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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千里运粮(三)

    太医院,专为皇帝宗族及文武百官治疗疾病的机构,分太甲太乙少丙少丁四等大夫:太甲大夫是国之重器,轻易不能离开皇城,重臣生病时,皇室往往派出太甲大夫,一方面是为了给大臣治病,一方面也是为了表示特别的荣宠。

    太乙大夫主要负责为文武百官及地方大员治病保健,有医者仁心的太乙大夫在公差之余,也往往借地方医馆为一方百姓看病开药,是民间能见到的最高等级医师。若是按照官职品阶来算,太乙大夫至少也是个从三品,虽然手中没有什么实权,可是人脉着实广泛,别说一个小小的宛城太守,就是朝廷里的大员也不愿轻易开罪太乙大夫。

    少丙、少丁两等大夫则大多是年轻的医师,每年都会定期被派遣往王朝的各处重镇,为当地官员调理身体,他们与民间接触最多,往往还附带与民间杏林验方、传方的职责,几乎每隔几年就出一个的神医,大多是少丙、少丁等级的医官。

    那县兵队长看到老人家手里的腰牌时,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下意识的大吼了一声:“都给我住手!谁敢怠慢了老神仙!”

    其实不用他说,大伙儿早已经齐齐跪在地上了。开玩笑,太乙大夫那是什么身份,活神仙一样的人,能来宛城给大伙儿治病那是多大的造化,太守是昏了头了,怎么敢派自己来抓太乙大夫!

    老人看这群县兵都安分了下来,也算是舒了一口气,他对那队长说道:“我不曾见过你家太守的什么妾室,只给一位婢女开过一贴调理身体的药。我那药方用药保守,即便不能奏效,也总不至于伤及身体才是,怎么就送了性命?我来问你,那病人是怎么死的,可有发冷或是发热?”

    老太医口气温和,那队长头上却是涔涔的汗水往下流淌,老太医每说一句,他都连连称是,简直狼狈不堪。老太医心忧病人,一连问了几种病症,那队长哪里答得上来,老太医更加心焦,回头喊:“望儿,把我的医箱拿来,咱们再进府里去一趟。”

    南宫望抱着一个硕大药箱也从后院跑了出来,抬头看见医馆里的药材被掀的满地都是,顿时“呀”了一声,心疼不已。听师父说还要再去太守府上,心中不乐意,却也不敢反对。

    丁远大约看出来些门道,想必是南宫望师徒云游到宛城后,并没有亮出来太医院的身份。那太守以为南宫仲是个有些本领游方郎中,就请其为自己的小妾治病。现下那小妾大概是出事了,太守一怒派了县兵出来拿人,这才发现对方竟是个太医。

    丁远这番猜测中了大半,南宫仲虽然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竟是太守的妾室,不过太守求他开的药却是一副堕胎药。

    那县兵队长听到老医师愿意再进太守府治病,真真是如逢大赦,扑在地上给南宫仲磕了三个响头,又连忙跳起来就要带路。丁远只觉得这事情很有些蹊跷,就从旁边闪了出来,冲南宫望叫到:“南宫兄弟,你托付我造的东西已经好了。”

    两人仓促间重逢,南宫望自然是大喜,上前几步接过了丁远从怀里掏出来的一包手术刀,举在半空看了看,只见那刀刃薄如蝉翼,通体光滑平整,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好刀。那布包里还有其他形制各异的刀钳剪镊等器械,大多是按着南宫望的要求锻造,还有几样则是连南宫望都没想到的。

    南宫仲是听南宫望反复提起这个能徒手与熊罴格斗的猛士的,眼下一见到丁远的高大身材就确定了其身份,只是他这时候正焦急的想要去太守府上确认病人的病情,没多少心情闲谈,丁远表示愿意一起前往,他也没多想就应允了。

    一行人匆匆忙忙来到太守府,那队长被南宫仲的身份吓昏了头,竟没想到要先找个机灵的人跑到前面去传个话,就这样一路直接来到了太守府门口。太守听说有太乙大夫求见,又惊又喜,连忙出来迎接,却没想到正是白日里的那位游方郎中。

    太守毕竟有着一颗在官场厮混多年的玲珑心窍,他不动声色的沉下一口气,满面堆欢的迎了上来,道:“哎呀,原来是老神医您是太医啊,我真是老眼昏花,错把您当做了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方才芸娘喝了您的药,腹痛了好一阵子,我错以为是药有问题,竟然派了几个下人去为难您,真是死罪,死罪呀!”

    官差们如狼似虎的掀了医馆,南宫仲本来心中有些问罪的意思,但他毕竟医者仁心,这时候听说病人腹痛难忍,虽然脸上还带着不高兴的神色,却已经将心思放在了病人上,连忙要太守带着自己去看看病人现在的状况。

    太守面皮微动,转头带着南宫仲进了正堂,手下人如走马灯一样的呈上来香茶、水果以及各色糕点,却决口不提医治病人的事情。

    南宫仲再三催促,太守终于仰天长叹一声,眼角闪出星星水光:“唉,可怜啊,可怜芸娘她,她已经去了。”

    南宫仲大惊失色,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沉重的座椅被他这一起身推得嘎吱作响。“什么,真的死了?怎么会?”

    可怜这位老太医行医五十年间不知经历过多少困顿与凶险,可哪一次也没有这一次的失态。他连忙问道:“病人是怎么去的?是服下药剂后立刻去的,还是……?”

    太守摇摇头,语气沉痛的说道:“芸娘服下药后,立刻就腹痛了起来,我那时以为是药剂有问题,立刻就派了陈武他们去找您;可是大概过了盏茶时间,药剂生效后,芸娘也就不再疼了,只是有些疲惫。我着人给她做了燕窝参汤来调理身体,就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好生休息了。可是就在您上门之前,芸娘的婢女跑来告诉我说,人已经去了。”

    南宫仲、南宫望听了太守的描述,同时陷入了沉思。当时在太守府内,南宫仲开方,南宫望配药,他们对于芸娘的身体状况可谓一清二楚,芸娘在服药前是有些轻微的营养不良,而且已经怀胎五月,这时再强行用药,会对身体元气大有损伤。可是无论如何,应该也到不了伤及性命的程度啊!

    他们当然不可能想明白,此事毕竟与药石无关,他们两个又不是锦衣卫,怎么可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芸娘的死因。南宫仲心中想要开口请求看一看死者,但那毕竟是太守家中女眷,人家不追究自己行医有失已经是走运了,再提这样的要求未免过分。

    三人在太守府中又盘桓了一阵,终于还是告辞离开。回医馆的路上,南宫仲犹自耿耿于怀,他一生严谨,眼下有人吃了自己的药,却死的不明不白,简直感觉有只小耗子在心口疯狂抓挠一样难受。

    回到医馆后天色已经见黑,丁远需得去与同伴们汇合。本来他乡遇旧友是件喜事,偏偏遇上这一桩医案,两人也没了什么聚首的兴致,原本南宫师徒计划在宛城行医几个月,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情,师徒二人都想早日回去阳城了。

    抛下南宫师徒这里不提,丁远担心回的迟了,三步并做两步回到了史家,有仆人领着他七拐八拐穿过几条胡同,来到一处民宅,果然大家都已经各自办完了事情,院子里堆了高高的一堆粮食,大伙儿正摆龙门阵呢。

    张茁等人在城里采买粮食、种子很是顺利——米行固然会对籴米的客商狮子大开口,可这时候毕竟距离秋收不久,城里有的是心疼粮价太贱没舍得粜米的农民,张茁等人和米行谈不拢,在周围稍稍转悠就找到了几家粜米的农民,完成了大半的买粮任务不说,运粮队买粮的价格比米行低了五成,农户卖粮的收入比米行高了五倍,皆大欢喜。

    “当时我问那个老伯粮食怎么卖,他支支吾吾的怕要高了,让我出价。我寻思着咱们金石的米价也只有700大枚一石,宛城周边沃野千里,粮价只有更低才对,狠狠心给了个500大枚的出价,你们猜怎么着?”张茁坐在人群中间,高举着酒杯,嗓门嘹亮的说着,“他娘的,我伸出五根指头一比划,那老汉竟以为我说的是50大枚一石,说我这心比米行的还黑,当时就跟我吵了起来。我当时就不乐意了,说就算500大枚的价低了,你大可以不卖我,怎么我就抢你的了。

    “我话没说完,那老汉手里的拐棍就掉地上了。”张茁站起身来,模仿着那卖粮老汉的佝偻身影,只是手里拿着的刀鞘无论如何都不像是穷苦老汉的拐棍,他装出一副震惊的神色,将刀鞘“啪嗒”一声丢在地上,仰着脸,瞪着眼,咧着口学农户的口音,“撒?!你嗦撒?!不似五十文,似五百文一石?!你可不敢诓人,俺这里的粮你可都要?!”

    张茁又直起腰来,快活的换回了自己的声调:“我当时就乐了,说你老哥也不听听清楚就冲我发脾气,我们是金石来的运粮队,要买上一千石粮,还要买种子,你若有的话就只管卖给我,都是照这个价。

    “那老汉乐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他那一车粮食也不过十几石,塞牙缝似的,这下城里的散户们都找上来粜米了,史家哥哥啊,亏得是你家管事的机灵,提前给安排了个民宅用来收粮食,要是直接送府上来,这城里的米行老板可都得恨上你了。”

    史长信呵呵一笑:“不打紧,不打紧,这些米行平时运粮什么的少不了我骡马行的帮衬,你们只是收了些散粮,又是自己吃用,不妨事的。只是史忠一辈子谨慎惯了,这才多了一道折腾。”

    是夜,众人欢饮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