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银壶斗水 02
翠幕楼是这座嘉月乐城里最好的瓦舍，需要苦练十年才能成就的技艺在此间一文不值。香果儿看着台上那些新奇戏法，心中不由得愈发惶恐。“怎么办，歌舞是最容易看厌的东西，明明很难练到我们这样，可谁都能说个头头是道，哪像那些变戏法的，随便学个几手就能博个满堂彩。”“就是，我们又没有机会学那些，从小就练这练那的，本以为能熬出头，哪知我们学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旁边几个歌舞姬都快哭出来了，聚在一起互相打气，唯独离着香果儿远远的，使得她心里更为难受。
一群没用的东西，就会叽叽喳喳的。她被她们吵得烦躁，小掌柜这时进来喊人了，“看你们都拉着个脸干什么！我们这里只要最拔尖的，赶紧拾掇拾掇上台去，没这个本事的也别在这哭哭啼啼的，自个儿到楼里做丫环去，没准还能被谁看上卖几个钱，也不算白养你们这么些年。”
他这么一训斥，大家都既不敢哭也不敢笑的，表情更为难看。“都什么没出息的玩意。”小掌柜刚要打人，就瞧见香果儿笑意盈盈地上来，“既然大家自认没有才艺，就让小的去献丑吧。”
那掌柜自认是不愿意台上有一丝一毫的空闲，立马指了指门帘，“去，好好演。”香果儿行了礼，在其他歌舞姬怨毒的目光中上了台。见眷影正坐在台下，心不在焉地吃着葡萄，只用眼角瞧着台上。
如此，就算勉强过关也决难出头，在这瓦舍里还是每日战战兢兢，随时都能被取代。香果儿这么想着，忽然计上心来，“大管事，小的知道您日理万机，断没有时间来看些不入流的歌舞。”
“所以你就自己先来请罪？”眷影懒懒地开口，香果儿吓得有些颤抖，低着头不敢直视她，嘴皮子却仍是那么溜，“小的想了个办法为大管事您节省时间，不必一一看过那些寻常的歌舞表演，只需看一场表演便能筛去那些才艺不济的舞姬。”
“哦，说说看。”眷影露出个微笑，后台的舞姬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这个微笑代表着她们精心准备的拿手表演全没了机会。香果儿赶紧接话，“来这的都是常年住着的贵客，不同人不同时间想看的东西不一样，所以这翠幕楼内的舞姬必须要会跳不同种类的舞蹈，不如就让乐班交替吹奏快、慢两首乐曲，舞姬们同时跳水袖、绿腰，这两种舞蹈，但凡跟不上节奏或是没有新意的便让她离场，直到最后，留下您需要的人数。”
眷影还未开口，后台的舞姬已经急了，“那不都是她最擅长的吗？”“太阴险了，选对自己有利的，还在大管事面前表现。”“掌柜的，您可得去说说话呀，她这分明是越俎代庖，抢了您的话呢。”“就是呀，舞蹈也不止这两种，两个舞种再怎么有新意也抵不过贵客们这日日变幻的心呐。”
小掌柜被她们一人一句说得烦了，厉声呵斥到，“够了，先听大管事怎么说。”继而探头看着神情不变的眷影。只见这位与老板一样捉摸不透的大管事缓缓摇着扇子，吐出一个字来，“好。”
舞姬们忍不住嚎哭起来，小掌柜抓过一个扬手就是一巴掌，“闭嘴，再哭连台都别上了，直接去做浆洗婆子去。”几个伶俐的已经开始整理妆容，其他人也收了声，那个被打了巴掌的自是被捂着嘴拖出去了。
因为台子太小，所有舞姬被叫到了广场上，那叫一个千娇百媚，顾盼生姿，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看着却不知为什么感到有些心酸。眷影半躺在靠椅上，那慵懒的风情竟让她成了这群人中最瞩目的那一个。
只见那长柄扇子轻轻一晃，乐班便诚惶诚恐地奏起曲来。舞姬们踏着时快时慢的乐声，或是整齐划一，或是独树一帜，施展开浑身解数，还是时不时有被拖出人群的。眷影的目光从这些舞姬身上移开，反投向那些楼卫。
这些人需要保护客人、防止仆从优伶逃跑，还必须要次次一招制敌，要求着实不低。这里的楼卫倒训练地不错，不但完美地做到了这些，连拖人时都能合着节拍，把动作融入舞曲，丝毫不会败兴。看来这雀替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可惜了。
一曲奏罢，连带香果儿在内也不过二十来个舞姬，其他人或是面带傲气，或是暗自心惊，但或多或少都恨恨地看向香果儿，使得她心中慌乱，更迫切地想要寻找出路。眷影站起身来，从她们面前一一经过，忽得回过头去，“赵掌门，大驾光临啊。”
她对这位客人的到来并不惊讶，赵苍岭却是有几分不解，“这里该是雀替管事的地方。”“只要在地界内，就都是赏奇原的地方。”眷影转头看向一人，“叫什么？”“香果儿。”小舞姬忙不迭地回答，“很好，过几天有个露脸的机会，给你了。”
香果儿千恩万谢，其他人揪着心等了老半天，却也没听到对自己的安排，只看着眷影一步三摇地带赵苍岭上了楼去。
“我还以为大管事正忙着散布威山派二少爷和白门掌门都报名参加银壶斗的消息，却不想如此悠闲。”眷影也不否认，只是看着自己那精致漂亮的扇子，“还不就是为了减轻龙胆谷少主犯下命案的影响。”
“是在赏奇原发生的命案，和李中平无关。”赵苍岭强调，“素水局的名单一出，看台票和盘口便会热起来，霜老板好买卖。”眷影轻巧地转了下扇子，“赏奇原可不就是做买卖的嘛。赵掌门不也是为了和我做生意才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绕了好大个圈子吧。”
赵苍岭冷笑到，“我是来提醒你，威山派和龙胆谷都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对方却似乎真听了个笑话，“瞧您说的，龙胆谷出了名的好说话，至于那位热心肠的二少爷么，”她略略前倾身体，“要不你再赊笔账，我替你把他打得出不了场。”
“他的事，他自己决定。不要再做多余的事。”赵苍岭板着脸直接离去，眷影的声音却黏黏地拖在后面，“我这可是每日都记着利息，赵掌门可别想人死帐休，威山派、龙胆谷，哪怕是闹到守一城去，赏奇原也能把钱要回来。”
她的话没能停留住赵苍岭的脚步，反而使对方越行越快，她轻笑几下，随后又恢复了倨傲的神情，让人准备滑竿，片刻后，她的脸上就晕上了温柔的笑意。“老板，都处理好了。”见霜红绅只是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她又接着说，“雀替管理的酒楼、瓦舍，我觉得太过平淡，就重新归置了下，安排了不少新节目，还多选了几个舞姬，想必能让那水晶绽放光芒。”
“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跟我还搞赋比兴这一套。”他的声音冰冷、疏离，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眷影这才小心翼翼地问，“赵苍岭不足为虑，穆骁勇也只要交还给威山派就好，可万一那戚若娇年轻气盛，真杀了李中平可怎么办？”
霜老板嘴角微一拉扯，“如果戚若娇处置了李中平，那这盟主的位子，岂不是她来坐。”眷影恍然大悟，“如此，只要李中平在海崖手上，那些守一盟的人反而不敢闹事了。”霜老板眯起眼睛，准备午睡，“我们是生意人，只要想着如何获利就行，其他的事随他们怎么折腾，总少不了我们的好处。”眷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笼子里的相思正徒劳地追逐这飘入的花瓣，仿佛那样就抓住了偶然吹过的风。
一群没用的东西，就会叽叽喳喳的。她被她们吵得烦躁，小掌柜这时进来喊人了，“看你们都拉着个脸干什么！我们这里只要最拔尖的，赶紧拾掇拾掇上台去，没这个本事的也别在这哭哭啼啼的，自个儿到楼里做丫环去，没准还能被谁看上卖几个钱，也不算白养你们这么些年。”
他这么一训斥，大家都既不敢哭也不敢笑的，表情更为难看。“都什么没出息的玩意。”小掌柜刚要打人，就瞧见香果儿笑意盈盈地上来，“既然大家自认没有才艺，就让小的去献丑吧。”
那掌柜自认是不愿意台上有一丝一毫的空闲，立马指了指门帘，“去，好好演。”香果儿行了礼，在其他歌舞姬怨毒的目光中上了台。见眷影正坐在台下，心不在焉地吃着葡萄，只用眼角瞧着台上。
如此，就算勉强过关也决难出头，在这瓦舍里还是每日战战兢兢，随时都能被取代。香果儿这么想着，忽然计上心来，“大管事，小的知道您日理万机，断没有时间来看些不入流的歌舞。”
“所以你就自己先来请罪？”眷影懒懒地开口，香果儿吓得有些颤抖，低着头不敢直视她，嘴皮子却仍是那么溜，“小的想了个办法为大管事您节省时间，不必一一看过那些寻常的歌舞表演，只需看一场表演便能筛去那些才艺不济的舞姬。”
“哦，说说看。”眷影露出个微笑，后台的舞姬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这个微笑代表着她们精心准备的拿手表演全没了机会。香果儿赶紧接话，“来这的都是常年住着的贵客，不同人不同时间想看的东西不一样，所以这翠幕楼内的舞姬必须要会跳不同种类的舞蹈，不如就让乐班交替吹奏快、慢两首乐曲，舞姬们同时跳水袖、绿腰，这两种舞蹈，但凡跟不上节奏或是没有新意的便让她离场，直到最后，留下您需要的人数。”
眷影还未开口，后台的舞姬已经急了，“那不都是她最擅长的吗？”“太阴险了，选对自己有利的，还在大管事面前表现。”“掌柜的，您可得去说说话呀，她这分明是越俎代庖，抢了您的话呢。”“就是呀，舞蹈也不止这两种，两个舞种再怎么有新意也抵不过贵客们这日日变幻的心呐。”
小掌柜被她们一人一句说得烦了，厉声呵斥到，“够了，先听大管事怎么说。”继而探头看着神情不变的眷影。只见这位与老板一样捉摸不透的大管事缓缓摇着扇子，吐出一个字来，“好。”
舞姬们忍不住嚎哭起来，小掌柜抓过一个扬手就是一巴掌，“闭嘴，再哭连台都别上了，直接去做浆洗婆子去。”几个伶俐的已经开始整理妆容，其他人也收了声，那个被打了巴掌的自是被捂着嘴拖出去了。
因为台子太小，所有舞姬被叫到了广场上，那叫一个千娇百媚，顾盼生姿，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看着却不知为什么感到有些心酸。眷影半躺在靠椅上，那慵懒的风情竟让她成了这群人中最瞩目的那一个。
只见那长柄扇子轻轻一晃，乐班便诚惶诚恐地奏起曲来。舞姬们踏着时快时慢的乐声，或是整齐划一，或是独树一帜，施展开浑身解数，还是时不时有被拖出人群的。眷影的目光从这些舞姬身上移开，反投向那些楼卫。
这些人需要保护客人、防止仆从优伶逃跑，还必须要次次一招制敌，要求着实不低。这里的楼卫倒训练地不错，不但完美地做到了这些，连拖人时都能合着节拍，把动作融入舞曲，丝毫不会败兴。看来这雀替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可惜了。
一曲奏罢，连带香果儿在内也不过二十来个舞姬，其他人或是面带傲气，或是暗自心惊，但或多或少都恨恨地看向香果儿，使得她心中慌乱，更迫切地想要寻找出路。眷影站起身来，从她们面前一一经过，忽得回过头去，“赵掌门，大驾光临啊。”
她对这位客人的到来并不惊讶，赵苍岭却是有几分不解，“这里该是雀替管事的地方。”“只要在地界内，就都是赏奇原的地方。”眷影转头看向一人，“叫什么？”“香果儿。”小舞姬忙不迭地回答，“很好，过几天有个露脸的机会，给你了。”
香果儿千恩万谢，其他人揪着心等了老半天，却也没听到对自己的安排，只看着眷影一步三摇地带赵苍岭上了楼去。
“我还以为大管事正忙着散布威山派二少爷和白门掌门都报名参加银壶斗的消息，却不想如此悠闲。”眷影也不否认，只是看着自己那精致漂亮的扇子，“还不就是为了减轻龙胆谷少主犯下命案的影响。”
“是在赏奇原发生的命案，和李中平无关。”赵苍岭强调，“素水局的名单一出，看台票和盘口便会热起来，霜老板好买卖。”眷影轻巧地转了下扇子，“赏奇原可不就是做买卖的嘛。赵掌门不也是为了和我做生意才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绕了好大个圈子吧。”
赵苍岭冷笑到，“我是来提醒你，威山派和龙胆谷都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对方却似乎真听了个笑话，“瞧您说的，龙胆谷出了名的好说话，至于那位热心肠的二少爷么，”她略略前倾身体，“要不你再赊笔账，我替你把他打得出不了场。”
“他的事，他自己决定。不要再做多余的事。”赵苍岭板着脸直接离去，眷影的声音却黏黏地拖在后面，“我这可是每日都记着利息，赵掌门可别想人死帐休，威山派、龙胆谷，哪怕是闹到守一城去，赏奇原也能把钱要回来。”
她的话没能停留住赵苍岭的脚步，反而使对方越行越快，她轻笑几下，随后又恢复了倨傲的神情，让人准备滑竿，片刻后，她的脸上就晕上了温柔的笑意。“老板，都处理好了。”见霜红绅只是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她又接着说，“雀替管理的酒楼、瓦舍，我觉得太过平淡，就重新归置了下，安排了不少新节目，还多选了几个舞姬，想必能让那水晶绽放光芒。”
“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跟我还搞赋比兴这一套。”他的声音冰冷、疏离，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眷影这才小心翼翼地问，“赵苍岭不足为虑，穆骁勇也只要交还给威山派就好，可万一那戚若娇年轻气盛，真杀了李中平可怎么办？”
霜老板嘴角微一拉扯，“如果戚若娇处置了李中平，那这盟主的位子，岂不是她来坐。”眷影恍然大悟，“如此，只要李中平在海崖手上，那些守一盟的人反而不敢闹事了。”霜老板眯起眼睛，准备午睡，“我们是生意人，只要想着如何获利就行，其他的事随他们怎么折腾，总少不了我们的好处。”眷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笼子里的相思正徒劳地追逐这飘入的花瓣，仿佛那样就抓住了偶然吹过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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