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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收徒

    小镇西边是四条巷子,南边是相对比较繁华的两条大巷子,细柳巷和细流巷。

    巷长而错杂有序,人少而门户高大。

    两条大巷子所住之人大半是不穷也不富之人,家底有些厚实,祖上比较阔绰。能住在这里的人不用每天都为填饱肚子而担忧,好歹每天有些闲暇时间消磨。有些是不喜奢靡之户,从小镇东边最繁华的太象街搬到这里,每天与鸡犬相伴,结弦而谈,好不风流。

    细流巷子一处府中,一老一少相坐于亭中,两人正在对弈,老执白子少执黑子。

    亭外鸟语花香,亭内落子无声。

    棋至收官之尾,观棋局,胜负已定,白子稍胜一筹,胜黑子一手。

    亭中少年苦笑道:“白爷爷,还是您棋高一招,我只是空有胜人心,未有胜人技。还是白爷爷您让我几手,不然我在您手上走不出三十个回合。”

    那老者抚须哈哈大笑道:“玄儿莫要看低自己,白爷爷只是比你多走过几座桥,多看过几处风景而已。白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你厉害呢,不可如此妄言菲薄。”

    少年听罢,脸上的苦意还是犹有残存,老者看到也不再打趣少年。

    府上丫鬟适时端上两杯热茶放在老少身前。

    老者端起杯托,轻轻拿起茶杯,细细品味其中的韵味,少年也跟着细细品味茶中韵味。

    放下茶杯,老者吐出一口清气,缓缓对少年说道:“玄儿,还记得那道人是第几次来这个小镇吗?”

    少年在老者放下茶杯前就早已放下,正襟危坐地等待老者的问话。

    听老者言语后,少年想了想,轻声回道:“第九次了。”

    老者又问:“他人皆言这道人神神叨叨,故作高深,实则是骗子神棍,对此玄儿你怎么看?”

    那道人在九年里来过小镇九次,刚好一年一次,他只待三天,时间一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其底细过往。他算命不问生辰八字,只问姓甚名谁,而后他再让人抽竹筒中的竹签,来解字一番。这道人也不是谁都会去算,就算你有千金也不算一命,但只要算命就只收一枚铜钱,他也去算过,只是那道人笑嘻嘻的对他说,“时也命也,缘来缘去,有缘天注定,无缘莫强求。”然后就忽略了他,算了别人的命。

    回想道人的奇怪举动,这个姓白名玄的少年思索片刻后说道:“山中有神仙,好游戏人间,我想这道人应该是位红尘仙人,在寻找有缘人。”

    老者说道:“那我们便设想这道人是位红尘仙人,玄儿你没有得到这位道人的认可,心中可有所遗憾?”

    只见少年摇头回道:“白爷爷,我知道仙缘不可强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少年的回答让老者很满意,不愧是我白家子孙,能有这份心得很是不错。

    老者缓慢起身,望着亭外的风景,一只黄鹂在一株细柳之上休憩,它正用嘴梳理着羽毛。

    老者喃喃自语道:“玉琢多年,玉璞终成,可用矣。”

    风还是依旧吹拂,水还是依旧流淌,有些事情已然在悄然无声改变着。

    穿过小镇西边,王平福到了馒头山前的一条名为听声的河边,他放下背上的背篓,在河边捧起一清澈的河水打在脸上。

    现值盛夏,阳光毒辣,走了有段路程的王平福脸上冒着细汗。冰凉的河水为他带来了暂时的清爽,少年又手捧河水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缓解了他那干红的喉咙。

    “呼~”

    王平福起身,继续背着背篓向馒头山走去。

    越过听声河上木头搭建的小桥,爬上不太陡的山坡,王平福来到了馒头山的山里。

    山外围的草药被采的差不多,王平福打算去山里看看,山上都是些性情温和的野兽,他还不至于提心吊胆。

    天空中的太阳早已高挂,毒辣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林照射在馒头山上,王平福躲在一颗苍天大树下还是能感受到外面的燥热。

    来到这座山上已有三四个时辰,现值正午,在这山上还能依稀瞧见山下的袅袅吹烟。王平福从背篓中不多的药草和野菜中翻找出一张一只手掌大小的糙饼,就着在听声河中装在竹筒中的河水,勉强算是填饱肚子。

    树下休憩片刻后,王平福继续背着背篓去往了山中更深处,他去过几次,那儿的野菜草药比较多,每次只采一些,装满四分之一的背篓便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他懂得不可涸泽而渔,每隔一段时间去一次,总会有所收获。

    王平福手持一根路边捡的木头当作登山杖,越到后面则越有些陡峭,越过陡坡,就会到达一片平缓的平地。那儿便是他经常采药的地方,药草的长势不错,可以卖个好价钱。

    穿过一片灌木丛的时候,王平福感觉有些不对劲,平常这而挺热闹的,虫鸣鸟语,今儿却没有听到什么声响。他小心谨慎的向前走去,瞧瞧发生了何事,若情况不对,他转身就跑,这几年的登山下山,王平福的体力比一些成年人还要好些。

    拨开一片灌木丛,前方视野开阔,竟是一片悬崖峭壁,其上矗立一座小亭,亭中有一白衣老者席地而坐。

    王平福感觉有点疑惑与害怕,怎会如此,原来的平地成了座悬崖。

    亭中老者此时睁开了眼,笑着向王平福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见到这,王平福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缓慢走到亭中,放下背后背篓,那老者张开一只手臂,示意他坐下。

    王平福盘腿而坐,瞧瞧打量着这位老者,身着白衣,腰系玉笛,慈眉善目,好一副仙风道骨。

    “不知这位老先生找晚辈何事?”王平福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那老者轻抚白须笑着说道:“王平福,你在山下是否遇见一个道人?”

    听到老者的询问,王平福有些疑惑,他怎会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见过那个道人,莫不是那道人与这老者是一伙的。不过王平福还是坦诚回答是。

    只瞧那老者面色祥和地说道:“善因终结善果,缘求不得,却可因缘而得。王平福,你父母所积善因而未有善果,便有因无果。今日,老夫有一桩仙缘送与你,好教因果有报。你可愿意接受?”

    王平福思索了一番老者的话语,知道这是位天神下凡的神仙老爷,也知道老者为何见他,王平福没有求取仙缘,只是询问老者可否能够再让他见一见他的父母。

    老者笑说道:“王平福,你可知得此机缘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只为见父母一面,便要浪费如此机缘,你可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确定?”

    王平福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说道:“老神仙,我宁愿不要仙缘,也想要再次见到父亲母亲,便无遗憾,不知老神仙能否实现晚辈的一番心愿。”,说着,便向那老者拜了拜。

    一阵白雾缓缓出现,将王平福围住,在他的视野中白茫茫一片,待到雾气退散,他出现在了以前的家中,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家,他悲从心来。

    “福儿~”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转身望去,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他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眼前出现的温文尔雅的妇人与知书达理的中年男子,正是王平福早已逝世的父亲母亲。

    从他父亲母亲逝世以来,他就再也没哭过,他父亲曾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被巷子里的同龄的人欺负,他也没有哭过,只是默默独自承受着。

    他的父亲拉着他的母亲手向他走来。

    “长高了不少,都快超过父亲了,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呢。”他的父亲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的说道,“能有你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是父亲的幸运。你总问做了那么多的善事,为何没有善报,想来你就是父亲一生的善报。”

    王平福哽咽的说不出话,只是拉着父亲母亲的手不说话,他怕这次见面后永远的见不到了,他很怕,很怕。

    他的母亲蹲在地上,握着他的手内疚地说道:“福儿,是父亲母亲对不住你,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却未让你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你看你这些年都瘦了好多……”,说着那位妇人不禁潸然泪下。

    王平福用他粗糙的小手帮母亲摸了摸眼泪,他的母亲也用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由于风吹日晒,常年劳作,他的脸本来白皙,变的黝黑粗糙,他的母亲更是心中尤有把刀直插心口,痛的她悲怯欲绝。

    这时,那名中年男子强忍着泪水,微笑道:“福儿,苑儿,一家团聚本是件开心的事,不谈这些伤心事了。走吧,一家人一起开开心心吃顿饭,好好聊聊心中事。”

    王平福的母亲哽咽的“嗯”了声,起身与中年男子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一起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时刻……

    山崖亭子中,白衣老者依旧端坐在亭内,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青衣道人,细看正是之前那个给王平福算命的道人,正站在亭内观赏崖下的美景。

    百无聊赖之中,那个道人转身笑嘻嘻的对那白衣老者说道:“李老儿,你看那小子如何,对不对你的口味?”

    听到道人的话,老者依旧没有睁开双眼,不悦的对那道人说道:“玄机老道,好死不死来这个世界干嘛,你这个搅屎棍,去哪里都不安宁,整天嬉皮笑脸的样子,看得我都想打死你了!”

    道人嘻嘻笑笑的,摸着下巴说道:“嘿嘿,李老儿,我帮你找了个好徒弟,你还不感谢我,还想打我,你于心何忍啊。”

    而后又一脸可怜的说道:“好人没好报啊,你这李老儿打我是要招雷劈的。”

    饶是老者脾气再好也是青筋暴起,要不是这道人的脸皮太厚,打了跟没事人似的,他早就把他打得半死不活。

    看到老者气急败坏的样子,道人不跟他开玩笑了,正经地说道:“这小子如何?”

    老者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境,回道:“且看且行。”

    道人又笑着说道:“我们打个赌如何,看这小子出来后,可否会再次婉拒这份仙缘。拒绝了则你赢了,我送这小子一件不差的宝贝,接受了则我赢了,你把仙缘送给他,总不能叫人家白来一趟吧。”

    “我来这世界已有千年,遇到不少在最后时刻还改变心意的,或是无比贪婪的,或是心口不一的,真正对我眼的也就那么几个,不过有些已不在这个世界中。我能观他人此时此刻的心性,但不能观他人未来的心性,毕竟这种东西道祖他老人家都不一定能观出某人的心性未来一定是按照所计算的一样,人心这种东西是最不确定的变数。”老者缓缓道来。

    思索片刻后,老者睁开眼说道:“玄机老道,赌这个变数,心性是变数,赌何曾不是个变数。”

    府上,王平福一家正在唠嗑,说着以前的点点滴滴,说那十里八乡的故事,说那无忧无愁的童年,说那美好憧憬的未来。

    “王平福,光阴已似,流水无情,可已矣。”

    正在享受父母之爱的王平福,心底响起那白衣老者的声音。

    王平福抿着嘴,起身就要离去。离去前,他跪地向父亲母亲叩谢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起身后,他看见父亲母亲在微笑着挥泪送别自己,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他没有再去看父亲母亲,毅然转身离去,他怕多看几眼就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他们。

    踏出府门的那一刻,府门无人自闭,王平福的周围的一切似海市蜃楼般化为虚影,他伸手去触碰府门,却穿门而过。眼前一道亮光亮起,他再次的出现在山崖的亭子中。

    此刻亭中多出了个道人正在贼兮兮地看着他,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给他算命的道人。

    王平福望向那位白衣老者,向他一番叩谢,便要与老者和道人道声别离去。这次见到已逝父母,他已没有什么遗憾可言。

    不料,在他要离开之际那老者说道:“王平福,老夫观你有大孝之心,愿再予你一次机会,这份仙缘你可愿接受?”

    王平福的选择出乎老者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他说:“能再次见到父母便是最大的仙缘,老神仙已无需再给,我也无需再要。”

    那道人和白衣老者观其眼神清澈无比,其心境未由有一丝一毫的漪澜,真正的心口一致。

    两者相视一笑。

    “善!”

    就在王平福要去亭中背起角落的背篓之时,老者说道:“王平福,且留步。”

    听到老者的言语,王平福停下了脚步,一脸疑惑的看向老者,问道:“老神仙可还有事吩咐?”

    道人一脸看热闹地望着老者和王平福二人。

    “咳咳~”

    “王平福,老夫观你心性纯良,品行端庄。老夫欲收你为徒,你是否愿意?”老者正襟危坐着说道。

    王平福一脸茫然无措,有些惊讶和疑惑。

    只见那老者说道:“我知你心中疑惑,但老夫收徒不看其慧根,是否是修道胚子,只观其心性品行。你也无需担忧自己是否有资格担任我的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道理王平福都懂,但心里还是依旧过意不去,这是心境上的缺陷。他没有贸然开口答应,只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唉~”,老者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时机未生,缘分未到,不强求。”,语罢,老者手中出现一粒青色流光,那流光飞向王平福的眉心。

    王平福没有感觉到不适,只是脑海里多出了一些东西。

    “你走吧,有缘我们自会相见。”老者手一挥,王平福连带背篓一起出现在原先的平地之上。

    清风拂来,混合着药草的清香吹拂在他的脸上,一切好似幻觉,是那么的真实又是那么的虚假。

    山崖亭子中,老者不悦地说道:“玄机老道,你好歹也要表示表示,就算我输了,我为我徒弟送了份拜师之礼,你也总要给样东西意思意思下吧。”

    道人面色讥笑道:“李老儿,王平福都没认你当师父,你自个先认徒弟了。再说我怎么没给,早就给了。”

    老者没在意他的讥讽,心念一动,便查明了来龙去脉,脸色古怪问道:“那件东西你都舍得?”

    “哈哈,怎么会舍不得,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道人说完就御风远去,临走前哼着小曲。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