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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鸳鸯散杜衡宛县破案,缘果始王序淯水伴游

    是日,宛令发牒,云有疑狱,自难断之,特请羊太守决夺,羊续见牒,乃召杜衡及刘崇,使行宛县代审,以太守令箭付杜衡。衡在太守府为书记,心思缜密,且聪巧捷,常助续刑狱事,佐破疑案甚多,羊续乃欲其教习于崇,故使刘崇助衡同往宛县查案。

    明日遂至宛城。县令帅长吏迎之,置酒一席,衡却而不受,因问县令案件细节,令有难色,曰:“其案治简者,然此狱独羊太守能治之。”子峻问其故何为。

    县令曰:“此系宛县大姓,一曰朱氏,一曰任氏,二家皆此间大族,朱氏为尚书令朱晖之后,任氏为左将军任光之后,二族自光武朝而相仇,至今未解。”

    子峻不耐烦而曰:“我不欲闻豪族旧事,卿能否可言案者何耶?”

    杜衡因谓曰:“子峻不得无礼,按狱者固当知狱者背景民事,与是否豪右无关。”

    县令继续道:“二族既相仇,好巧不巧,这任氏小公子和朱氏小姐却私定终身,然朱家欲以朱小姐嫁宛县大姓张氏公子,二人谋划于七月二十四私奔,去之日晚,二人初行,已而小姐乃面惊而还,家遽发县衙,捕快视之,那任小公子遍体淤青,既以拳足毙之。”

    子峻曰:“卿何治之?”

    县令曰:任公子被殴死,衣衫不整,资财皆去,愚断乃山贼及黄巾余党所为,虽羊太守破黄巾,然亦有贼寇出没于此山间,然任家居不悦,复来县衙闹事,令本官复治之,下官不得已,故劳烦羊太守。”

    杜衡曰:“此案颇有疑点,容某前往案发之处一观。”令乃引二人诣宛北郊密林,草上有体转痕迹,似任家公子所为,地有滩血,殆久,已发黑矣。

    杜衡取小刀,刮血迹发纸包内,顾及令曰:“此间无始可观,往视公子之尸!”

    县令面惊曰:“后数日,尸尽臭,大人审欲观之?”

    杜衡持铁扇语曰:“吾来为羊太守按狱者,须悉力以适才不污彼家清名,且既有人命之案,岂可不看死者乎?虽然,即是任家瘗之,今日亦须开棺验尸。”

    县令行礼作色曰:“今尸在县衙中暂存,明日至县中观之。”

    二人归驿馆休息,日始陷山,有人来告朱家管家朱四求见。

    崇曰:“朱家必有求于兄,不可见也。”

    衡笑曰:“吾岂不知个中缘由,然可将计就计,看朱氏意欲何为,以此观端。”乃请朱四入房。

    四进而左右望之,而后使从者奴持入箧曰:“我家夫人闻二位大人公查案辛苦,乃取果饵犒劳二大人,聊城寸心,涉几日升堂公案还请大人衬之。”

    崇见之大笑曰:“何饼重也?二三人尚不能移之。”

    其人俯首责额,衡视刘崇,以目止之。

    当是时也,刘崇忽觉烛窗后似有人影,厉声曰:“谁人执窗潜听?”话讫拔剑跳窗而出,直追之。

    杜衡乃复与朱四语,朱四谓任家世与朱家不和,两家辄欲置彼于死地。衡遂问近二家何过节。

    崇行轻功纵舍,那人蒙面、身着夜行服,见刘崇稍近,遂与交手,那人手捉藤鞭曰:“狗官何对姑奶奶紧追不舍?”崇大惊,其声锐,竟乃一女子。

    二人交手,女子武艺不若崇,逾墙而走,崇地形不熟,追失,遂复归驿馆,还时朱四已去矣。

    杜衡曰:“余既思通,夜长梦多,现即往县中验尸,明日上午,升堂鞫之。”

    崇曰点头曰:“兄不欲知潜听之者谁耶?”

    杜衡收起铁扇,以掌把之,笑曰:“贤弟失魂落魄,必是追丢,为兄若再问之,岂不故意与贤弟难堪?”崇踟蹰而无言。

    二人携县令,急入县署。隔既远,闻尸臭,众以袖掩鼻,崇亦有难色,衡则若无其事,乃命衙役掀开盖尸所用白布,尸上确有淤青痕迹。

    令曰:“视之淤痕,实乃拳脚致死。”

    崇曰:“凡被殴人死者,脸形惊苦,汝视其尸,面色扭曲,唯苦色,似是癫狂,且观其手足干,本无骨折之迹,头亦无钝器损伤之状,且淤青痕亦尚浅,本非死伤也。”

    杜衡曰:“故人来也,子峻,出门迎客。”

    子峻怔之,后会衡意,拔剑望门口而去,向女果道众人尾而随之,犹闻之于门。

    崇曰:“汝三番五次扰之,今必当拿汝矣!”

    女子大笑曰:“始是姑奶奶故意相让,乃使彼有胜耳,今复来,胜负未可知也!”

    二人再战于院中,崇尚久亦不能克,须臾,一人影自门略出,行疾不堪应,抽铁扇,扇骨痛击女子后心,女子娇声惨叫,竟背过气去,单膝跪于地,难以再战。来人正杜衡。

    刘崇上前一步摘下那人面罩,视之,那女子方十七八岁,竟生的分外惹人怜爱,与所言所行截然相反:其发如垂溪,腾压头鬓,飘逸若仙,身清绝俗,眉眼如画,隐有一点愁绪,颐尖、唇满、鼻挺,颊际绯红,黛眉长娈若月,而秀眸微转,色若秋水,流寒而有光,分明是个旧居闺阁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

    刘子峻目瞪口呆道:“莫非易人?子乃适与吾人交兵且口吐鄙语者乎?”

    女子唾之曰:“正为汝姑奶奶是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霹雳鞭王序。”

    杜衡收扇,淡然曰:“姑娘武艺不凡,如不偷袭,我辈一时欲持卿亦不易。”

    时衙役方至,当即拿下那女子,县令惊魂飞外:“大人恕罪,此正何状,下官实不知也,来人,即与本县投进大牢收押!”

    衡曰:“慢,吾尚有几言欲白于姑娘。”乃令皂役释之。

    女曰:“狗官,收了朱家贿赂,果欲杀人灭口,然后冤枉好人!”

    崇曰:“你这厮,何谓三番骂我?吾奉羊太守命来按狱,今尚未升堂审案,如何为狗官?”遂俱以告之。

    女子视杜衡二人气宇不凡,目释精光,不似奸狡之人,且崇言辞恳切皆有据之言,遂对曰:“尔等一面之词,不可轻信。”

    崇哭笑不得:“汝明日升堂即坐我侧,令汝曹相见!”

    女子且偏头道:“男女授不亲,你这厮徙休欲占我便宜。”

    崇见女子与之绊嘴,不欲与其语。见令又欲投之下狱,于地不忍,乃与令言狱卒武艺不若此女,恐今夜逃之,崇自临视之,明日复引之上堂。

    三人归馆于驿,崇为女子设一房间,女子偏头视之,笑道:“嘻,榆木脑袋,汝不惧本姑娘是夜遁走乎?”

    刘崇大笑曰:“吾未见类汝之蠢者,白吃白住之处不待,专以思走。”

    女子杏眼圆睁,正欲骂之。

    杜衡问曰:“子是谁家女,何不得于家善,而外出舞刀弄棒乎?”

    女哼曰:“吾名王序,无字,霹雳鞭乃我适才胡诌名号,本无名小卒,然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

    听罢,杜衡二人面面相觑,遂各自回房就寝。

    明日众至,堂上,大小吏及朱氏任家家属皆至,而衡独未到,王序与崇坐,序小声语云:“汝兄何独不至?”

    崇摇头曰:“今日晨起即不见也。”

    少顷,衡携一褐衣老叟至堂上,坐县令侧,县令当即升堂审案。

    县令拍下案板:“传朱家小姐。”

    皂吏携一年轻妇人由上堂来,县令问曰:“案发是夜,竟何所见,实与本县招来。”

    朱小姐轻声云:“我二人按约时合,俱北去,欲向洛阳,任郎卖字画,我即织布卖钱过活,行至数里,不想任郎栽倒在地,先惊视于我,后令我驰归,云有歹人追之,后即至此,此外小女字实是不知,老爷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令任郎空死耳。”

    令问曰:“汝云任公子说有歹人追至,彼追子者汝视其状貌乎?”

    朱小姐念至须臾,抬首曰:“不见有人追我者,而皆谓任郎身全是淤伤,想必为歹人所害。”

    县令乃求视杜衡,衡开扇,起至云:“余已知凶手所在,任公子本非拳殴致死。”

    任家老太翁,拄杖前来语云:“彼孙身之伤,何谓?”

    杜衡以皂吏取任公子尸,任老太公怒,对杜衡曰:“大人欲是众辱我任家?”

    杜衡轻挥折扇曰:“非也,吾欲取乎诸人服之证也,老先生不欲知卿孙死于何?吾可立结狱谓黄巾贼为之,老先生能受之乎?”

    老翁遂默默然,尸首至,众人皆掩鼻而避之,杜衡上前云:“汝孙不为殴死,乃中毒而死。”

    庭中顿哗,杜衡曰:“某于林中得血迹,回而验之,其中有毒,彼时吾已生疑,然某不能定其为任公子所留,还而验尸,见其果中毒而死,如子峻所言,殴死之色不若此矣,诸君且看,任公子印堂发黑,十指行紫,加之其色甚剧若癫,分明是中马钱子之毒,汝等不信,容吾堂上试之。”

    杜衡遂取银针,以皂吏授之放血,以碟盛之,即以银针入,取之立黑,王序面惊视衡,谓崇曰:“本姑娘昨晚错怪汝等,汝兄治狱信厉甚矣。”

    杜衡敛扇复道:“城中卖马钱子者惟一家耳,吾今日行至彼处,伙计言主人初去,吾问宛城守门闾卫,卫兵语我,天明城门始开,那人已然遁走,遂驰骑追之,这才耽误了时辰。”

    乃使皂吏押以其予来,褐衣老叟伏地即大哭:“小人全招,小人全招,是朱家主母使其侍女数日来买马钱子,复买解药,因遗小人大笔钱财毋使小人言出,小人前日闻人言任公子死状,定是中马钱子之毒而死,而见县官老爷定案于黄巾,尚未惧矣,然昨日闻太守府遣使按狱,恐事大矣,遂装行李,欲出门避难,小人即一卖药郎中,任公子之死不关小人之事,请大人明察。”因狂叩头于地。

    任太公见朱家主母,举杖大叫而逐之:“贼妇人,你好生歹毒,即与我孙儿偿命!”那妇人急令家丁拦之,庭上即刻乱作一团,县官怒拍案板:“公堂之上不得喧哗,谁再吵闹,即与本县乱棍打出。”众人遂静。

    那妇人竟面无惧色,径入堂曰:“我虽买毒,亦未必能证验,汝无证,不可捉我。”

    衡笑曰:“夫人何必苦苦支撑,不过糜费耳,罢了,今日但使汝心服口服。”

    杜衡又问朱小姐:“卿私奔之事是否有第三人先知之?”

    朱小姐言未也。

    杜衡摇首曰:“汝何必环于人前扯谎,汝欲使任公子死之不明不白乎?”

    朱小姐战栗裂毗,颤曰:“我但告我母,然母不我责,反遗我以金银细软,彼必不能为贼也。”

    杜衡使皂吏抬一箧至堂前,开之,其间尽金珠玉,宝光四溢,遂指箧曰:“此朱夫人昨暮与某之果饵,令某今日断狱时偏袒朱家,吾不欲打草惊蛇,乃受之,欲今日堂上还于朱夫人。

    昨暮与汝曹家朱四语,朱四告我,前数年举孝廉时,汝少子莫胜于任公子,心本有恨,乃更加深恚,汝本就不欲将朱小姐嫁于任公子,乃伪许汝女,阴在朱小姐所带水壶饭食投毒,先与女食解药,任公子食之则毒发身亡。

    任公子聪明,又为忠厚之人,本以朱小姐投毒,故神情震恐,然小姐为人纯良率真,不可为也,是故亦断此必乃汝这毒妇所为,怜哉任公子巨善,不忍见汝母女反目,但曰有歹人追绝,令小姐亟归,哀朱小姐至今尚蒙在鼓中。”

    小姐听罢,大呼一声,登时昏死过去,家人立舁归。

    妇色阴翳,寒言曰:“汝何以解任公子身上之痕。”

    衡怒目而视,以铁扇指朱夫人曰:“贼妇犹欲自取其辱?汝等本欲于尸上作迹,会任公子犹有贼追之辞,可立将计,及县官遣人至前乃作伪造,取走资财,令众人以为乃贼人谋财害命也,可惜手段低劣,为我轻易识破,汝管我要铁证,岂使我当如是多之众把公子开膛破肚,取胃中馔食验毒为证邪?届时定然难以收场,汝不如从实招来。”

    朱夫人乃叹,因跪曰:“羊太守从属果不似他吏皆是酒囊饭袋也,大人手段高明,吾怀服,投毒之人确乎是我,诸事皆吾一人所为,吾愿独当其罪,大人切勿为难朱家。”

    县令随即令皂吏拿下投入死牢,不日问斩。

    二人辞县令,方欲还南阳太守府,行至淯水,后忽有女子来呼者,子峻顾视之,乃王序。子峻曰:“汝乃女孩子家,早日回家孝敬父母,后勿在乡野撒泼。”

    女攒眉曰:“吾母早死,无父,早无家矣,吾欲往投羊太守,汝等本侠客,后皆依羊太守,吾亦为侠客,何所不可?”

    崇曰:“昨日汝还三番五次捣乱,又出鄙言骂我,今何云欲投太守府邪?”

    王序挠头曰:“昨日误会诸位是我之过也,本姑娘谢罪,刘子峻,汝莫复用此事挖苦于我,岂不闻孔子见颜回因饭中有灰而食之,乃误以为颜回偷食之事?圣人犹误人,况我一女子乎?”

    二人相顾而视,杜衡曰:“话虽如此,而卿终是女子,事多不便也。”

    女子环臂而笑曰:“大丈夫能为者,我能为之,不能为者我亦能为之,誊写文书、搏击擒贼、劈柴造饭,无所不能!”

    二人见女子执拗,又怜其无家可归,乃许之,相与往太守府而去。