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翠岭盘石 13

    天渐渐暗下来了。可水榭的人还不能够休息，除了累昏过去的，其他人还在接着星光劳作。木头滚落的声音比白天更频繁。赵苍岭借口来挑人，在叠石谷里穿梭。因为有许多重伤的弟子被严加看管，震石派也不担心水榭会有异动，就等着过几天再收拾他们。赵苍岭才能找到空档将谭雪澈带到一边。“我听说了孙大师的要求，水榭不可能完成，你们可有想过对策。”

    谭雪澈的脸愈发苍白，“能用的办法我们都用了，连水榭的名声和脸面都丢弃了，可还是没能换回他们的性命。赵外使，你说我能怎么办。”她眼中已满是穷途末路的恨意，“你明天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今天也不会有人跟你走。”

    她这么说已是暗示赵苍岭，避开麻烦。赵苍岭看着她压抑的情绪，拿出个小罐子。“这个你拿着。”他将东西塞进她手里，谭雪澈初时还以为是治伤的药，“这一路上多亏外使相助。”“这是蒙汗药，足够所有人昏睡半个时辰，你们趁机逃走，别再出现。”

    谭雪澈抬眼看他，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毫不避讳地对视，许久，她的眼中泛出些许水光，“谢谢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水榭一定不会连累你。”赵苍岭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却又忽然抿紧了嘴。谭雪澈有些紧张，却又在心里飘过一阵若有似无的风，吹起几不可查的期盼。

    “我有个朋友在至尊堂，”赵苍岭的声音终于又响起，“我有时会写信给他，藏在鸽子身上，他再用吹烟水擦掉。”谭雪澈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看就要跌倒在地，赵苍岭赶紧伸手去扶，却被她一掌推开。

    赵苍岭受不了她那种眼神，略略低下头，“可我没用水榭的密语，我不知道为什么”“别说了。”谭雪澈的语气并不激烈，但眼神却是冰冷。她行了个江湖礼，“赵外使，就此别过。”

    浓墨般的天幕上月明星稀，却足够照出这世间过客的匆匆身影。

    颜书玉和铁冬趁着夜色，悄悄溜进了叠石谷。“颜账房，这多少有些危险，你还是”“所以才更要跟着，唐大师被震石派发现会有危险，我一个账房有什么打紧，快，难得他们都不在。我还担心水榭真的通宵轮班，没机会下手。”

    “要不是孙大师的要求太苛刻，我也不想那么早让楼御塌了，驳他脸面。”铁冬说着走到一根梁柱下，“就是这儿。”

    楼御轰然倒塌，传出巨大的声响，颜书玉拉着铁冬就想跑，对方却不肯，“声音不太对，我要再去看看。”颜书玉只能用扇子驱散些许烟尘，急匆匆地跟着。楼御已经散得七零八落，但地上却是没有堆成山的碎片。

    颜书玉拉住想要往里走的铁冬，一块石子从他脚边滚出去，发出连番的回响。两人支起火把往下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黑窟窿出现在地上，那些楼御的碎片都堆积在里面。

    “怎么会，以楼御的重量，不可能砸出这么深的洞。”铁冬索性趴下身来看，只见火把照耀处有石壁显现。“这下面有通道和房间，所以叠石岭才会难以有作物生长，还加了防止植物根系进入的机关。”

    他看得正起劲，颜书玉却将他一把拉起，“小心，别掉下去。这么精巧的设计，也许唐大师会知道什么，我们先想办法把这些掩藏起来，回去再问他。”“这根本没法藏啊。”铁冬看着那一大片废墟，因为有个石顶，所以楼御的碎片刚好与地面齐高，似乎有个口子能通到更深的地方，但要想掩盖这个石洞是不可能的。

    颜书玉没法子，只能拿出一个蜡丸，“稍微离我远一些。”说罢，打开蜡丸，将里面一粒黝黑的丸子拿出，铁冬也看不清他做了什么，就要一道火星飞到山石上，滚滚山石就往下砸，轰隆隆的声音把砸得细碎的石块填进石洞里，很快，地上就只能看见夹杂着楼御废墟的山石了。

    “这就行了，快走。”颜书玉拉着铁冬，对方却一步三回头，“那就是烈火丸吗？这样真的不会影响到水榭吗？”“山石一埋，再找原因就难了，即使他们想赖到水榭身上也会少几分底气，最多找几个人打了，总比他们现在的境况好。”

    铁冬仍是很担心，“那石城会不会有什么伤人的机关？”“所以要暂时封住，然后去问唐大师。快走吧，至尊堂的人很快会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