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远足的人，管不着脚下蚂蚁的死活
“要不然，还是知会汤郡守一声吧，或者姚郡丞也行，云中郡的吏治本就归他们管的。”韦庭盛答不上李辰的问题，嗫嚅片刻，只好把这事甩给汤时晋。
李辰掂量掂量，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绝不仅仅是丢了几个孩子。算了，还是先让汤时晋查查吧，若他查出来了什么，也就不用自己费心了。自己只身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少掺和这些烂事。
“行，刘将军，你写信给汤郡守吧，让他好好查查这事。”
“是，殿下，我现在就回营写信。”
姜云拿了李辰给的一百钱，去了云中县的集市上给弟弟买药，这会儿还没回来。伍迁习惯了姜云每日主动地打扫营帐，今天姜云不在，伍迁竟没想起自己应该把帐内清洁收拾了。
李辰坐下来，看着案几上的竹简有些凌乱，显然没被重新整理过，于是带着责怪的语气对伍迁说道：“姜云没来的时候，这些活儿不都是你在做吗？习惯有人帮你干活儿了，自己就安心躺着偷懒是吧？”
“是我的错，殿下，我现在就收拾。”伍迁连忙认错，忙不迭地开始整理案几。
李辰皱皱眉头，军营的生活别提有多单调乏味了，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昨日的事情，还是长安城的灯红酒绿合自己的胃口。赵墨苏走后，用以调味的打打闹闹没有了，就剩下一个总是唯唯诺诺的婢女，太无趣了。
不知母后的伤势如何了，这个赵峪，下手可真狠。听说父皇的后宫添了一位新人，叫云偌素，本来是卫夫人身边的一个普通宫女。父皇越来越喜欢五弟弟李蛟了，往日里一向默默无闻的卫夫人此时圣眷愈浓。
李辰一直清楚地记着，他临走时，李坚对他说过的原话：朕派你去云中郡，是为历练，不是流放。勿学公子扶苏。
勿学公子扶苏。
在后世人的眼里，秦始皇帝赵政磅礴强势的身后，是怯弱不争气的长子扶苏，仅凭一纸诏书，扶苏便引颈受戮。
愚忠啊，愚孝啊！
来云中郡之前，李辰看待公子扶苏，只认为他是软弱仁厚，愚忠愚孝，轻信一道要赐死自己的诏书，摆出“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的儒家迂腐之谈，蒙恬劝都劝不住。那时候的李辰想着，如果自己是当时的公子扶苏，定会联合蒙恬，坚持请求面见始皇帝，再不济，率领三十万大军，发兵咸阳，绝不做屈死鬼。
来云中郡快两个月了，李辰曾经炽热的心慢慢冷却下来，他和远在长安深宫中的父皇渐行渐远。从舅父王隆世来的书信来看，父皇开始喜欢五弟弟李蛟，常常与他谈论《商君》，其母卫圆圆也重拾圣宠。今日的自己，一个被派遣到云中郡任边郡屯兵监军的太子，真像极了当年被外放至上郡的公子扶苏。秦始皇帝格外宠爱少子胡亥，对长子扶苏多有不满，想必扶苏那时的心境也如同自己当下这般颓丧低落吧！
假若明日，长安突然来了一纸诏书，说太子李辰为人子不孝，当赐死，自己该当如何？难道是和韦庭盛与刘锋映联手，率领云中边郡屯兵攻入长安，质问至高无上的父皇？李辰想想就觉得可笑，笑着笑着，不经意间，眼眶里早已是一片湿润。
看别人上山下山地挑水，只觉得轻松，等到了自己动手干活，才知这举手投足间埋藏了多少不可言说的劳累。
伍迁埋着头，卖力地整理李辰的案几，好不容易收拾完了，抬头一看，太子殿下怎么伤心得落泪了？
“殿下，我以后一定会很勤快地收拾打扫的，你别难过了。”伍迁快哭了，满眼心疼地安慰李辰。
“以后再让我发现你偷懒，我饶不了你。”李辰缓过神，竭力不让伍迁看出自己的窘态。
“是，殿下。”
梁初炽亲自撰写的蜀郡战报已送往长安，向皇帝汇报了这次平叛的最终结果。
庞牧在溃逃路上被其车夫毒杀，车夫将庞牧首级送到了梁初炽的案前，梁初炽承诺了他钱财上的赏赐。四驸马孙立斛壮烈殉国，与袁峻纬同归于尽，孙驸马的尸首已被找到，送至御前。蜀郡郡尉岑辞杭冲锋陷阵，英勇抗敌，立下了赫赫战功，请求皇帝能够宽恕其往日的罪责。
皇帝李坚下诏，那个立了功的车夫赏赐黄金千镒，特准驸马孙立斛葬入皇陵，对蜀郡郡尉岑辞杭既往不咎。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一群刁民，竟妄想颠覆朝政，难道不是痴人说梦吗？飞蛾扑火，除了化为灰烬，从来就没有别的结果。
眼下，就只有羌国这一桩大事了。
褚习霖是凭借实打实的军功当上大将军的，再从大将军升到太尉，他也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了，将入侵中原的蛮夷小国赶出去，应该不难。
李坚写了一封勉励褚习霖的书信，免得他因为临走时受了冷落，影响了抗敌的心态。
“史珅，让乐府马上安排几支歌舞，朕心情大好，赏些舞正好助助兴。”写完信，趁着大好的心情，李坚命乐府献舞，为自己助兴。
“是，陛下，奴才马上去通知乐府。”
宁安公主李璎听说了丈夫孙立斛战死沙场的消息，心态崩溃，伤心欲绝，在屋子里又哭又闹。
李璎的贴身侍女乐箐禀告道：“四公主，皇后娘娘来了。”
“母后……”李璎扑倒在王晗霜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为什么孙立斛要死在战场上啊？我们成婚才三年，连个孩子都没有。父皇就不该派他去打仗，有那个姓梁的就够了啊，为什么非要让他去送死了呢？”
王晗霜泪水涟涟，安慰道：“璎儿，不怕，父皇和母后再为你选一个好男儿，你改嫁，不碍事的。”
“我不，我不改嫁。父皇呢？我要见他，我要问他，为什么要让孙立斛去送死。”
“璎儿，你冷静点儿，你父皇知道蜀郡叛乱已经平了后，很高兴，这会儿让乐府的歌姬舞姬在宣室殿唱歌跳舞呢。”
“什么？孙立斛是我的丈夫，也是他的四女婿。他就一点儿也不伤心吗？还有心情看歌舞，不，我要去找他。”李璎使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王晗霜，拼命向宣室殿跑去。
“四公主，娘娘，怎么办啊？要是扫了陛下的兴……”乐箐着急地问王晗霜。
“还能怎么办，跟着去宣室殿啊。”王晗霜跺跺脚，跟着出了门。
李辰掂量掂量，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绝不仅仅是丢了几个孩子。算了，还是先让汤时晋查查吧，若他查出来了什么，也就不用自己费心了。自己只身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少掺和这些烂事。
“行，刘将军，你写信给汤郡守吧，让他好好查查这事。”
“是，殿下，我现在就回营写信。”
姜云拿了李辰给的一百钱，去了云中县的集市上给弟弟买药，这会儿还没回来。伍迁习惯了姜云每日主动地打扫营帐，今天姜云不在，伍迁竟没想起自己应该把帐内清洁收拾了。
李辰坐下来，看着案几上的竹简有些凌乱，显然没被重新整理过，于是带着责怪的语气对伍迁说道：“姜云没来的时候，这些活儿不都是你在做吗？习惯有人帮你干活儿了，自己就安心躺着偷懒是吧？”
“是我的错，殿下，我现在就收拾。”伍迁连忙认错，忙不迭地开始整理案几。
李辰皱皱眉头，军营的生活别提有多单调乏味了，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昨日的事情，还是长安城的灯红酒绿合自己的胃口。赵墨苏走后，用以调味的打打闹闹没有了，就剩下一个总是唯唯诺诺的婢女，太无趣了。
不知母后的伤势如何了，这个赵峪，下手可真狠。听说父皇的后宫添了一位新人，叫云偌素，本来是卫夫人身边的一个普通宫女。父皇越来越喜欢五弟弟李蛟了，往日里一向默默无闻的卫夫人此时圣眷愈浓。
李辰一直清楚地记着，他临走时，李坚对他说过的原话：朕派你去云中郡，是为历练，不是流放。勿学公子扶苏。
勿学公子扶苏。
在后世人的眼里，秦始皇帝赵政磅礴强势的身后，是怯弱不争气的长子扶苏，仅凭一纸诏书，扶苏便引颈受戮。
愚忠啊，愚孝啊！
来云中郡之前，李辰看待公子扶苏，只认为他是软弱仁厚，愚忠愚孝，轻信一道要赐死自己的诏书，摆出“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的儒家迂腐之谈，蒙恬劝都劝不住。那时候的李辰想着，如果自己是当时的公子扶苏，定会联合蒙恬，坚持请求面见始皇帝，再不济，率领三十万大军，发兵咸阳，绝不做屈死鬼。
来云中郡快两个月了，李辰曾经炽热的心慢慢冷却下来，他和远在长安深宫中的父皇渐行渐远。从舅父王隆世来的书信来看，父皇开始喜欢五弟弟李蛟，常常与他谈论《商君》，其母卫圆圆也重拾圣宠。今日的自己，一个被派遣到云中郡任边郡屯兵监军的太子，真像极了当年被外放至上郡的公子扶苏。秦始皇帝格外宠爱少子胡亥，对长子扶苏多有不满，想必扶苏那时的心境也如同自己当下这般颓丧低落吧！
假若明日，长安突然来了一纸诏书，说太子李辰为人子不孝，当赐死，自己该当如何？难道是和韦庭盛与刘锋映联手，率领云中边郡屯兵攻入长安，质问至高无上的父皇？李辰想想就觉得可笑，笑着笑着，不经意间，眼眶里早已是一片湿润。
看别人上山下山地挑水，只觉得轻松，等到了自己动手干活，才知这举手投足间埋藏了多少不可言说的劳累。
伍迁埋着头，卖力地整理李辰的案几，好不容易收拾完了，抬头一看，太子殿下怎么伤心得落泪了？
“殿下，我以后一定会很勤快地收拾打扫的，你别难过了。”伍迁快哭了，满眼心疼地安慰李辰。
“以后再让我发现你偷懒，我饶不了你。”李辰缓过神，竭力不让伍迁看出自己的窘态。
“是，殿下。”
梁初炽亲自撰写的蜀郡战报已送往长安，向皇帝汇报了这次平叛的最终结果。
庞牧在溃逃路上被其车夫毒杀，车夫将庞牧首级送到了梁初炽的案前，梁初炽承诺了他钱财上的赏赐。四驸马孙立斛壮烈殉国，与袁峻纬同归于尽，孙驸马的尸首已被找到，送至御前。蜀郡郡尉岑辞杭冲锋陷阵，英勇抗敌，立下了赫赫战功，请求皇帝能够宽恕其往日的罪责。
皇帝李坚下诏，那个立了功的车夫赏赐黄金千镒，特准驸马孙立斛葬入皇陵，对蜀郡郡尉岑辞杭既往不咎。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一群刁民，竟妄想颠覆朝政，难道不是痴人说梦吗？飞蛾扑火，除了化为灰烬，从来就没有别的结果。
眼下，就只有羌国这一桩大事了。
褚习霖是凭借实打实的军功当上大将军的，再从大将军升到太尉，他也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了，将入侵中原的蛮夷小国赶出去，应该不难。
李坚写了一封勉励褚习霖的书信，免得他因为临走时受了冷落，影响了抗敌的心态。
“史珅，让乐府马上安排几支歌舞，朕心情大好，赏些舞正好助助兴。”写完信，趁着大好的心情，李坚命乐府献舞，为自己助兴。
“是，陛下，奴才马上去通知乐府。”
宁安公主李璎听说了丈夫孙立斛战死沙场的消息，心态崩溃，伤心欲绝，在屋子里又哭又闹。
李璎的贴身侍女乐箐禀告道：“四公主，皇后娘娘来了。”
“母后……”李璎扑倒在王晗霜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为什么孙立斛要死在战场上啊？我们成婚才三年，连个孩子都没有。父皇就不该派他去打仗，有那个姓梁的就够了啊，为什么非要让他去送死了呢？”
王晗霜泪水涟涟，安慰道：“璎儿，不怕，父皇和母后再为你选一个好男儿，你改嫁，不碍事的。”
“我不，我不改嫁。父皇呢？我要见他，我要问他，为什么要让孙立斛去送死。”
“璎儿，你冷静点儿，你父皇知道蜀郡叛乱已经平了后，很高兴，这会儿让乐府的歌姬舞姬在宣室殿唱歌跳舞呢。”
“什么？孙立斛是我的丈夫，也是他的四女婿。他就一点儿也不伤心吗？还有心情看歌舞，不，我要去找他。”李璎使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王晗霜，拼命向宣室殿跑去。
“四公主，娘娘，怎么办啊？要是扫了陛下的兴……”乐箐着急地问王晗霜。
“还能怎么办，跟着去宣室殿啊。”王晗霜跺跺脚，跟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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