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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水榭迷雾 08

    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当众吼出这一句,惹得整个院子鸦雀无声。孙湖气急败坏地喊到,“谁那么本事,自觉有能耐对机关术评头论足的,倒是拿件东西上来比比。”

    “这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人走进院子,看着就像院里的粗使仆从,水榭弟子正在惊讶他是如何进来的,却见孙湖已是仪态全无,颤抖着双唇,脸色煞白。

    那中年人冷哼一声,“离山多年,怎么就混成了个招摇撞骗的庸人。”台上台下的两人僵持着,反应快的却已听出缘由。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孙湖是机关术唯一的传人,不忍这门手艺失传才出山广收弟子,迄今未见真章也是因为有祖训拦着,听这中年人的话,似乎孙湖也并未得到机关术的真传。

    见他一句话也不说,那中年人背着手往外走去,“机关术有祖训,不可造有杀伤性的东西,世人便以隐遁为没落。但机关术的精髓岂在这兵刃之间,想见识的,就跟我来吧。”几乎所有的人都呼啦啦地站了起来,只有至尊堂和请来孙湖的水榭没有动作。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曾上使才站起身来,“我们也过去看看。劳烦薛掌门照顾好孙大师。”薛掌门此刻被人撂了台子,自然是有些慌张,但如今他手上只有孙湖这一张牌,便也只能去好生相劝。

    谁知孙湖竟一把推开他,也学着那中年人的样子背手离去,远远地跟着人群来到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溪旁。

    那溪水还不到一丈宽,深也不过一人,但妙在九曲流觞,且十分清澈,偶尔能瞥见一两条灵活的游鱼。中年人站定在旁边,却没有任何动作,众人看那溪水都看得眼前发晃了,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远处隐隐传来乐声,琴瑟笙箫,无一不具。那声音伴着潺潺溪水,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那宛转悠扬的曲子显然是上好的乐班才能自如演奏的曲目,可那么窄的溪水根本载不动小舟,更遑论一个乐班。

    人群中已有人按捺不住,低声议论起来,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叫到,“快看!”只见一样闪闪发亮的物件顺着水流缓缓飘了过来,还裹着一阵袅袅雾气。那是一片黄铜做成的浮萍,不过三尺大小,上面托着十个憨态可掬的小铜人,各持一件乐器,似动未动,可那乐声却分明的传来了。

    雾气摇晃中,似乎真的窥见了仙境的演奏,如梦似幻。未及众人看清,那浮萍竟在原地打起转来,随后缓缓地逆流而上。水花打在上面,变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来回滚动,却丝毫没有影响乐声。

    众人开始还啧啧称奇,待那浮萍第二次逆流而上的时候,已有人反身往院子里走。等到第三个来回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问,“这东西除了能奏乐,还能干嘛?”那中年人似是受了奇耻大辱,当场就呵斥起来,“什么也不懂的家伙,看不出这是多厉害的东西吗?”

    那人是震石派的弟子,被这么一吼,人掌门肯定不乐意了,“阁下不请自来,又弄出这么个唬人的东西,还不让人问两句吗?”那中年人也是个暴脾气,嗓门虽没人家响,语气却也是炮仗一般,“你知道要将黄铜打造成如此浑然一体的物件要花多少功夫吗?又如何让这么重的东西浮在水面上,还能通过水流让它奏出乐声,”

    严掌门岂是好相与的,未等他说完便一个箭步蹿上去,那中年人只觉一片阴影当头而下,“爷对这种没用的东西不感兴趣,我只知道一脚踢上去,它肯定歇菜。”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那中年人似乎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竟是憋红了脸一句也骂不出。

    孙湖此时才站到溪边,“罢了,诸位权当助兴,何必伤了和气。待到晚上再去看看我那百宝孔雀有没有用。”说完就笑着准备转身离去,却被那个中年人一把拦下。他笑容未改,“师兄何必如此气恼,师弟知道这是你修习机关术苦思冥想做出来的,若想凭此下山闯荡与师弟说便是,为了博些虚名硬要如此出场,倒失了气度。”

    “你!”那中年人气得话也说不出,严掌门却是就驴下坡,“原来是孙大师的师兄啊,修为竟是不如师弟,也罢,看在大师的面子上今日便算我唐突了。”他一抱拳,“孙大师,我们就等着看那孔雀有何特别了。”

    孙湖回了礼,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也一招手,颇有威严地对弟子说到,“都回去准备吧,我与你们师伯说说话。”弟子们带着或嘲笑或疑惑的神情散去了,孙湖这才转过身去,倨傲地看着他师兄,“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敢出那道山门。”

    “若不是听说你惹了仇家,几乎丧命,我怎会急着赶来。现在跟我回去还来得及,没人能攻破机关山。”中年人说的语重心长,孙湖却大笑起来,“师兄,你真是一辈子都没活明白。这世上哪还有人想着去攻那个破山头,他们早忘了机关术什么样,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被祖师亲自毁了。”

    “祖师爷那是为了保护整个沧洲,不能让机关术重现天日。”“我呸,”孙湖的声量也大了起来,“机关术如果是害人的东西,我们学它干嘛,如果一件东西注定只能藏在山里,传承又有什么用!所有的一切早过去了,他们甚至都忘了黑雨战车,只有我们还要为了他的执念被关在那里,可我们甚至都不知道祖师爷长什么样。”

    中年人毫不留情地揭穿他,“那都是借口,你就是图那点吃、那点穿,那点毫无意义的奉承。学艺未精还想着丢人现眼。”孙湖冷笑一声,自嘲地点点头,“对,我机关术学得不如你,可我活得比你明白。”他指指脚下的土地,“躲在山里,东西做得再精妙又有什么用。活在这世间,吃好的、用好的,才叫一辈子!”

    他说得振振有词,让中年人哑然,半晌才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说到,“好。随你。但别再丢机关门的脸,不许再说你做的那叫机关术。”孙湖又是一笑,“师父一直教导我们机关术不在杀伤,所以不让我们看那秘籍。既然如此,其他的手艺为什么也不能现世。”

    “那是祖训,而且你那些玩意”“在他们眼里,我做的东西更像机关术,师兄。”孙湖重重地咬上后面两字,气得那中年人拂袖离去。

    孙湖在原地站了一会,调整好情绪,又踱着闲步,志得意满地走了回去。水榭原来想派人去询问,却被孙湖的弟子拦下,说让他离去即可,便只能作罢,却有另一个身影悄悄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