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翠岭盘石 14

    赵苍岭也如往常一般，面色平静地吃下了晚饭，开始昏昏沉沉时，也冷静地往桌上一趴，睡着了。耳边不断有响声和骂声传来，想必是震石派那些人。当意识模糊的时候，他只是下意识地将双刀揽在臂间，死死地压紧。

    但当他清醒过来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唤醒他的不是上使的叫骂，而是血腥气，几个人呆滞地坐在地上，不知所措，而其他的人都双目紧闭，再也不会醒来了。赵苍岭慢慢站起身，环视一圈后又晃了晃脑袋，闭起眼来好一会儿才再睁开，看到的却只是更清晰的现实。

    他推开大厅的门，往外跑去，一下被阳光晃了眼，跌倒在地上，这才想起来，没有必要去看了。水榭的人一定早走了，他们不但迷昏了所有人，还大开杀戒，狠狠报复一番以后才离开。

    他就这么趴在地上，抿着嘴，忍着不让眼泪留出来。背上和肩膀的疼痛这时才传来，头昏昏沉沉的，眼前也越来越模糊。过了许久才有人来扶他。

    见到俞简是三天后的事了，大厅里全没搬动过，除了少数几个幸存的和毫发无伤的给带了出来。“震石派一个没留下，威山派，机关门，灵蛇镖局，倒是一个没伤，至尊堂这边，你是会挑位子，背靠着墙角，他们又匆忙，棍子和剑都没要了你的命，其他几个受伤的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是在墙角就是醉倒在桌底下。看来水榭的都人很是匆忙，先去灭了离他们近的威山派，随后才来这里，力气也用了大半。楼御也被毁了，山石上有烈火丸的痕迹，你好好回想一下在赏奇源和恒园的情形，水榭当时有没有和冰鞘山勾结？”

    赵苍岭扶着脑袋，显得十分疲累，“我当时直接进了赏奇原，和凝露轩也不相熟，没法判断。要说冰鞘山，倒是见过的，你知道满沙宫的寒石吗？”“这件事我当然知道，就是让你想想，水榭那时候什么反应。”

    “水榭又没去，我怎么知道。”他脸色倦怠，脾气也不算好，俞简按下嚷叫的冲动，“你好好想，我也告诉你回忘山的事，怎么样？”“我当时净注意霜红绅的事了，凝露轩又一向不进赏奇原，没有什么大动作，我自然不会留意，关于海崖的命案我倒是知道地清楚。回忘山的事，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就算了，我也能猜到个大概。豪雨门和李中平都不在名单上吧。”

    俞简自知那些细微的表情瞒不过赵苍岭，也不再瞒着他，“豪雨门的人竟是一个也不在名单上，我倒也是有几分佩服的。”他转向赵苍岭，对方并没有对这个消息表达出太多的情绪，他忽又接着问，“你还要继续查吗？”

    赵苍岭不回答，而是说起了廖船师那桩命案来，一直说到他想戚若娇说出凶手的把戏，便戛然而止。俞简知道他不愿再提豪雨门的事，也自是不会放弃追查的念头，便也将话题接下去，“如此说来，海崖也会怀疑赏奇原才是，但赏奇原杀死一个船师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已经和赏奇原联合，通过惜醉要到了烈火丸的配方？”

    “那便都是揣测了，我所能找到的证据就这些。”赵苍岭将头转向窗外，俞简还在自言自语，“难道是赏奇原为了探看机关术才跑来这里，利用了水榭，就像利用那些门派一样。”他骤然想起，那些灭门的门派与豪雨门的事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便不再多言。

    踏出房门前，他听见赵苍岭在感叹，“没想到豪雨门也只剩一个人了。”俞简回过头去纠正，“豪雨门虽有陆大侠，但当年所为太过恶毒，已经从门派录中抹去了。陆小公子已是至尊堂弟子。赵掌门可要记清楚。”他最后那句显然是嘲讽，但赵苍岭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兀自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我到现在都相信，水榭也好，豪雨门也罢都是被冤枉的。”

    俞简也扭过头去，“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无论当时是不是冤枉的，水榭做出这些事，是不可能为武林所容的，豪雨门也不过是个已经消亡多时的门派，连人都不剩一个。别再做徒劳无益的事，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想求个心安罢了，没这个必要，他是自己选择赴死的。”

    他走出门去，赵苍岭暗暗地攥紧拳头。如果人一死，真相就没有意义，又何必讲什么武林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