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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千里运粮(二)

    丁远从怀里掏出几片肉脯来,分了些给史长信。这次出行,沈俊给配的口粮不算少,不过自从手头宽裕了之后,丁远在饮食上逐渐娇贵了些,提前采买、制备了许多熏肉、肉干。虽然说这些吃食是他自己花钱买的,可如果当着大伙儿的面吃独食也不是他性格,所以他借着帮忙割草,稍稍远离了人群,这样一来自己吃的心安理得,也能和史长信接着攀交情。

    史长信接了丁远的肉脯闻了闻,只觉得肉香浓郁,入口时也不是普通熏肉那样干硬的口感,一口咬下去居然还有些松软,想必制作起来很是费了些功夫。他毕竟也是个富家翁,在宛城也算得上是吃过见过的,这等肉脯却是从来没有吃过,不由得‘呵’了一声。

    “老伯,我的手艺怎么样啊?”丁远笑着问道,神情中略带着一丝得意。

    “老汉我牙齿最近松动的很,你这肉脯倒是松软,味道也很正。”这就是还不错的意思了。

    “出门在外,没有肉吃怎么行。”丁远张开大嘴,飞快的嚼着嘴里的肉脯。他做这肉脯,花了不少功夫,这时候能够得到别人的赞赏,自然也很是高兴。“老伯,你说如果我干完这趟生意,在宛城开个小店面,专门卖肉脯怎么样?”

    “咱老百姓都是苦哈哈,恐怕没几个人吃得起你的肉脯吧,肉脯又毕竟只能算个零嘴,单靠那几家富户,撑不起来。”史长信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泼点冷水,“阳城里面富人多,也许会有人来捧你的场。”

    丁远挠了挠头,有一些苦恼:“金石卖肉的人太少了,经常买不到肉,往往还不新鲜,为了做这些肉脯,我专门跑到九鼎楼去跟人家买的肉。”这是自然。金石的物价算是比较低一点的,但猪肉也卖到了四十大枚一斤,寻常人家自然是吃不起的。吃的人少了自然养的人也就少了,一头猪往往要好几天才能卖掉,只有那些酒楼常年有鲜肉供应。也就是他脑子灵活,旁人还真想不到去酒楼买食材。

    他这举动确实异于常人,史长信听了也是一时哑然。这年月的人,并不会把口腹之欲看的太重,即使是史长信这样的富家翁,也只是两三天吃顿肉,当然了,随时能吃到肉的土著们是不会明白吃营养膏和培植肉长大的丁远对真肉的痴迷的。好在史长信也是个豁达的人,只当这是丁远的一个癖好,并不以为是什么骄奢淫逸的恶行。

    两人又聊了一阵绳镖和暗器,直到有人喊开饭才回到营火边,又热又浓的汤里还加了些切碎的鼠肉和兔肉——自然是沿途射猎到的。

    吃过晚饭,大伙儿围在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大家都是钻过林海的,那些茹毛饮血的故事,金石的百姓们听了固然有趣,他们却只觉得乏味——谁会对加班感兴趣呢?丁远突袭席尔瓦城堡是个不错的谈资,可惜丁远这个大嘴巴早就把这事儿在八方饭庄里嚷嚷了好几轮,早没什么新鲜感了。终于天色深沉的黑了下来,大伙儿打着哈欠定好了守夜的顺序,钻进帐篷里休息去了。

    这时的大夏朝还算得上国泰民安,虽然各处的藩王们颇有些桀骜,但先帝留下来的托孤大臣们还压得住场面,大家只好相忍为国。这时候野外的危险主要还是来自野兽,尤其深秋后人类的活动逐渐减少,野兽就会逡巡到村庄的边缘。

    后半夜,轮到丁远和一名矮壮汉子守夜。这矮壮汉子名叫吴保群,是金石本地人,因为看冒险队们收获丰厚,就将家里的田亩托付给了兄弟,自己投身这一行也有五六年了,颇攒下了些家财。秦彦演做县令的时候,他气不过县兵们的盘剥刁难,一气之下回家务农,直到打跑了秦彦演这才重操旧业。

    此时夜深,旷野里的风粗暴地掠夺走人体的温度,那矮壮汉子紧了紧身上的皮袍,一边有些眼馋的看着丁远那件厚实的熊皮大衣,说道:“丁大个儿,你这皮子是哪里买的?”

    “你老哥也是猎杀过红毛熊的,怎么就问出了这种话来,咱们想穿一件熊皮还要买的不成?”丁远有些好笑的反问道。“林海里面多的是冷杉,随便搞一些树皮来煮一煮不就可以用来做皮子了?实在不行你用烟熏一熏,总也能等到你回城找人鞣制了。”

    吴保群子本来很有些困意,只是被冷风吹得睡不着罢了。这时候听丁远随口说了两个制备皮毛的法门,顿时都惊了。其实鞣制皮革的法子多了,丁远只是说了比较简单原始的两个,只是这法门终究是个生财之道,没有谁会随随便便告诉别人的。

    夜晚的冷风吹的人很难受,这一带都是平原,众人扎营时将板车上的行李卸了下来堆在一处,勉强能挡挡风,只是又离得篝火远了,身上还是觉得冷。但要是起身来再搭个避风的小棚子又太费事,吴保群将身子放躺下来躲避夜风,反正也就两个时辰的事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这边丁远却是端坐在原地,闭目凝神。小医官南宫望曾教过他一套呼吸吐纳的法门,说是可以帮助人强身健体,百病不侵。丁远以为是什么道法心决之类的高深功夫,很是激动了一阵子,南宫望颇为尴尬的说,这只是一个搬运气血的普通法门,就是练上一百年也不会有什么内力的。不过丁远身体素质远远强过旁人,用小医官的话来说叫做气血充盈,练这种吐纳功夫起效最快。

    丁远这一坐就直接坐到了天亮,吴保群耐不住寒冷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直到吃早饭的时候才冒出来。这一夜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隐约的狼嚎声,丁远闭目养神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敏锐了许多,他几乎能够感觉到有几只动物在不远处的土包上望着这片营地,或许是盯上了那些瘦驴吧,但终究还是退走了。

    接下来的一连数天都算是相安无事,只是一天比一天寒冷,无处投宿时更加辛苦。总算几头驴子在史长信的精心照料下攒下些许肉膘,终于能稍稍走些远路了。

    又走了十几天的路途,队伍终于来到了宛城。宛城是大夏王朝位于南方的一座富饶城市,和吴王的藩国相邻属,先帝去世后,吴王连同其他几位藩王都蠢蠢欲动,不断的招兵买马,只待小皇帝漏出马脚就要提兵勤王。所以这里的入城检查十分严格,运粮队队员们的长短兵器一概不许入城,只好留了几人在城外驿站住下。

    大家约好了晚上在史家碰头后,张茁、史长信几个领头的分头去米行籴(音:狄)米,沿路上也收到了不少向宛城送信的托付,余下的人就分头送信,也算是能挣上一笔外快。丁远则是去寻找医馆去了——之前南宫望曾拜托他打造用的小刀,但仓促间没有合适的铁料。等到丁远终于安顿下来,南宫望已经随师父去宛城了。

    不问不知道,宛城竟有大大小小十三座医馆,从城主府到郊区,覆盖的倒是全面。想要问询是否近期有一老一少两位医者来到宛城,他两个又不是什么名动天下的神医,哪里问的到。无奈,也只有一家家的拜访过去了,只是这宛城也太大了,没有两三天时间恐怕是走不完。

    这时候天色已经偏晚,再有片刻就该到史家集合了。丁远心中思量了一瞬,决定先拜访就近的几家医馆,如果遇到了那是再好不过,运气不好的话就先回史家,晚上看张茁他们籴米的进度如何再做打算。

    他拽开步子,踏踏在街上带起了一阵劲风,引得道旁的摊贩纷纷侧目,好在这高大汉子虽然走的飞快,面色却是从容平和,并不像是要去与人争强斗狠。所以大家也只是新奇的看着他,并没有惊惶。

    眼看不远处就是一家医馆了,丁远脚下更快了三分,却不料从街角转出来一队县兵将这家医馆团团围住,此时医馆内外正有大批求医问药的百姓,有不愿离去的,当场被水火棍打翻在地。顿时间惊叫、哭喊声四起,其他人蜂拥逃窜,附近商贩家家关门闭户,顷刻间街道上就剩个丁远还在傻愣愣的站着。

    便有个县兵的队长走上丁远面前,凶恶的问道:“那汉子,你是做什么的,为甚站在医馆门口?”

    丁远见他来的凶恶,心想:“这宛城的县兵倒是和秦彦演手下的游缴们相差仿佛。”他不愿生事,恭敬的答道:“我受人所托,给一位少年医官送信的,但是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所以正在一家家的寻访。”

    那队长转过头去冲着如狼似虎的县兵们吼了几声:“你们这群贼厮鸟,都看仔细了,别走了南宫仲,那柜上的药是治什么的,你也敢随便拿了往嘴里塞?不要命了!”

    丁远毕竟长得高大,那队长刚开始喝问的时候还没发觉,本打算一边发问一边走近,如果是个没什么依靠的平头百姓,那就锁拿回县狱审问一番,等走到近前来才发现这汉子长得也太高大,简直连天都给遮住了,气势不由得为之一沮:“你快走吧,这家医官的医师治死了太守大人的妾室,正要拿他去问罪呢。”

    丁远见对方没有要留难自己的意思,也巴不得尽快脱身,应了一声就准备离开。偏偏就在这时候,从医馆的后院里已经走出来一位老人,只见这老者身高六尺,一身灰白长袍不染纤尘,头上一顶小帽盖住了稀疏的长发,颌下长髯却是浓密粗壮,根根笔直,更兼白的发亮,颇有些出尘的意味。他手里拿着腰牌,沉声道:“我是太医院太乙大夫南宫仲,谁要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