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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你有故事我有酒

    韩平之如今已十分肯定,这周子阳绝不会无缘无故人间蒸发,而是与这牛奎山上的虎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牛奎山之旅自然也是势在必行了。

    这时,顾剑明一脸凝重地道:“这头虎妖法力高深,其伥鬼御魂之术已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它甚至能驱策山间的飞禽走兽为其耳目,虽然它已中毒元气大伤,但保守起见我们也决不能走山路!之前已经有几拨猎妖人尝试从山路攻上去,都毫无意外死于非命。”

    陆关山拧着眉头道:“既然不走山路,那又如何上山?”

    正好问出了我想问的……韩平之默默给陆关山点了个赞。

    顾剑明立即把右手食指伸进自己的酒杯中,蘸了酒水,然后在客桌上粗略写画一番:

    “这里是青牛峡,我们当前所处的位置。

    “这里是牛奎山所在,即虎妖盘踞的地方。

    “这两条曲线是清沐河,连接着青牛峡和牛奎山两地,因此我们可以沿着水路,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近牛奎山,到时候我们再对虎妖发起突然袭击,胜算就会增大了几分。”

    陆关山依稀紧皱眉头:“沿着水路?清沐河由北向南而流,途经高山峡谷,水流湍急,而且两边壁立千仞,就算是御气而行,也没人能飞这么远。”

    顾剑明在酒水画的曲线中截上,着重标记了一个点,接着道:

    “这个地方叫潜龙潭。在以前还没有虎妖作祟时,每年初夏时节都会有渔民借着南风之力,乘着帆船逆流而上,去潜龙潭捕鱼——这是帆船凭借风力所能逆流而上的最远地方。

    “潜龙潭距离牛奎山只有不到三十里山路。我们可以先乘帆船来到潜龙潭这个地方,再从牛奎山西麓潜行上山,最终即可出其不意,杀这头虎妖一个措手不及!”

    陆关山纳闷地道:“南风之力?那需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时,周培元食中二指从衣襟中夹出了一张黄纸符箓,含笑道:“巧了!周某这里有一张灵符,恰好名为‘南风之力’。”

    陆关山:“……”

    韩平之:“……”

    顾剑明环顾众人:“如果诸位都没有异议,那我们酉时便雇一条船出发吧,而后趁着夜色上山。有夜色的掩护,我们的行踪也会更加隐秘。”

    ……

    黄昏时分,一行五人从渡口村中雇了一条单桅帆船。

    周培元左手捻着黄纸符箓,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法诀一指,喝道:“疾!”

    一点真火乍现,他手中的黄纸符箓立刻燃烧,上面龙飞凤舞的符文灵光亮起,如水银般四处流动。不一会儿黄纸符箓焚为灰烬,河面上竟然“呼呼呼”刮起了南风,吹得两岸芦苇水草摇摇晃晃。

    周培元笑道:“这道‘南风之力’可持续一个时辰,要让帆船到达潜龙潭也是绰绰有余了。”

    五人陆续上了船只。随后船老大高挂风帆,拔锚起航,往清沐河的上游驶去。

    其时夕阳西下,天际云霞似碎裂的金条,群山间暮霭静静流淌。

    两岸青山巍峨耸立,清沐河中,一轮水中夕阳因水波激荡而残裂千重,仿佛一串长长的跳动金币。蓝灰色的东方天幕中,又有一轮折纸似的月牙儿镶嵌在天,更添几许幽美之意。

    陆关山独立于船头,又祭出了“山河笔”“千里卷”这两件文房法宝,面带笑容地开始描摹眼前这副黄昏时分的山水胜景。

    船行中流,破浪飞珠。

    韩平之从船篷走出,徐徐来到船头。

    陆关山头也不回,一边专心作画,一边笑道:“莫非韩兄也为眼前这幅山水胜景所吸引?”

    韩平之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解下酒葫芦,浅浅地抿了一口三十年陈的竹叶青,而后才回应:“吸引我的并非这山水风光,而是你——陆公子。”

    陆关山暂停作画,皱眉瞅了一眼韩平之:“此话何以说得?”

    你特么什么眼神……

    韩平之维持着面上平和的微笑,随即洒然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在某种程度上,陆公子你和我要找的那位周公子很像。”

    周子阳出身于商贾之家,却从小心向儒学,立志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个陆关山有“山河笔”“千里卷”两件文房法宝,喜欢游历山水,似乎每逢一处美景,必要写生作画。

    而且他们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书生文酸气,确实有点相似。

    陆关山这才放松,问道:“有多像?”

    韩平之道:“大概……三到五分之间吧。”

    陆关山左手挽起右边袖子,“山河笔”大墨挥毫,“千里卷”上又一座高山呼之欲出:

    “天下读书人,莫不涵养天地间之浩然正气。

    “为展平生志,苦心劳骨,饿其体肤,却矢志不渝,只为那绽放于人世间的一瞬芳华。

    “你可以讥笑他们的文酸,也可以讥笑他们的迂腐,却唯独不可讥笑他们那一颗颗炽热的心。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天下间的读书人啊,又何尝不都相似呢?”

    韩平之听完略一沉吟,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聊,而是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笑道:“三十年陈竹叶青,陆公子可否赏脸喝几口?”

    “正有此意!”陆关山笑着收起了文房法宝,走上前来。

    二人对坐于两侧船舷。

    韩平之先是自己灌了一口,然后又将酒葫芦抛给了陆关山。

    陆关山举起来畅饮了一口,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酒水余渍。他有些不胜酒力,只是一口陈酿入腹,不多片刻,俊逸的脸上就泛起了一丝淡淡的酡红。他的双目放空,眼底似乎徘徊着一股淡淡的落寞。

    韩平之随口一笑:“我既有酒,难道陆公子就没有故事?”

    陆关山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故事?”

    韩平之淡然道:“因为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是啊,我的眼神……”陆关山自嘲地道,“我向来不是个善于隐藏自己喜怒哀乐的人。”

    韩平之进一步道:“看得出来,陆公子你有心事萦怀,可否说与我听听?因为我一直相信两句话。”

    “什么话?”

    “若你有一百分的快乐,分享给第二个人,那就是两百分的快乐;若你有一百分的忧愁,分享给第二个人,那就只有五十分的忧愁。”

    “哈哈!韩兄你真是个会说话的人。”

    陆关山冲韩平之翘起大拇指,“如果韩兄不介意我说的尽是些悲苦之言,破坏了韩兄的闲情雅致,那说出来倒也是无妨。”

    韩平之笑道:“愿分享陆公子之忧!”

    陆关山举起酒葫芦,又是一大口竹叶青陈酿灌入咽喉,面上酡红之色渐重,颇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意味:“我之所以有排遣不去的忧愁和苦闷,是因为我心中一直在苦苦纠结一件事……”

    韩平之等了三五息的光景,见迟迟没有回音,忍不住追问:“是什么事?”

    陆关山面上的酡红似化为火烧,脖颈处绽出了几条青筋,眼球也睁出了可怕的眼白和血丝。

    “我在苦苦纠结……是否要亲手杀死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