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归来
依样画葫芦唤醒了剩下的船员后，这群海妖也就走到了末路。它们念诵的咒语似乎失去了令人窒息的能力，大家举着火把一步一步的靠近了船首，最外围的海妖明显开始有不安的骚动，于是周围弥漫的水汽更加稀薄了。
走到近前时，大伙儿看的分明——那只被簇拥在正中间的黄鳍祭祀，胸口被丁远的木桨砸的瘪了下去，体内的蓝血流了一地。身处在最内层的海妖们正在痴狂的伸出细长的舌头舔舐甲板上的幽蓝血迹，外围的海妖们则将两条软腿跪在地上，鱼唇般的口器翕张着念诵诡异的咒语，每一只念诵咒语的海妖都在逐渐变得干瘪，于此对应的，它们身前的内圈海妖的身体则变得粗壮，有一些海妖头上甚至长出了淡白的鱼鳍，也许它们是在催生新的祭祀。
眼前的这一幕虽然非常邪异，但是刚刚摆脱了幻觉的船员们毫不畏惧，水手们手挽手走到海妖的面前，用火把将它们点燃，这一次，火把将外围这些干瘪的海妖像枯草一样点燃了，它们再也无法维持咒语，柔韧的四肢在火焰中狂乱的挥舞着，似乎是因为疼痛，也似乎是什么诡异的仪式。
内圈的海妖在开始的时候似乎没有受到火焰的影响，仍旧匍匐在地板上舔舐蓝血，但随着外围的海妖被火焰吞噬，它们那肥硕的身体像油脂一样被点燃，嘭地冒起冲天火光，滚滚热浪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心疼自己船只的郑远松连连大叫着要水手打水灭火，但是那水浇在海妖组成的火堆上时，就好像泼在了一个幻象上——水直接穿过了火焰，泼在地上；而火焰仍以原有的姿态升腾起舞着。丁远靠近一侧船舷用手摸了摸，他发现自己的脸被火光烤的发烫，可处在差不多位置的船舷摸上去却和这冬天的海水一样冰冷。
那火焰想必不只是烧在物质世界吧，丁远想。
随着最后一只海妖的身上也爬满了火焰，它们再也不能淡定的趴在地上，而是原地奋力往上直跳，那沉重的身体砸在甲板上发出“嘣嘣”的声音，同时它们终于发出了人耳能听到的咕噜声：
（以下内容为海妖语）
“Mrgllllglrrmgl!”（我要杀了你！）
“Nk”（不！）
“Mlwmlwa”（妈妈啊！）
丁远不知道人体着火是什么样子的，但眼下的这群海妖似乎表现的太耐烧了一些——火焰蔓延过了他们的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这些海妖翻翻滚滚挣扎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渐渐伏倒不动，而在海妖们不再动弹后，火焰持续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才渐渐熄灭，它们没有留下任何残骸，只有一些散落的武器和黏液围绕在那只黄鳍海妖周围。
有恢复的比较快的水手拿来了清水和拖把试图清洁甲板，那黏液似乎有生命一样的躲避着泼过来的清水，而拖把刷上去时又好像在对付一大滩胶水，难以发力。
有经验丰富的老水手打来了海水，这一次甲板上的粘液终于不再躲避和抗拒，而是随着海水一同被冲刷回了大海之中。
看来刚才烧毁的躯干未必是他们的本体，这些粘液很有可能才是他们最原始的模样。丁远的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但他很快就甩甩头，将这荒谬的想法抛到脑后了。
经过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船上的人个个惊魂未定，他们遭遇的事件实在太过离奇，火焰忽而失去了作用，忽而又如传说中那样有着犀利的破魔效果。海妖踏浪而来，又在大火中起舞，一切都恍如梦境。大家交头接耳猜测者海妖们离开深海的原因。有人说海妖们是追随过路龙王而来，大家这次收获了不少的七色粉，所以引得这些海妖起了贪婪的心思。但这个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船长郑远松的住所就位于船首，他将自己的那份七色粉通通放在了那里。而在刚才的遭遇战中，这些海妖根本都没有试图进入船长室。他们的表现更像是试图生擒船上的众人。
在海商之间一直有这么一个传说，每年海妖都会从生番之中选取一批强壮的人类带走，将他们转换成海妖，以壮大自己的族群。这个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生番们都以海妖为图腾，部落中的酋长，祭祀等高级人员也会在头顶戴上鱼鳍帽，以显示其地位。海商们常年在近海活动，少不了与生番厮杀，几乎都见过带着鱼鳍帽的生番头颅。个别性情比较凶悍的船长，还会将这些头颅连同帽子一起钉在桅杆上，用来威慑附近的生番。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虽然细节上各有一些出入，但丁远大致上听明白了，自己刚刚所遭遇的这一批是海妖：海妖的前身也是普通人类，他们由于身心都受到了海怪的深度侵蚀，从而变得半人半鱼。一些比较强大的个体会在这个过程中得到某种超自然力量，譬如声波攻击，譬如在周围召唤浓密的水雾以窒息敌人——是的，双方交战时，那股浓密水气所带来的窒息感并不是假的，如果他们没能快速的使用火把瓦解掉海怪的法术，那就真的会在窒息中死去。
丁远大着胆子走进那只黄鳍海妖，仔细观察。看来海妖们刚才是在试图举行一种起死回生的仪式。这只黄鳍海妖被砸塌了的胸腔，这个时候已经又饱满的鼓了起来。当水手们用海水冲刷粘液时，它的手脚似乎有一些微微的颤动。有胆子大的水手拿来了短刀将这只黄鳍海妖解剖开来——在水手中有这么一种说法，如果一艘船能够使用海妖做成的风帆，那么将在接下来的所有旅途中，都受到水流和海风的庇护。
丁远对此不予置评，他只是仔细的盯着水手每一处下刀的动作。海妖的血是蓝色的，肉却成一种奇异的淡红色。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身为人类的痕迹。倒像是某种大型海鱼的肉。而更加神奇的是，直到这名水手将海妖完全解剖完毕。丁远都没有在它的身体中看到一块骨头。也许海妖并不依靠骨骼来支撑身体。它们的体内有一种半透明的，类似于关节的结构，吸饱了水分后又硬又韧，用火烤干后则是脆脆的。也许这就是它们的骨头吧。
或许传说真的有道理。挂上海妖做成的风帆后，海船一路上都是顺风顺水。只花了三天时间就来到了金石郊外的渔村。双脚重新踏上地面的时候，有许多运粮队的队员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竟然当场哭了起来。
他们的这一次运粮行动，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波折，几度险些丧生。好在大家齐心协力下，终于一关一关的闯了过来。渔村里有沈俊安排的人接应，早就动员起村民们往下搬卸粮食，另有人带了吃食和酒水就地款待筋疲力尽的队员们。这一回运来的粮食，并不需要运到城里去，司农和乡老们发动民众，在渔村中修了一个硕大的谷仓。一来秦彦演的事情还没有了结，所以并不能将粮食直接运到金石的常平仓中；二来这批粮食是大家自己筹钱买的，运到官仓中也确实没有道理。
当晚，沈俊在八方饭庄举办了盛大的酒席宴请这次运粮归来的人们。席间，他问起为什么张茁没有一起返回，就有口齿伶俐的把运粮队在宛城先后两次遇敌的事情讲了。沈俊听说张茁带着伤员们就地养伤，叹道：“哎呀，张老哥义薄云天，只是这宛城眼下龙蛇混杂，他带着伤员在那里怕是危险的很。”
然而眼下金石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也实在没办法再派人去宛城接应张茁了。
走到近前时，大伙儿看的分明——那只被簇拥在正中间的黄鳍祭祀，胸口被丁远的木桨砸的瘪了下去，体内的蓝血流了一地。身处在最内层的海妖们正在痴狂的伸出细长的舌头舔舐甲板上的幽蓝血迹，外围的海妖们则将两条软腿跪在地上，鱼唇般的口器翕张着念诵诡异的咒语，每一只念诵咒语的海妖都在逐渐变得干瘪，于此对应的，它们身前的内圈海妖的身体则变得粗壮，有一些海妖头上甚至长出了淡白的鱼鳍，也许它们是在催生新的祭祀。
眼前的这一幕虽然非常邪异，但是刚刚摆脱了幻觉的船员们毫不畏惧，水手们手挽手走到海妖的面前，用火把将它们点燃，这一次，火把将外围这些干瘪的海妖像枯草一样点燃了，它们再也无法维持咒语，柔韧的四肢在火焰中狂乱的挥舞着，似乎是因为疼痛，也似乎是什么诡异的仪式。
内圈的海妖在开始的时候似乎没有受到火焰的影响，仍旧匍匐在地板上舔舐蓝血，但随着外围的海妖被火焰吞噬，它们那肥硕的身体像油脂一样被点燃，嘭地冒起冲天火光，滚滚热浪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心疼自己船只的郑远松连连大叫着要水手打水灭火，但是那水浇在海妖组成的火堆上时，就好像泼在了一个幻象上——水直接穿过了火焰，泼在地上；而火焰仍以原有的姿态升腾起舞着。丁远靠近一侧船舷用手摸了摸，他发现自己的脸被火光烤的发烫，可处在差不多位置的船舷摸上去却和这冬天的海水一样冰冷。
那火焰想必不只是烧在物质世界吧，丁远想。
随着最后一只海妖的身上也爬满了火焰，它们再也不能淡定的趴在地上，而是原地奋力往上直跳，那沉重的身体砸在甲板上发出“嘣嘣”的声音，同时它们终于发出了人耳能听到的咕噜声：
（以下内容为海妖语）
“Mrgllllglrrmgl!”（我要杀了你！）
“Nk”（不！）
“Mlwmlwa”（妈妈啊！）
丁远不知道人体着火是什么样子的，但眼下的这群海妖似乎表现的太耐烧了一些——火焰蔓延过了他们的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这些海妖翻翻滚滚挣扎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渐渐伏倒不动，而在海妖们不再动弹后，火焰持续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才渐渐熄灭，它们没有留下任何残骸，只有一些散落的武器和黏液围绕在那只黄鳍海妖周围。
有恢复的比较快的水手拿来了清水和拖把试图清洁甲板，那黏液似乎有生命一样的躲避着泼过来的清水，而拖把刷上去时又好像在对付一大滩胶水，难以发力。
有经验丰富的老水手打来了海水，这一次甲板上的粘液终于不再躲避和抗拒，而是随着海水一同被冲刷回了大海之中。
看来刚才烧毁的躯干未必是他们的本体，这些粘液很有可能才是他们最原始的模样。丁远的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但他很快就甩甩头，将这荒谬的想法抛到脑后了。
经过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船上的人个个惊魂未定，他们遭遇的事件实在太过离奇，火焰忽而失去了作用，忽而又如传说中那样有着犀利的破魔效果。海妖踏浪而来，又在大火中起舞，一切都恍如梦境。大家交头接耳猜测者海妖们离开深海的原因。有人说海妖们是追随过路龙王而来，大家这次收获了不少的七色粉，所以引得这些海妖起了贪婪的心思。但这个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船长郑远松的住所就位于船首，他将自己的那份七色粉通通放在了那里。而在刚才的遭遇战中，这些海妖根本都没有试图进入船长室。他们的表现更像是试图生擒船上的众人。
在海商之间一直有这么一个传说，每年海妖都会从生番之中选取一批强壮的人类带走，将他们转换成海妖，以壮大自己的族群。这个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生番们都以海妖为图腾，部落中的酋长，祭祀等高级人员也会在头顶戴上鱼鳍帽，以显示其地位。海商们常年在近海活动，少不了与生番厮杀，几乎都见过带着鱼鳍帽的生番头颅。个别性情比较凶悍的船长，还会将这些头颅连同帽子一起钉在桅杆上，用来威慑附近的生番。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虽然细节上各有一些出入，但丁远大致上听明白了，自己刚刚所遭遇的这一批是海妖：海妖的前身也是普通人类，他们由于身心都受到了海怪的深度侵蚀，从而变得半人半鱼。一些比较强大的个体会在这个过程中得到某种超自然力量，譬如声波攻击，譬如在周围召唤浓密的水雾以窒息敌人——是的，双方交战时，那股浓密水气所带来的窒息感并不是假的，如果他们没能快速的使用火把瓦解掉海怪的法术，那就真的会在窒息中死去。
丁远大着胆子走进那只黄鳍海妖，仔细观察。看来海妖们刚才是在试图举行一种起死回生的仪式。这只黄鳍海妖被砸塌了的胸腔，这个时候已经又饱满的鼓了起来。当水手们用海水冲刷粘液时，它的手脚似乎有一些微微的颤动。有胆子大的水手拿来了短刀将这只黄鳍海妖解剖开来——在水手中有这么一种说法，如果一艘船能够使用海妖做成的风帆，那么将在接下来的所有旅途中，都受到水流和海风的庇护。
丁远对此不予置评，他只是仔细的盯着水手每一处下刀的动作。海妖的血是蓝色的，肉却成一种奇异的淡红色。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身为人类的痕迹。倒像是某种大型海鱼的肉。而更加神奇的是，直到这名水手将海妖完全解剖完毕。丁远都没有在它的身体中看到一块骨头。也许海妖并不依靠骨骼来支撑身体。它们的体内有一种半透明的，类似于关节的结构，吸饱了水分后又硬又韧，用火烤干后则是脆脆的。也许这就是它们的骨头吧。
或许传说真的有道理。挂上海妖做成的风帆后，海船一路上都是顺风顺水。只花了三天时间就来到了金石郊外的渔村。双脚重新踏上地面的时候，有许多运粮队的队员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竟然当场哭了起来。
他们的这一次运粮行动，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波折，几度险些丧生。好在大家齐心协力下，终于一关一关的闯了过来。渔村里有沈俊安排的人接应，早就动员起村民们往下搬卸粮食，另有人带了吃食和酒水就地款待筋疲力尽的队员们。这一回运来的粮食，并不需要运到城里去，司农和乡老们发动民众，在渔村中修了一个硕大的谷仓。一来秦彦演的事情还没有了结，所以并不能将粮食直接运到金石的常平仓中；二来这批粮食是大家自己筹钱买的，运到官仓中也确实没有道理。
当晚，沈俊在八方饭庄举办了盛大的酒席宴请这次运粮归来的人们。席间，他问起为什么张茁没有一起返回，就有口齿伶俐的把运粮队在宛城先后两次遇敌的事情讲了。沈俊听说张茁带着伤员们就地养伤，叹道：“哎呀，张老哥义薄云天，只是这宛城眼下龙蛇混杂，他带着伤员在那里怕是危险的很。”
然而眼下金石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也实在没办法再派人去宛城接应张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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