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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强袭前夜

    马车摇摇晃晃,车轮碾过枯黄的草地,碾向西方半岛。

    西方半岛,是一个尚显得原始的地方,位于大夏朝所在的主大陆的西南断,一道南北走向的大裂谷几乎要将其于主大陆分离,只剩下不足五里宽的接壤。西方半岛多矿藏、渔猎,但是气候并不温和,时常有狂风暴雨,其人寿命大多不长,所以在大夏朝的扩张年代里被视为恶土忽略了。也因为大夏朝占据了主大陆大部分土地的原因,西方半岛从未遭受过兽潮的侵扰。

    席尔瓦的铁庄园位于西方半岛于大夏朝的接壤处,无论是半岛的铁料往东去,还是金石的丝茶糖面往西来,都要向席尔瓦交税,几百年下来,席尔瓦家族的势力越发庞大,手下有六百重装甲士,这支力量足可以横扫任何一个庄园,但却未必能对大夏朝有什么威胁。所以近百年来,不论在商税上怎么盘剥,席尔瓦家族给朝廷的文书都是毕恭毕敬,不敢越雷池一步的。

    可惜到了现任家主,小席尔瓦先生继任后,他飘了。

    他看着自家的精兵强将,再看看那些连全套盔甲都配不齐的商队护卫,就觉得自己随便派出一支队伍就可以全灭了他们。而当金石来的商队带来的好东西越来越多时,这个想法愈发躁动了起来。

    小席尔瓦开始扩充自己的军队,为了养活更多的士兵,他在十年前迈出了疯狂的第一步——掠夺奴隶。西方半岛的庄园们大多沾亲带故,抢了几次之后,小席尔瓦的名声就臭了,导致的一个直接结果就是再也没有人愿意和席尔瓦家族联姻,迫于内外压力,他不得不归还了抢来的奴隶,并赔偿了庄园主一笔钱。

    既然无法从西方掠取,那就向东方掠夺吧!听说大夏朝那个连神明都能杀死的老皇帝和他的将军们已经去世了,新上任的小皇帝是个五岁大的小孩子,估计是没什么话语权的。于是席尔瓦开始派人到金石城去诓骗那里的穷人来西方半岛务工,其实人一到地方就被砸上镣铐,开始没日没夜的干活,至死方休。

    偶尔会有几个不那么配合的县长,会妨碍他们的事业,不过在金钱运作下,这些县长要么被升任他处,要么乖乖闭嘴,要么……小席尔瓦消停几个月,继续砸钱直到对方调走。至于派人暗杀大夏朝的县令,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总之,小席尔瓦的奴隶数量得到了补充,但是不多,而且成本一直较高。

    不过从去年开始,那位风度翩翩的秦彦演来到金石,一切都不一样了。那真是个慷慨而又守信的绅士啊!在他的帮助下,小席尔瓦终于可以放开手脚的搜罗奴隶了,他的捕奴队白天会寻找流浪汉,到了晚上就把他们装进麻袋里带走;后来,为了帮助这位绅士稳固他的执政地位,小席尔瓦还派人袭击了几个冒险者的住所,取得了不错的成效,从那以后,小席尔瓦先生得到了秦彦演的许诺——那些居住在郊外的、不服从秦先生管辖的暴民,小席尔瓦先生也可以将他们带走,只要别走漏消息就可以。当然了,走漏了消息也只需要赔偿给秦先生一笔经费,秦先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只消稍稍运作一番,就可以把事情压下来,甚至连那些去州府告状的刁民也会被送到小席尔瓦的庄园里来。

    小席尔瓦坐在自己的城堡里,这是他的住所,位于庄园的正中央,整栋建筑墙体又厚又高,内部空间宽敞,足可以容纳上百人居住,四处都有凸出的箭楼拱卫。小席尔瓦还别出心裁的在庄园外围挖了一条护城河,平时他和他的护卫们则会在这湾咸水中游泳。而再往外围延展,则是正在修建中的城墙。席尔瓦家族的历任家主都太保守了,仅仅依靠这样小的城堡怎么够制霸整个半岛?从他小席尔瓦开始,城堡会不断扩大,增加,直到席尔瓦家族的家徽挂满每一个城堡的大门!

    就在小席尔瓦坐在自己客厅中衷心祝愿秦彦演身体健康时,丁远和张茁乘坐的马车已经穿过了广阔的草场,来到了席尔瓦庄园的边界。按照张茁的计划,他们会以客商的名义来到席尔瓦庄园待上几天,在摸清楚了小席尔瓦的行踪后,找个合适的时机进行刺杀。

    丁远否定了这个计划的后半部分——小席尔瓦在金石的那些捕奴队的确是冲他来的,丁远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对整个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在又冷又饿的情况下,敲响了一处村民的房门,想要讨一点饭吃。

    如果丁远是先到的金石,故事可能会有所不同。但他敲开的那扇门,是小席尔瓦的一个护卫的家。那名护卫很是“热心”的提供了饮食给丁远,并领着他来到城堡里见到了小席尔瓦。

    当小席尔瓦问起自己的来历,丁远自然不能说自己是被AI从星舰上扔下来的。他推说自己是个流浪汉,在流浪的途中害了病,高烧后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于是,在小席尔瓦开心的笑容里,那些“淳朴”的护卫就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要给丁远砸上镣铐。

    凭丁远的本事,这些护卫想要空手制服他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扭打中,他用肘砸碎了带自己来城堡的那位护卫的脸骨,用脚踹碎了一个人的膝盖,其他几人也都受到了轻重不一的伤。可是小席尔瓦的护卫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而他吃下去的那份食物中的药物开始发挥作用,冲出大门后没几步,手脚酸软的丁远就被护卫们扑倒了。

    勇猛绝伦的丁远给小席尔瓦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他有些后悔用粗暴的手段制服丁远——如果能够归心,这必将是个能够攻城拔寨的绝世猛将,席尔瓦家族的伟大崛起将因此提前几年,几十年!都是那个脑子被女奴蚀空了的护卫的错,居然从一开始就将这个猛人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小席尔瓦思量了几天,到底没舍得杀死丁远,像他们这样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家族,都有着一些训练死士的方法。只是这些方法往往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不值得在普通的奴隶身上施展。但是对付丁远这样的猛兽,需要先消磨他的意志。

    每个庄园主都有着地牢,专用来惩罚、折磨不听话的奴隶。比较常见的一种是“热笼”——在地表浅浅的挖个坑,用木板或铁板将奴隶盖在坑内,太阳升起时酷热难当,只消两个小时就足以将奴隶折磨到濒死状态;席尔瓦家族因为“生意”性质不同,不但需要折磨囚徒的肉体,往往还需要摧残其意志,所以专门设置了一层水牢用来关押劫掠来的商人。这水牢中的水常年不换,恶臭难当,深度则刚好过膝,囚徒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别说躺下睡觉,即便坐靠在墙壁上打个盹也容易呛水,往往挺不过三天就面临身心的双重崩溃,席尔瓦家族便可以予取予求。

    不过想要单纯的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则需要使用黑牢——这是隔绝了光和声音的牢房,囚徒一旦进入,就无从知晓外部时间的流逝,即使意志坚强的人,也很难挺过三天。

    小席尔瓦就是采用这样的设施来试图瓦解丁远的抵抗意志,而丁远也很快就屈服了,在第五次从黑牢被人拖出来之后,他就像一条死去的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别人怎么嘲笑、刺激,连眼珠都不会转动一下了。从那天开始,他变成了小席尔瓦手下最听话的一条狗,只消小席尔瓦呼哨一声,丁远就会像猛虎一样撕碎挡在面前的任何敌人,连根骨头都不需要。

    不过小席尔瓦误判了一件事情,丁远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甚至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丁远也不是个普通的人。通过某些这个世界的人无法理解的手段,丁远成功规避了长期幽闭带来的精神摧残,他的崩溃、臣服都是装出来的。他静静的观察,用余光和聆听来了解自己所置身的这个新世界,当机会降临的那一天,他毫不犹豫的斩断了锁链逃走了。

    倘若是三年前,一个奴隶逃跑了,小席尔瓦虽然会异常愤怒,但是并不会无限制的搜捕下去。倘若是两年前,如果奴隶逃进了夏朝人的城市,小席尔瓦也只能罢休。但是秦彦演上任后的金石城几乎对席尔瓦庄园全面开放,所以他第一时间通知了在城里的人手缀上丁远,同时马不停蹄的派出了自己的捕奴队前往金石城,这一次,他决定用一些更卑鄙的手段让丁远屈服。

    对于丁远而言,他并没有迫切的报复欲望,他更迫切的需求是想办法安家,开枝散叶。可惜捕奴队总是跟在身后,让他不得安歇,现在甚至能够买通大夏的一方大员来通缉他。所以,他带着怒火和武器回来了,这件事是时候做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