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重启:瀚海涟漪 » 十九 千里运粮(一)

十九 千里运粮(一)

    丁远在好整以暇的享受着自己的退休生活。张茁这边却看不下去了。作为一个在艰苦环境中奋斗出来的老牌冒险家,他能够看到丁远身上的闪光点。

    在遭遇飞来横祸之后,有的人会失去善良的能力,但也有一些人会在挺过灾厄之后更加善良。张茁报复自己所经历的苦难的方式,是以百倍的热情来帮助新人们成长起来。这种热情是如此的高涨,以至于他无法忍受像丁远这样优秀的年轻人虚掷自己的才华,蹉跎岁月。

    眼下秦彦演虽然被驱逐出了金石,但他毕竟是朝廷所任命的官员,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大伙儿如果想要踏踏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那非要收集到足够的证据,扳倒这个狗官不可。从席尔瓦庄园归来后,张茁就一直在忙活这些事情。在沈俊的帮助下,他搜集到了大量的证据,而受了委屈的人们,颇有几个悍勇之徒愿意和他千里迢迢到阳城去告御状。

    两人的宅院离得很近,这些天张茁时不时的就会跑过来和店员聊天。丁远对告御状这件事情并不感冒,他并没有打算要在金石这个小地方待上一辈子,犯不着打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和一个可能再也不会有交集的狗官纠缠到底。对此,经历过一次拒绝的张茁并不意外,但他相信总还有一些办法能够打动这个年轻人。

    这时慢慢的临近了冬季,万物萧条,一旦下雪,道路断绝,所以告御状要到春天才能出发。这几天沈庄主暗中组织大伙儿一起动手,将这狗官在县里的势力清缴了个七七八八。按照这帮子官员的性格,听说自己的人手遭遇了如此狠辣的打击,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有勇气回来的。所以张茁倒也不急于立刻说服丁远,他有一个冬天的时间,尽可以慢慢的磨。

    不过张卓没能说服林远,沈庄主却找到了丁远的门上。秦彦演在跑路之前,就已经将县里的大小仓库祸祸了个精光。而各村庄的仓库中也没有多少种子储备了,今年冬天如果风调雨顺还好。万一有个雪灾旱灾什么的,金石周边的大小村庄立刻就有闹饥荒的风险。所以他组织了一帮人手想要到宛城运粮回来,早做储备。

    但是运粮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成本高,风险大。从宛城到金石,弯弯曲曲,有近千里的路途。如果是走陆路,一来沿途要路过几个城镇,恐怕会被“爱民如子”的官员强行征调走,倘若不进城走野地,那么恐怕到雪化都回不到金石。

    好在出了宛城只需要走个几十里路就能到一处码头。到时候车辆换海船,顺河水进入内海之后,十几天的时间就可以抵达金石东边的渔村,这样不但速度快了不少,也减少了粮食的损耗。所虑者只有一点——内海中大小岛屿星罗棋布,很有些茹毛饮血的生番,如果撞见了,定少不了一番厮杀。

    眼下运粮的人手已经齐备,只是护卫的人手还有些短缺。沈俊自然就想到了曾经有过愉快合作的丁远:此君能单枪匹马突入一方领主的城寨,杀了一圈之后毫发无损的归来,足见其勇武;而丁远直到现在还隔三差五的到八方饭庄打听小席尔瓦究竟是死是活,大有一副非要弄死对方的架势,这也让沈俊更加满意对方的信誉。他可不知道丁远和小席尔瓦之间的私怨竟有如此之深。

    丁远对沈俊的观感也还不错,初见时对方虽然也有些上流人士惯有的臭架子,但是生意谈定之后,只是出人出钱,并不对自己的行动指手画脚,尾款给的也是干脆利落堪称模范甲方。这一次对方来谈的任务,风险比上一个还要小,报酬还算得上丰厚,更可以借机游历一番,所以丁远并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刚好这些天的调查已经证实了史长信的清白,县府当然不会再为难这个解了金石燃眉之急的富老头儿。北上运粮不比南下采猎,需要很多细腻心思,金石城的人们习惯了和天地抗争,同百兽争命,却对城里的套路没多少经验,所以还没歇过来的张茁再一次被沈俊请了出来,真是能者多劳。

    队伍集结当日,张茁看着这许多熟悉面容,心情不由得愉快了许多。操劳三十年,张茁早已将金石当做了自己的第二个家,早些时候秦县令肆意妄为,将好好一座繁荣城镇搅得百业萧条,沈俊等势力固然恨得牙痒痒,可若说最心痛的,却是他这个年近半百的苦老汉。此番北上路途遥远,说不得得冒几场风雪了,可是想到金石终于能脱离人祸,他就觉得心头暖和,像是喝了二两烧刀子。

    沈俊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抠出来几辆驴车给了张茁,虽然拉不了什么重物,好在至少能够帮忙驮运一些行李。

    “走嘞!”嘹亮悠长的嗓音响彻天空,一行人摇摇摆摆的从金石城北出发了,喊号子的正是史长信和他的护卫们,这老汉赶着要回宛城再赶第二批牲口来金石贩卖,丁远就邀请他一起同行,到宛城后还要托史长信出面安排骡马运粮,如此也能多一份报酬。

    张茁听丁远没皮没脸的往史长信身边凑,老叔长大伯短的叫的亲热,微微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请史长信这个宛城人加入队伍能事半功倍,可自己前不久刚连累对方置身险境,如果不是身怀艺业,说不定此时已经是金石郊外的一具凄凉尸体。即使大家在一起解开了误会,他也不好意思再开这个口了。没想到却是丁远这个浓眉大眼的开口邀请,还一副自来熟的热络模样。

    其实史长信这种走江湖的人,看待事情的方法与张茁截然相反,俗话说行船走马三分险,他带着骡队出了宛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面对各种风险的准备。虽然强袭城堡这戏码有些夸张,可是对方既然没伤过自己半根毫毛,还平白请自己看了一出大戏,史长信不觉得有结下什么梁子。而倘若自己竟因为两个铤而走险的烂赌鬼也要怪别人的话,那可太没有道理了。

    他和丁远都是使绳镖的好手,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两人走在队伍前头一边走一边交流着使绳镖的心得。单论技艺来说,史长信稳压丁远一头——两人见面时,史长信那手闪电五连鞭的绝活可谓是惊世骇俗,臻至化境。贾家两兄弟见了史长信这样惊天动地的本领还敢打他的主意,实在不知道该说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利令智昏了。

    如果当日夺门的丁远有史长信一半功力,也不用扑上去和人贴身肉搏了,刷刷两镖过去直接了账就是。其实那天从城堡出来之后,丁远就一直在想,倘若自己的本事再高些,突袭的过程就不至于那么凶险,说不定小席尔瓦也根本不会有逃脱的机会。虽说这年头有些绝活儿是绝不外传的,不过跟着大高手哪怕只是交流些普通技法也能大有进益。

    这年头走远路,文官坐轿,武官骑马,富贵人家有驴车马车,穷人就只有靠自己的两条腿一步步硬捱。张茁这一行人都是钻山林惯了的,寻常一天走个百八十里路也不在话下,可这些拉车的驴子却受不了,一路上走个几里路就要休息,丁远拿了胡萝卜在那驴面前晃悠,那驴开始时还试图探脖子去啃,落空几次后干脆看都不看一眼,呲着大牙吐了他一脸唾沫。另有一个伙伴抄起鞭子往驴屁股上使劲抽打,那驴疼的嗷嗷叫唤,更加不肯前行了。

    史长信连忙拦住他,说道:“驴这牲口,倔得很,它要是不肯走了,什么招也不好使。你看,都秋天了这驴身上也没几两膘,看来平时也是用的狠了,没办法一气走太远,咱们不如就地休息一阵,我看着附近有些苜宿草,割了给它们吃一吃或许能管用。”

    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无论如何不可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村镇投宿了。好在大家都是野外露营的行家里手,这时候趁着残留的一丝天光,从车上卸了布幔下来,众人齐力,一顿饭的功夫就搭起了几顶帐篷。

    帐篷搭好时,张茁正带了几个人拾柴禾回来,丁远也已经挖好了灶,炊烟一起,一天的疲劳也就得到了缓解。有擅长厨艺的,围着灶台在侍弄还算得上丰富的干粮,其他人大多已经各自找软和地方坐下休息了。只有史长信默默地拎着把镰刀在割苜宿。

    丁远见他兴致不高,就走了过去帮忙割草,他手里的军铲虽然变化多端,却并没有镰刀的形制,好在铲子外沿的刃口很锋利,割起来也不算怎么费劲。史长信割草显然是行家里手,头也不抬的只顾往前割,丁远追不上他,干脆拿了个竹筐跟在后面捡,不多时两人就割了慢慢一筐苜宿,足够几头驴子的口粮了。

    两人将那苜宿叉出来些堆在驴子面前,那几头驴子“亢昂亢昂”的叫了几声后,就埋头开吃了。史长信看着驴子吃草,面色稍稍缓瑕,从怀里掏出一杆旱烟来,凑到火堆上点着了,慢吞吞的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