了。一个白天没叫起床,没问早点吃什么,没催赶紧出门,没提醒上车要戴紧口罩,没问到没到单位,没问领导今天有没有给她脸色,没问她开会都说了啥,没问什么时候吃午饭,没问午饭想吃点啥,没催她中午睡个午觉,没问她下午困不困,没简易她数落数落不干活的实习生,没让她早点干完活早点回家,争取回家做饭吃,外面饭油不好,菜有药,肉变质,盘不洗…………这一切都没有被问,被叮嘱。这让董端端觉得这一天活的不太真实。

    习惯了每天只要一睁眼,就要给张冬玲微信直播自己生活的每一个细节的生活方式。今天烦人的老妈突然缺席了,倒让她感到今天自己的忙碌缺少了成就感。原来不太忙的时候,也要有意夸张的表现出很不耐烦样子。老妈发来各种对自己工作的窥探微信,即让糯米感到自己一直生活在张冬玲的控制之下,又让她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的奋斗,都不是真的为自己,而是演给母亲看的。

    突然今天,观众消失了。董端端一白天里,分别上演了“挥斥方遒的英姿”,“闪转腾挪的诡诈”和“欲哭无泪的脆弱”三幕职场精英戏。她觉得这三幕,自己表演的都很投入,效果也好,但就是似乎不够尽兴!

    本想主动问下母亲,今天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不给她电话和微信?但又想起黄为对自己说过:“平时没必要时时刻刻向冬玲老人,主动汇报自己的一切动向。让你自己的生活属于你自己,才能让她的生活属于她自己。”初次听到老公这样说,觉得他这人好没良心!怎能拦着她和她妈,母女连心呢?讨厌!

    但后又想起,姥姥还活着的时候,也是一日里无数个电话打来。事无巨细,都要唠叨,都要问,都要干涉。姥姥只有张冬玲一个闺女,年轻时,她对冬玲很差。打骂羞辱张冬玲,是她唯一排遣生活压力的渠道。张冬玲也并不爱她的母亲,只是怕她所以,一生都在讨这个人的欢心。似乎,只有这个女人今天不再哭丧个脸了,自己才能有一日的晴天。这个女人不知哪里受了什么无端的气了,那张冬玲的一天或是未来的几天里,都是阴霾或疾风骤雨。

    如此扭曲母女关系,直至张冬玲嫁给了董永军才稍有好转。毕竟,糯米的姥姥一生不识字,没有专长,只能受命运的随意摆布。飘摇的日子里,但凡适合穿制服的男女,都能给她的生活横加一些困难。所以,她对天下一切穿制服,或是穿军装类型衣服的人都是又敬畏,又怀恨。董永军穿着军装来她家登门的第一天,糯米的姥姥就是不自觉的对小董谄媚的笑脸相迎。其实,姥姥并不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未来的女婿,而是出于对军装带来的压迫力的肌肉记忆。就是那种表情肌的肌肉记忆。

    其实,也不排除,张冬玲急着嫁给董永军动力之一,也包括这种扭曲的,对暴力象征符号的崇拜吧……

    张冬玲结了婚,有了糯米,小董逐渐成了老董。姥姥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步入晚年了,才开始真的对冬玲和善了起来。所谓的和善也只是争吵起来不再肆无忌惮的羞辱女儿,也仅仅是学会了自己在需要儿女帮助时,稍稍有所示弱。

    姥姥的苦难人生,没有让她学会爱,学会宽容,只是让她生活在自私的狡黠中,勉强求生。姥姥的求生欲,也体现在对张冬玲的行为和思想的控制上。她日夜间常常要打十多个电话,让冬玲即使回到了自己家,也几乎不曾有属于自己的时刻。那些电话絮絮叨叨,大致上也就这些话题:每天张冬玲的行踪;她和女婿的收入支出;她最近遇到什么新鲜事要尽可能如实讲述;自己如何没钱,看病钱都不够;原来邻居的儿女如何如何孝顺要时刻提及;谁谁的家里刚换了新电器,要及时沟通;最近经常上门的推销员热情推荐的保健品如何如何神奇,要和冬玲商量,自己要不要从微薄的退休金里挤点儿出来买?

    后来,姥姥去死了。死在医院的那天,张冬玲哭了,哭的很伤心。她说,她怕她娘,也不喜欢她娘,但就是不希望她死。她死了,自己似乎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不知道为啥活着了。

    “俺开心时,俺娘也打不了俺啦!娘不开心,打俺,俺还觉得自己是活着哩!俺娘死咧,俺活着为个啥哩?!”出殡那天,张冬梅在自己母亲墓前嚎丧时,喊出了这几个心底的疑问。每当她内心极度脆弱时,她就会卸下所有的伪装,大声喊出自己的家乡话。而平时她总觉得老家话土气,尽可能对所有人都讲普通话,也包括对自己的家人。

    打那以后,张冬玲便开始加紧了对自己女儿的控制。她不自觉的开始效仿糯米姥姥的行为,要么极度示弱,要么用言语和情绪暴力来压迫糯米事无巨细的向自己汇报,并听取自己对这些细枝末节的建议。

    黄为对此大为困扰。糯米是很少主动和自己吵架,吵架的起因几乎都是她和老妈有了什么纠缠的互怨之后,一股存在心里的无名火,需找个发泄之处。那可怜的黄为就一定是那个倒霉的出口。

    当然黄为更担心的是,随着糯米年龄的增长,她会重蹈她两位长辈的覆辙。毕竟她从小耳濡目染的环境就是这样的,又怎能强求她天然的认识到,姥姥和妈妈,妈妈对自己的这种交流方式是一种病态呢?

    他曾经这样问糯米:“你知道,你姥姥为什么加紧了对你老妈的控制了吗?”

    糯米摇摇头。

    “因为她意识到了自己在加速衰老。而她这一生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的闺女和半个儿子——你老爸。”

    “别这么说我姥!她是关心我妈!”

    “关心你妈什么呢?真的关心她累的话,为什么话题的中心,都是自己呢?”

    糯米无语片刻,后点点头,说:“OK!你这么分析,有点道理吧!”

    “那你知道你妈,为什么这些年加紧了对你的控制吗?”黄为择机迫近主题。

    “我妈老是老了,可人家有退休金,有老董呢!我可不是她唯一的依靠!你别瞎分析了!”糯米可是法学生,这点庭辩陷阱可是很难让她一下跳进去的。

    “你误会我问题的用意了。我是想说,你妈对你的控制实际来自她内心里想成为你!想让自己像你一样,再年轻一次。”黄为认真的陈述了自己猜想。

    “你什么意思?我妈这是想要灵魂附体了是咋了?”

    “你要从你妈的成长历程去分析。从小没人疼,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在欺负她。她有了你,也不认为自己配做个好母亲。这是她把你生出来之前的心理基础,对吧?”

    糯米点点头。

    “你生出来之后,你妈是不是说,刚出生的你跟只猴子似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糯米回:“滚!你才跟猴子似的。但也确实不好看!我直到上高中以前,都没长开。咋啦?女大十八变,没听说过吗?”

    “那是不是,你越到后来学习越好,直到你高四那年考上了咱们学校的法学院,你妈才正式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优秀的了?”黄为道。

    “那倒是,之前她一直觉得我根本考不出省会。特别是高三我考砸那次,她都开始给我找中专学校上了。”糯米皱着眉头回忆道。

    “那你后来本科考研,虽然她每日督促,是不是成绩也出乎她意料?最后,你放弃国家部委,来到大厂,她是不是也拼命阻拦。但最后,你年年进步,现在年薪百万,是不是也让她大吃一惊?”

    糯米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我每次人生的关键进步都是要先跟她大吵一架,我再经过拼命努力,取得惊人成绩,她才会闭嘴。但过不了几天,她又要没问没了的开始干涉我的所有事情!”

    “现在你知道,你老娘的心路历程了吧?你的每一次跃升,她都本能的觉得是你在替她跃升,或者潜意识里她在扮演你。如果她是你,她一定不敢挑战这些难关。她从小被欺压,被禁锢,她不敢面对任何真正的挑战,对吧?”

    “嗯!理解!没错!”

    “这是她在无意中扮演你。所以她每逢关键节点,都要阻拦你。是因为她永远觉得自己不配。而你强大的自我意识,被这种自卑感的压迫力唤醒后。你就反抗,你就努力!然后,砰!的一下!你的努力取得了超级出乎冬玲老人意料的好结果!你妈会作何反应?”黄为问。

    “会觉得自己女儿太牛了?”

    “不对!她会觉得自己太牛了!居然能教养出这么出色的女儿!然后呢?”黄又问。

    “然后……不知道!”

    “然后,她就想在你取得的成果平台上,打防守战!”

    “什么叫防守战?”

    “就是让你守好现在的成果啊!一点不能出错,一点不许冒进。点点滴滴,事无大小,都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对吧?”

    “嗯!”

    “明白了吧!你妈一直在沉浸式玩你这款游戏!你懂了吗?”黄为终于顺利引导出自己的发现,声音变得激动。

    “等等,你什么意思?”糯米有点蒙了。

    “你再回忆下你娘把你养大的全过程,像不像一款大型的沉浸式养成类游戏。你就是游戏里她自己不敢选的‘超级hard’模式。但你,糯米,董端端的命运催着她选了这个模式。一开局她是拒绝的,想弃游,你的生命力没让她弃成。然后,你上到高中了,超过了冬玲老人一生的学术巅峰之后,她的潜意识里会不会感觉自己玩的这个角色要失控了。因为往后面的剧情,她完全没见过。对不对?”

    “嗯!对!你接着说!”

    “越往后,你这个游戏角色越要挑战高难度。她则每次都想选低难度。所以,你俩形成了一种互为拮抗的关系。就是她想保守的守住,自己从不敢想象的丰富人生成果。而你知道,天还高着呢!越往后,路越宽!对不对?”

    “对!你快说!我觉得你的分析有意思。但你快点行吗?我急脾气!”糯米笑着急着。

    “所以,你老妈的现在对你加强控制就是,她下意识的在把自己注入你的身体!因为,你活的比她活的,要精彩太多了!而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不觉得自己只是她的一个游戏替身。所以,你当然要不自觉的反抗!你俩的心神,在争夺对一副躯体的控制权!这,就是你们娘俩矛盾重重的根本原因!”黄为抛出结论后,看着糯米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反馈。

    糯米避开了黄为的眼睛,低头皱眉,拒绝道:“你说的太可怕了!我不信!”

    “这不可怕。这不正是我们个文化下,很多父母与子女关系不好的深刻原因吗?你妈和你姥的关系模型,也不过大致如此。上一代人对下一代人的控制,无非是想让子女替自己活的更好,自己才能体会到游戏通关升级的快乐呀!不让长辈们进行密集的微观操作,他们游戏体验怎么会好起来呢?”

    糯米心里知道老公的推论有些道理,但这结论太冷酷又似乎过于真实。她也知道,这世界上真实的,都近似冷酷。温暖的,却往往不够真实。不过,她现在还是不愿彻底面对真实的冷。所以,她选择了皱着眉,不理黄为。

    糯米在那个没有母亲进行微操的下午,回忆完黄为的“冬玲争夺糯米学说”后,轻轻的放下了手机。也许,我应该学会不让其他人,掌控自己的每一天,每一分钟吧?糯米那时这样想着。

    可时间到了,晚上8点多。冬玲还是没给糯米发来任何信息,电话,微信,短信朋友圈点赞,都没有。这让糯米渐渐焦虑了起来。

    难道玩家真的要对我这个角色弃游了?不能!据我所知,除了我她没别的角色可选了。那我妈为什么不理我?我昨天跟她聊的挺好的啊!并没有一丝惹她不高兴的话语和言行啊!难道是上上次和我聊生孩子的事儿,还没过去这个坎儿?

    不对!这个坎儿是日常坎儿,不是什么高级坎儿。不应该会升级为一整天都不搭理我的程度。那就一定是那个不靠谱的老董,惹了她。哎!这一对儿冤家聚头,倒霉的怎么总是我?

    如此想来,糯米更是有些烦闷。寻思着解铃还须系铃人,便拨通了老董的微信通话。待接通的音乐响了好一阵,才见老董肥大的面庞闪现在通话界面上。

    “闺女!想我啦?”老董背景是饭馆,人声嘈杂,偶尔有几句熟悉的江北话钻进通话音频里。

    “又喝酒去啦?!”糯米神情严肃的审问着自己的老爹。

    “喝点儿!哈哈!今天我们军的老乡聚会!你看你沈叔叔,王叔叔,大阳叔叔都在呢!给你这几位叔叔问个好!”老董迅速将镜头转向这几位同样喝得面色通红的老兄弟。

    糯米只好刻意表演了一番虚情假意的亲切招呼之后,老董再度面对手机问她:“咋啦?是你妈让你给我打的不?”

    “才不是呢!是我妈一天没搭理我,我就猜肯定是你俩又拌嘴了!你说说,到底咋啦?你又气她干啥?!”糯米立刻恢复了千夫冷对的表情瞪着老董。

    “没有啊!我出来喝酒,提前两个礼拜就打报告了。我临出门还给她确认过呢!她给我说,你去吧,少喝点。没看她有啥不高兴的啊!你找她啥事?”

    “我找她没事!我都说了,她一整天没找我,我觉得不踏实!”

    “我5点多从家走的。她没啥事儿吧,就是看谁都不顺眼,整天都哭丧个脸!她在家呢,你打家里电话啊!”此刻正是难得逍遥的老董,并不想再聊和妻子有关的任何话题,而是急于挂了电话,继续喝酒吹牛。

    “好吧!我打给她!你少喝啊!哪次喝完酒,你俩都要吵架,不烦啊?!”糯米从记事起,就几乎每周都要有一次被酒后归家的父亲吵醒。醉醺醺的董永军,进门之后嗓门彻底全开,大呼小叫,更要将家中弄得乱七八糟。张冬玲从来都要一边帮他收拾,一边嘴里诅咒道:“喝喝喝!就知道喝!早晚喝死你!你打仗死了,还有抚恤金给我们娘俩!你今天喝死了,谁给我们一分钱?你再喝,就别打算进这个门。”

    后来还真有几次,董永军大醉归家,张冬玲坚决不给开门。邻居被他俩吵醒后,一时说和让老董进得门去。进去后,董永军自觉严重丢了男人面子,便都借着酒劲儿将事件升级到盆飞碟碎,大打出手的程度。

    由此,董端端恨透了那个酒后的父亲。那个人和平时的董永军,判若两人。平时的憨厚与和善未必是董永军的全貌,酒后那个无礼,放荡,充满暴力倾向的人,才是补齐了这个男人人格的全貌。

    糯米挂了老董的视频,深深吐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习惯性的挤出不太自然的微笑,拨通了张冬玲的微信。又是一阵难熬的待接通音乐后,好不容易接通了。

    张冬玲背景漆黑,只有手机屏幕光映照的脸部尚能勉强看清。她接通后,皱着眉,一语不发,表情烦闷。

    “妈!你干嘛呢?怎么这么半天才接我微信?”糯米努力笑着亲切的问道。

    “没咋啊!躺着呢。”张冬玲在沙发上躺着,头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语调冷淡的回道。

    “你咋不开灯呢?妈!你不会是心疼电钱吧!现在的灯都只有十几瓦,连着开一星期都花不了2块钱!您省这点儿呢?”糯米是了解冬玲的。

    “我不想开灯。我躺着开灯干什么?”冬玲转过脸不再看向手机。

    “妈,你今天咋啦?怎么一整天了,完全没理我呀?”糯米故意声音甜美的问道。

    “没咋啊!我都说了,我没事!我平时找你,你不是经常嫌我烦吗?俺不找你,你还不开心啊!俺老了,你们都不要俺了。俺自己待会,还不行啦?”说着说着,张冬玲的脸更加扭向了另一侧。声线似乎也有了一点点的颤抖。

    糯米心里清楚,这是她的妈准备要哭的前奏模式。便关切的问道:“妈你到底咋啦?有啥不开心的,您说出来啊!”

    “我就是老了,没人要了!你们都躲着我!俺没用了,就自己躲起来!还不成?”张冬玲说完,抹了一下眼角。也的确是有泪水,从那里流了下来。

    “妈,你是哭了吗?都好好的,哭什么啊?”糯米懂她妈妈的泪水,一些是心底的抑郁,一些是她那些无名的焦虑,还有一些是这样才能真正引起她的关注。

    “俺没哭!俺不配哭!苦了一辈子了,你现在出息了,你可以不要你这个娘了。俺哭谁呢?谁值得让俺哭啊?”冬玲故意这样说,才能彻底刺激到糯米的痛点。

    果然,董端端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尖,有些愤怒的问:“妈!您这是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您了!您一天九十个电话微信的问这问那的,我几时不理你啦!你这么又哭又闹的就为了给我添堵是吗?您是觉得我,平时还不够忙?老的还不够快是吗?!”

    “我平时理你,你嫌我烦。今天不理你,你说我给你添堵!我是不是老了,就该死?你爹是不是也嫌我老了,盼我死呢!成天介出去喝喝喝!就知道喝!看是他先喝死,还是我先气死?!我们死了,你俩小的可就开心了!房子是你们的了,也没人烦你们了!你们也不用生孩子了!”

    “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啥啦?”

    “我们惦记你们房子了吗?咱们家省会的房子还是军产,能值几个钱?!你这话太伤人了吧?”糯米声调更高了。

    “那你们为啥不在古都买房呢?”张冬玲抓住时机,回击道。

    “娘啊!古都房子十几万一平米!我工资一年买不了十平米。黄为现在又是创业关键阶段,谁知道哪天用不用钱给他顶一下。现在我们真没能力买房子!”

    “你说你俩都四十了。没房子,还租房。没孩子,多丢人!”

    “没房没孩子,我丢谁的人了?!”糯米彻底愤怒了。

    “俺们丢人!四十了,还没个自己的窝!俺们退休了,没事情,去古都给你们带带孩子,不好吗?让你爹把这套房子一卖,给你们凑上些首付,你们买上个远郊的小房子,才几百万,也不是没不起。咱们一家子挤一挤,不好嘛?!”冬玲老人,眼泪也干了,精神也起来了,因为此段是她日常拿手的段落。每次演说到此处,都会分外通顺和铿锵。

    董端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狠狠地掐断了与张冬玲的通话。然后又恨恨地将自己的手机摔向了正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的黄为……

    (嘿!我是弗满。您看了吗?一位不能将自己心神安放在自己身上的母亲,让一个从小梦想独立的女儿多么的身心俱疲?你们这一片三维宇宙,时间是不可逆的,所以所有人都盼着自己能在时间线上永生。你们人类当妈的那一波人,就特容易误以为自己生下的孩子,是自己身体的延伸。她们啊,就总觉得,自己和孩子是一回事儿;就老觉着自己对孩子的过度关怀是爱,不是控制。其实吧,叫我说,那就是控制欲。人类嘛,只有能充分控制一个躯体,才会真的感到自己还活着。

    还记得我前面说的吗?“心不在焉,神不守舍,心神不宁,是大多数人类的通病。心神不在自己身上的人,他们是感受不到他们生命其实是可以无限的。

    懂了吗?没懂吗?那您就看看,白帝这样天生就能够“独立守神”的人才,是如何成就其他人的无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