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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暮林行

    雪云霜?

    的确不曾记得有过这号人物。

    风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急于思索,不料一根树枝“蹬鼻子上脸”,划破了他的眼角。

    风烟顿时如遭雷击!

    他方才与那白衣男子争吵几句,却把刚刚最大的疑点给忘掉了!

    风烟发疯般地扯断左手的袖子,又是一记雷击——他看到,自己的左手,竟完好无损地长在身上。

    他把左手翻过来,又翻过去,来来回回检查了七八遍,这才不得不相信,手上除了几道小小的伤疤外,一点破损的痕迹也没有。

    风烟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够使皮肉重生——即使是归溪林掌门都不可能。不过,真正让他不能释怀的,并不是自己的左手。

    他把令牌丢在地上,用右手颤抖着向眼角的伤口触去,一阵真实的疼痛感传了过来——一条树枝,竟险些伤了他的眼睛!

    他被吓到了——自从十七岁以后,他就再没有像现在这样地惶惑、恐惧、痛苦。

    诚然,谁都会有不小心的时候,可这对风烟来说不一样——他是行走在生死边缘的人,一个不小心,也许就意味着生命的结束;一个小小的差错,可能意味着任务的失败;一个细微的动作,也许就意味着家破人亡——这是他早已体验过的,早已明白的事理,因此,他用十年的时间拼死苦练,才有了过人的洞察力,有了自己在赤夜楼中的地位。

    可现在,这眼角的一丝伤痕,就意味着十年的苦练都付诸东流了。

    风烟不死心。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向前走动、疾行、狂奔——正如一匹双目失明的狼王,只兀自狂奔,以此来自我安慰。

    不过,风烟终究不是原来的风烟。

    不过几丈远,他便被绊倒在地。这一摔,也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大半。他用手支撑着身体,摇晃地站了起来。

    是啊,都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哪还怕这些东西?

    但,终究还是难以轻易放下的。风烟的胸口像堵着块东西,似又直抵到眼球了。他往四下里看了看,发现了一条小河——许是刚才那条河的支流吧。

    风烟踉踉跄跄地走到河边。即使早有心理准备,风烟还是难以想象他会遇到这样的情景——明明就是自己本人,但河面上倒影出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一张眉清目秀的、书生气的脸?!风烟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缓缓地抬起沾满泥土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水中的影子便也抬起了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最终,两人都放下了手,都在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印迹。

    风烟这下子彻底傻了眼。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是前尘已逝,重投胎做人?可自己却又保留着先前的记忆。是所谓幻术?可那只是江湖怪谈,赤夜楼的古籍书卷和名士资料,都不曾有过记载……

    风烟不自觉地又坐到了地上,眉毛像两条受伤的蜈蚣般紧紧地扭曲着。他就这样坐着,想要定下心来思考,却又思绪混乱,不知从何开始。一直到日沉西山,天气转暗,风烟才觉察出时间的流逝。天色不早了,先想想接下来该怎做什么吧。

    他把手伸入河水里。

    黄昏的河水正是温和,可风烟却觉得这反倒不如深夜的山涧涌泉,那样的清冽至少可以刺激一下他的大脑,让他能尽量保持清醒冷静,而不是像这似有似无的凉——只能让人愈发昏沉。

    他大体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污垢,站起来看看来时的路。

    是不是该去寻一下那块令牌呢?

    那毕竟是现在唯一的线索,同时也是自己目前唯一有所熟悉的东西。这么看来,似乎是该回去取的。

    可是,自己刚才那头脑发热的狂奔,也许已转换了方向。加之天色已渐暗,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即使风烟并不愿意承认——在这深山密林之中,若是有个什么变动,也许难以应付。

    罢了,先寻个能暂且留宿的地方,再从长计议吧。

    风烟起来甩甩手上的水,抬头看了看天。

    月亮正悬在正前方。

    如此说来,沿着这条河前行,就能抵达京城了。

    风烟在离河不远处折了一杆粗枝拄在地上,顺着河流的方向,拣那平整些的小道疾步前行。

    月亮已升得很高了,不知在何处的猫头鹰“咕咕”地怪叫着。在这样月朗星稀的晚上,大概也没几个像风烟这般狼狈的赶路人了吧。

    风烟走在这寂静的密林中,除却那些不时响起的鸟叫声,伴着自己的,就只有自己踏在草木上的“沙沙”声和小河悠悠绕绕的流水声了。在这样的氛围中,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风烟情不自禁地想加快脚步,但又不得不让脚下的步子慢下来,以免足下生危。

    要知道,这样的赶路是极累人的,更是极易消磨人的精神的。风烟这样走了近一个时辰,已是身心俱疲,但他却连半点人烟都没见到。

    现在,到底是该继续连夜赶路,还是停下来休养生息?

    风烟正想着,忽然,一阵笛声如利箭一般划过夜间的寂静,刺入风烟耳中;可这笛声却又如清泉叮咚,竹石幽响,缓缓爬进风烟的思绪之中。

    笛声之精妙,是风烟也未曾听过的。

    不过,这深更半夜的密林之中,又是何人吹笛呢?

    风烟停住脚步,伫立细闻,辨得了那笛声的大致方位,便把那树枝收到腰间,小心翼翼地向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要想看到前面的情况,须得越过一方小土坡。风烟用一只手扶在倾斜的地面上,弯着腰向上爬。

    刚到坡顶,一点亮光便突兀地出现在黑漆漆的远方。

    那若不是常住的木屋,至少也应该是一处临时的营地——总之,多半是有人的地方。

    风烟大喜,连忙放开步子向前跑去。但刚跑几步,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度反应,步伐遂又慢了下来——这目力所及的几十丈远的地中,怎会只有这一处火光?

    而且,那笛声自风烟刚过土坡时便戛然而止,难免让人心生疑虑。

    还是不要过于兴奋为好。

    风烟摸索着林中树木的枝干,向着那一点灯火快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