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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两兄弟

    范叔与范仲分别执长短棍,仿长枪敌单刀的演武,谁知试探之后交手不到一合,长棍就被范仲一击两段。范叔心中叫苦,手上却不敢怠慢,连忙将剩下的半截断棍掷向对方面门,趁其闪避的机会,拔腿就跑——他听范仲说过,内力小成的人,虽然爆发力和敏捷度要比普通人强出一些,但在长途奔袭上面并没有太大的提升,眼下虽然兵器被毁,可也没有束手待毙的道理,不如借着开阔场地先周旋一二。

    范仲刚用以短棍打断范叔的长棍,一来是全力催动内力的效果;二来演武用的军械很是粗糙,那长棍直则直了,却丝毫没有韧性,真换上军中精良的长枪就未必能再取得这样的效果。范仲刚刚一招使老,眼见那断棍带着一股恶风向自己面门砸来,已经来不及格挡,连忙顺着大力劈斩的势头匍匐在地,这才堪堪避过。在起身时,范叔已经跑出七八步了。

    范仲见弟弟变招迅速,颇有些败而不乱的名家风采,脸色稍霁,叫了声“好”,手下却不容情,迈步追了上去。范叔奔到兵器架旁,耳听得后面范仲已经赶到,来不及挑拣,从上面抓了一支流星锤就向身后抡去,险险逼开了范仲,那流星锤却从身前绕了回来,正在自家脑门上来了一下。

    范叔老脸一红,扯过流星锤在头顶旋转如飞。流星锤在软兵器中算得上是容易学的,只要有些过人力气就能把锤头轮转如飞,只要锤头还没打出去,就能至少吓唬人一阵子。

    大夏朝军中使用流星锤的大多是精锐斥候,这种武器携带方便,威力巨大,舞动起来方圆一丈内无人敢靠近。不过演武时肯定不能用真家伙,只是用了个一两重的小锤头,外面层层叠叠缝了棉花和布块用做缓冲,否则刚才范叔那着头一下已经把自己给撂倒了。

    范仲并不敢贸然欺近,只是站在流星锤的攻击范围外不断试图用手中的短棍去勾拿,只是他手中毕竟用的是短棍而不是手戟、短戈一类武器,几次挂上了锤头后的链子,都被轻易滑脱了。

    如果是换了个用流星锤的名家,如史长信,断然不会这样傻乎乎的一直抡着流星锤转圈,必然要借助手脚头颈等关节不断变幻锤头的轨迹,彼时锤头时而正抡时而反抡,刚被收回就可能以更快的速度刺出,对手连招架都顾不得,哪里还有胆子这样优哉游哉的拿着短兵器试探?不过即便范叔只会傻乎乎的抡大圆,那也已经逼的范仲难以得手了。

    两人僵持了好一阵子,范仲发起几次试图性的进攻,却没有成功过一次,最危险的一次那锤头奔太阳穴就砸了过来,亏得他变招迅速才免于当场落败。而范叔这边,也不敢主动进攻——一旦出手落空,锤头速度必然减慢,到时候范仲乘隙而入自己可就被一招制敌了。

    两人又僵持一阵,范仲发现那锤头转速逐渐变慢,知道弟弟力气已尽,这时候即使胜了他也不光彩,于是叫停了演武,权作平手,两人丢了武器到一旁歇息了。

    这时候围观的亲卫们这才围上前来,一个个啧啧称奇,眼光在那流星锤上闪动。范仲看了心中有气,冲他们嚷道:“怎么,以为拿个流星锤就能打赢老子了?老子今天拿的要是长枪,你看这流星锤还能有什么卵用!”

    这就是强词夺理了,长枪是战场上正面杀敌的主力武器,密集阵型中无坚不摧;流星锤的用途却是小规模战斗,甚至一些民间的镖师也会用流星锤防身,是一种特战兵器。范仲固然在兵器上吃了大亏,可要拿长枪来和流星锤比较,就有些难以服众了,只是他的武力实在高出大伙儿太多,亲卫们见他发怒,也没人敢开口反驳。

    轰散了围观的亲卫们,范仲这才仔细询问了范叔等人突袭失败的具体情形。范叔知道自己这位二哥颇有些痴气,听说训练有素的虎卫们居然在结阵攻击的情况下被打败,自然心痒难耐。只是这件事情一来自己落荒而逃很不光彩,二来他披星戴月前来报讯,累的浑身大汗不说,报告完后还被拉来狠狠操练了一番,心中也颇有些不满。大夏朝讲究长幼有序,可也没到“咧兄一眼杖打八十”的地步,所以他并不肯对二哥讲述实情,还是按照当时对世子的那套说辞又讲了一遍。

    范仲又翻来覆去的细细追问了几遍,他全部心思都放在武艺上,这时候情绪急躁起来简直如同审问犯人一般。范叔心中恼怒,瞪了他一眼道:“此事机密,不要再问了。”径自起身离开打谷场,他不想打搅世子处理公务,找同僚讨来了纸笔后,在马厩里找了堆较平整的草垛,记录下了昨天被擒的同僚姓名。

    这失手被擒的数十人里,多的是范叔出生入死的同伴,他们作为潜伏在城中的死士,时常面临凶险情形,早已经结下了深厚的袍泽情谊,这时候每写下一个名字,就仿佛看到对方的脸庞一样,眼泪簌簌的直往下落,把一张宣纸打的斑斑点点。

    写到最后时,范仲跟了进来,很是不满的说道:“你们虎卫做事也太马虎,去杀人连头盔都不带,否则哪里能被人家几包石灰粉就给放倒?”

    范叔怒气勃发,挥起拳头打在自己二哥的胸膛上,这一拳来的毫无征兆,范仲来不及运气就被打的一个屁股敦坐在了地上。范叔低吼道:“你武艺比我高那么多,又学会了内功,怎么被我一拳打翻了!”说罢,骑上一匹马径自回宛城去了。

    他这一拳正中剑突,范仲内力修为毕竟不高,猝然受击时与常人无异,被这一下打的气血翻腾,好半天喘不过气来。

    …

    当天傍晚,忙完了各项政务的世子吩咐左右去招呼范叔共进晚宴,这才被神色扭捏的范仲告知自己已经把三弟给气走了。世子大惊之下连忙追问事情缘由,范仲不敢隐瞒,将自己先带范叔比武,后又复盘昨天战况的情形说了,其他在场的亲卫也都佐证了范仲的说法。

    世子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挥退了范仲之外的其他亲卫,这才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范仲啊,你可知道自己这次哪里做错了?”

    范仲低头看着脚尖,一张黑脸涨的简直要透出红来:“属下不该过度逼迫舍弟,该放他休息一阵子的。”

    世子叹了口气,道:“你弟弟为了吴国,深入死地,每天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如果说是因为得不到休息才一气之下回了宛城,那可太小看他了。你这次一共做错了三件事:第一,你和他演武时为什么不用一样的兵器?你自恃本领高强,谁也不放在眼里,可你有没有想过,以短刀破长枪,你固然是赢得痛快,对范叔来说却何异于羞辱?

    “第二,宛城一战,损失了九名虎卫。我固然痛彻心扉,难道亲手带着他们的范叔心里的难过会比我少一分一毫么?你缠着范叔复盘战况,对他来说何异于往伤口上撒盐?

    “第三,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虎卫的不是。他们这些人是我父王挑选出来的最忠诚的士,彼此之间的情谊比亲兄弟还要深厚,你指摘虎卫做事马虎,岂不是连死去的人一起骂了?范叔他如何还能忍你?

    “第四,你……”

    “世子,世子,您刚刚说了我一共做错了三件事,这怎么还有第四?”范仲正打瞌睡,耳朵里听到还有“第四”,猛然抬起头来。

    “啪”,世子抡圆了折扇打在范仲的脑袋上,恨铁不成钢的说:“第四……,你啊,你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吧!罚你这三天只准吃蘸盐白煮肉!”

    “啊,世子不要啊,世子你饶了我吧!世子你还是罚我军棍吧!”范仲终于爆发出了惊人的惨叫,“白水煮肉,那真的不好吃啊!”

    “你这厮,油盐不进,我看就是肚子里的油盐太多了,正该吃两天清淡的通通肠胃!”世子看到范仲慌了神,心中的燥郁之气终于稍减。

    吴王世子并不是个多么讲究排场的人,隐居在这村落里,只带了一名童仆和一个小妾,自然没有什么专门的人整治饭食,好在各种食材到底还是会定期送来,那童仆人也伶俐,颇会烧几样饭菜,总还能应付一时。

    乡野山村没什么精致的筵席,只是打扫干净了院落,摆上几个小方桌,大伙儿搬个杌子围坐在一起也另有一番意趣。今天恰好是十五,开酒戒,世子吩咐自己的小妾给每个亲卫打了一角酒,人人都喜笑颜开,只有范仲坐在世子对面愁眉不展,面前果真只摆了一碗白水煮肉,一碗米饭和一盏青盐。

    范仲几次想要开口向世子讨饶,但那小童仆每次都抢在他开口前举起手指头摇一摇,用脆生生的嗓音一字一顿的说:“食不言。”众亲卫不由得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